被爱妄想症

　　眼看离家越来越远，许诺打不开车门，只好扑过去抢夺方向盘。奚含章用手肘抵着她，车子在两人的角力中歪歪斜斜地开在路上。

　　这里是一处主题公园，路上有不少车流行人往来。许诺见自己的力气不敌他，想也不想，大半个身子扑在他的手臂上，张嘴一口咬在他的右手虎口。

　　奚含章吃痛低哼一声，车子差点撞上旁边的绿化带，所幸及时踩下了刹车，才看看在绿化带前停下。

　　许诺仍然没有松口，坚硬的牙齿深入他的肉中，她的嘴里已经尝到些许铁锈味。然而，这种味道却让她没由来的解气，一想到奚含章的所作所为，她不禁咬得更深。

　　奚含章浓眉紧锁，脸上的表情因手上的剧痛而有些扭曲。但他并没有推开许诺，只是垂眼看着她，“解气了没有？”声音有些发紧。

　　许诺鼻子发酸，眼泪已经落了下来。奚含章感受到手背上滚烫的液体，不由伸出左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许诺没有躲开，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乖顺地让他碰触，如果忽略她的牙齿的话。

　　越聚越多的泪珠让许诺逐渐松了口，她的气息微微发喘，看着奚含章手上崭新的牙印，终于嚎啕大哭，“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她不断地质问，奚含章却是冷静地抽了一张纸巾摁住伤口，并没有说话。

　　许诺用手背擦着眼泪，“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奚含章转头往车外看了一眼，刚才的动静已经吸引了一批人的目光。此时已经有人群远远地围着车子指指点点。

　　奚含章回头道：“跟我下车。”

　　许诺没反应，只顾抱着膝盖哭。

　　奚含章终于失去了耐性，推门下车，又绕到另一边，将许诺连拖带抱带了下来。不顾围观的人群，他淡定地揽着许诺往公园僻静处走，走了几步，又拿出手机给秘书电话，

　　“我在Y市，车子出了点事，联系当地的交警大队。”说完，便挂了电话。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公园中心。这个公园以群雕白象为主题，两人旁边便有一组石雕象群，高大林立，在地灯照映下，显得气势非凡。

　　许诺便站在大象的脚边，整个人拢在象群的阴影之中。奚含章双手插着口袋，垂眸凝视着她，缓缓地呼出一口气，说道：“别哭了。”

　　许诺抬起手臂抹了一把眼泪，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前因为缺氧一阵阵冒金星，耳中也是嗡嗡一片。

　　乍一听到这声别哭了，许诺的啜泣声顿了顿，抬头看向他。

　　奚含章对上她哭得通红的双眼，她现在的样子实在难看，脸上脏兮兮全是泪痕。

　　奚含章看了一眼，抬手向她的脸摸去，许诺神色一凛，急退两步，后背正好撞上石像。

　　“你干什么？”许诺叱道，眼中的愤怒甚至比刚才更浓。她抬起手背恨恨地抹掉停留在下巴上的泪渍，看着他道：“你今天的所作所为都已经犯法了，我会让警察抓你！”

　　她几乎咬牙切齿。奚含章看着她，却被她脸上的认真逗笑，忍不住嗤笑出声，“好啊，你让警察抓我去坐牢吧，最好再判个几年，这样我也算为你出生入死了。”

　　奚含章温和地笑着，全然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

　　他身材颀长，五官硬朗，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细纹便有些明显，但却让他显得温润儒雅。当他双眸定定地瞅着许诺时，含笑的眼中仿佛有细碎的星光闪烁。

　　“你……”简直是个神经病。

　　许诺几乎咬碎后槽牙，想到林一楠一定还在到处找她，便没了心思跟他磨蹭，转身往回跑去。

　　奚含章却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夺步来到她面前，与她挨得极近，“这么快就让你走了，我还费这么多心思带你出来干什么？”

　　他脸上笑意更浓，带了胜利后的喜悦。

　　许诺急红了眼，又要低头咬他的手，这次奚含章有了准备，轻而易举地躲过。他用另只手捏住她小巧的下颔，迫使她抬头与自己对视。

　　“这种咬人的坏习惯是从哪里学来的？”他缓缓道，“真是个野丫头……”

　　他的声音中仍带着笑意，像是宠溺，然而听在许诺耳中，他的声音却像是世界上最刺耳的曲调，让她只想按下停播键。

　　此时的公园里已经很少有游客闲逛，四周寂寂无声。许诺完全被他掌控在双臂中，力道不大不小，正好让她无法逃脱。

　　许诺心中想着林一楠，不断地挣扎，奚含章从背后禁锢住她，贴着她的耳际道：“你要是再敢动一下，我就让他彻底完蛋……学业还有工作。”

　　“你变态！神经病！”许诺大骂，却最终还是不敢再动。

　　奚含章叹息，将她转过来，抬起她的下巴，深情地凝望着她，“你怎么不明白呢？”

　　许诺睫毛微颤，与他对视，“我明白，可是我不接受不行吗？你为什么要逼我呢？世界上这么多女孩子，你为什么就是不放过我？”

　　奚含章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却握着她的双肩，嘴上说道：“我好不容易把你找到，又怎么舍得放过你？”

　　许诺垂下眼，没听进去他的话。刚才哭闹时，长发混着汗水黏在了脸上，她抬手拨开，想了想又道：“我不闹了，也不问为什么了，”她说着，又抬起头看向奚含章，双眼中饱含乞求，“所以你能不能让我给林一楠打个电话？”

　　奚含章像是已经料到她会这么说，眸光微转，随即大方地点了点头，“好。”

　　许诺借他的手机拨通了林一楠的电话，得知是她后，林一楠迫不及待地追问她在哪里，有没有怎么样。

　　许诺看了旁边的奚含章一眼，吸了吸鼻子，让他什么都不要做，先回旅馆。

　　林一楠追问了几句，却终究拗不过她，只好应下，最后嘱咐许诺一切小心。

　　挂了电话，许诺将手机还给奚含章，“我听你的话了，没有再跑，也没有再动，所以你刚才说的，关于林一楠的话，可不可以收回？”

　　奚含章看向她，为了林一楠，她从头到脚收起自己的尖刺，眼中全是小心翼翼。

　　奚含章哼了一声，随即扯了扯嘴角，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盯着她，忽然开口道：“如果我要你为了林一楠的前途跟我上床呢？”

　　许诺呼吸一滞，脸骤然涨得通红。因为他的话，脑中嗡的一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奚含章笑了笑，并不真的期待她的答案。事实上，不管她说哪个答案，他都不会有任何反感。愿意，是爱到愿意舍弃自己；不愿意，是宁愿放弃一切都不愿离开对方。

　　这种纯粹的感情让他心动，尽管对象不是他。

　　**

　　奚含章最终没有强迫许诺做出选择，只是笑着顺了顺她有些凌乱的长发，“我只是开个玩笑。”他说，然后便拽着她的手腕往公园外面走去。许诺愣愣地跟在他身后，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走到外面，撞在绿化带边上的车子已经不见了，没有交警来找，说明他的秘书已经把一切办妥。

　　奚含章牵着许诺在人行道上走了一会儿，两侧的香樟树枝繁叶茂，散发着清香。夜已深沉，路上行人稀少，路边草丛里传来声声虫鸣。

　　“要是每天都这样多好！”奚含章突然有感而发，说出一句并不怎么符合他年龄的话，随即停下脚步回身看向许诺。

　　许诺没有抬头，只是跟着他停了下来。她还沉浸在他刚才的问题中，却并不是因为那个问题本身，而是因为那个问题让她知道，他有多危险。

　　许诺看着他的脚尖，抿了抿唇道：“奚总，我要回家，我妈该着急了。”

　　奚含章并不意外她的回应，点了点头道：“也是。”

　　因为没了车子，奚含章只好拦了一辆出租车。许诺坐上去后，奚含章紧跟着坐在了她旁边。熟悉的压迫感让许诺皱眉，她掩饰不住厌恶看了他一眼。

　　奚含章解释：“现在是晚上，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坐车。”说完，便直接跟司机报了地址。

　　出租车的后座对于两个人来说有些宽敞，许诺却依旧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身体移向门边，尽量避免与奚含章的碰触。

　　奚含章自然感觉得出，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转头看向窗外飞退的夜景，时不时又回头看许诺一眼。

　　到许家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到目的地时，司机开了灯。

　　奚含章自然而然地准备付钱，结果手一顿，脸皮一僵，尴尬地发现此时自己全身上下只有一个手机，他的钱包证件全部落在了车上。

　　奚含章面色难得有些窘迫，轻嗽一声，转头看向许诺，“你有钱么？”

　　许诺正从包里拿出钱包，她本就不想花奚含章的钱，哪怕是几十元车钱。此时听到他的话，不由默默回视了他一眼，从钱包里拿了零钱给司机。

　　然而，奚含章的面色却有些不对，他几乎死死地盯着许诺的耳根处。

　　刚才因为没能仔细看她，再加上光线昏暗一直没有发现，现在车里灯光一亮，他便眼尖地瞧见她耳根靠后一点，有一枚粉色的印迹，印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愈加暧昧。

　　许诺下了车，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隔着窗户看了他一眼，随后往楼里走去。奚含章看着她的背影，脑中闪过无数想法，直到司机提醒他，才醒过神来，下了车，阔步追了上去，一把拉住许诺。

　　“你今天做了什么？”

　　大门口的路灯明晃晃地照亮他严肃而紧张的面色，他盯着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跟林一楠。”

　　“关你什么事？”许诺拧眉甩手，试图挣开他的禁锢，哪知她越是挣扎，奚含章便攥的越紧，力气大得仿佛要拧断她的手腕。

　　奚含章目光落在她的耳根，神色有些冷峻，另只手已经抚上了那处红印。他眸光微转，视线余光正好瞧见四楼许家亮堂堂的窗口，站着一个熟悉人影，只不过他一抬头，那个人影便消失在窗边。

　　奚含章回眸看向许诺，突然开口道：“你妈妈看着我们呢。”

　　许诺一怔，忘记了挣扎，奚含章便趁这个间隙，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住了她的双唇。

　　“唔……”许诺瞪圆了双眼，看着眼前骤然放大的脸，陌生的气息已经霸道地席卷了她的唇舌。

　　他的舌疯狂地在她口中肆虐，许诺想逃离，但他的手却紧紧地扣着她的后脑勺，力气大得吓人。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与她的鼻息亲密交缠。

　　一切来得那么突然，他的吻凶狠又霸道，仿佛要将她整个吞下一般。

　　许诺推拒着他的胸膛，牙齿正要咬下，却不想，奚含章像是察觉到她的意图，率先离开了她的唇。许诺恨恨地瞪着他，看到他的双唇上暧昧的水光，想到刚才席卷自己的陌生气息，一遍一遍地抹着嘴唇，力气大到几乎将嘴唇擦破。

　　奚含章强行抓住她自虐的双手扣在背后，揽她入怀，贴着她的耳际道：“我不吻你，你要怎么跟你妈妈解释今天的晚归以及……”

　　他说着，眼中寒光一闪，修长的指尖已经抚上那处刺眼的印迹。轻轻发出一声哼笑，他点着那个小小的红印，续道，“以及这里的印子……”

　　说话间，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后颈，在衣领的遮掩下，那里还有一个浅浅的痕迹。

　　许诺因为他的话，整个人都变得僵直。

　　他准确地捏住了她的七寸。

　　她可以与林一楠一起抵抗妈妈的反对，却不敢独自面对妈妈知道这些私密之事后的暴怒。

　　奚含章已经挑开她的后领。夏天的衣服领子大而宽松，他一眼便发现她的肩背以下再没有痕迹，嘴角微微一勾，“Good girl!”

　　他说着，却忽然俯身，尖利的牙齿猛地咬住她的耳垂。

　　许诺吃痛，正要扬手，奚含章却及时截住，松开了牙关，看向她，“这是对你干了坏事的惩罚。”说完，目光将她全身扫视了一遍，皱了皱眉头道，“回去后记得处理一下膝盖。”

　　许诺最终扇了他一巴掌，几乎使尽全力。做完这些后，她急退了几步，站远了一点瞪着他，眼中仿佛要冒出火来。奚含章不急也不恼，只是从容地看着她。

　　“奚含章！”忽然，从一旁传来一声怒吼，两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只见林一楠直冲过来，面色狠戾，不等他们反应，已经一拳打在奚含章的嘴角。

　　奚含章不防，脑袋一偏，整个人踉跄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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