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为爱你

　　第二章

　　恬静的校园永远是我们死前最想回去的地方，这里就是天堂，一个永远不必面对世界丑陋的天堂。
　　小孩子的我们不懂，只知道逃离不自由的束缚，但是真正离开以后我们才明白，自由只是个理想中的词语。
　　时间不会倒流，谁都回不去了。当初为什么选择回芭乐高中做老师？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复杂的世界除了这里，根本没有汪大东的立足之地。
　　雷克斯走了，带走了属于他的一切东西，连回忆都没有留下。少了一个人的房间变的莫名的宽敞，大东从来不知道雷克斯买的这间房子有这么大。
　　当初他们卖掉了奢华的别墅只是因为雷克斯说，害怕孤零零、空荡荡的感觉。自己在那个别墅里生活了十八年，凝滞的空气已经冻僵了脆弱的骨头。从内而外的寒，是最痛苦的冰冷。
　　大东抱着他，紧紧的抱着他，没有多余的说出任何一句人类用来伪装的语言。他想他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开始依赖大东的温暖。
　　大东半靠在门框上环视这间当时他们觉得足够拥挤，足够狭窄的房间。雷克斯就是要他的家没有空隙，温暖便可以到达每一个角落。
　　但是雷克斯走了，房间空了。大东像太阳失去了照耀的目的，不知道该去想什么，该去做什么，只是顺着门框滑下来，坐在干净的地板上，任由回忆侵占身体。
　　这个房间陪他们走过了十年，它见证了他们每一步的成长足迹，可是如今大东身处在这个本该熟悉温暖的环境里却冷的发抖。他抱住了身体，喃喃自语，空空的酒瓶滚了一地。
　　“哪里可以忘了雷克斯？”

　　“汪主任？汪主任？... ...大东哥！”
　　连续叫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回答，金宝三终于忍不住了。他印象中的东哥绝对不是现在这样一个胡子拉碴、两眼无神的男人，所以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大东哥出事了。
　　“恩？”
　　大东回神看他，却听见金宝三一声重重的叹息。
　　“大东哥，你怎么了？这已经是第七天了，你怎么还是神不附体的样子？”
　　“七天了... ...”
　　大东轻声重复，合了眼又靠回了椅子。雷克斯已经离开七天了，这样魂不守舍的日子他已经过了七天了。
　　不敢睡，不敢闭上眼睛，不敢放任自己去回忆。因为哪里都是他，哪个角落都是雷克斯曾经的身影。
　　家到学校，学校到家，他规律的两点一线的生活怎么可能逃的出雷克斯的阴影？仿佛只要大脑空留半晌，全世界就会出现个无数个雷克斯。
　　这种日子想逃都逃不掉，他请求他放手，那一瞬他没有反驳，现在这七天他就没有理由反悔。他只能这样潇洒的放手，然后痛苦的承担，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谁也帮不了。

　　雷氏企业的楼下有一间咖啡馆，这里的员工都喜欢在午休的时候来这里聊天放松，当然也包括这里的老总。
　　秘书陈小姐是一个干练的女性，但是女人就是女人，天生就比男人纤细的神经让她们总能说出一些惊人的话，这也让身为她老板的我十分害怕。
　　“跟女朋友吵架了吧？一个星期不回去不怕人家跟别的男人跑了啊！”
　　她笑的很幸灾乐祸，她在善意的嘲笑。
　　“分手了，所以我无家可归了。”
　　我也微笑，这样善良的人，善意的话，我连悲伤都没有了理由。
　　“哈哈，原来我们老板也是个吃软饭的啊。”
　　她更放肆的笑，我沉默。这样一个聪明的女人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想道歉却被我夸张的笑容阻止。
　　“是啊，彻彻底底吃软饭的。”
　　一直都是大东在照顾我，照顾我的生活，照顾我的感情，他从来都是在为我考虑，为我着想，从没有告诉过我他想要什么。可是就是他无条件的宠爱让我迷茫，这究竟是爱情，还是同情？
　　“雷老板，陈小姐，今天还是两杯拿铁吗？”
　　因为天天来，所以这里的服务生都认识我们。陈晨刚点头，我便摆手。
　　“一杯拿铁，一杯爱尔兰，多加威士忌。”
　　陈晨一楞，惊讶的看向我，她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我满脸笑容让她无法安慰，我拒绝安慰，我不是一个要被人同情的失败者。
　　“上班时间禁止饮酒，但是咖啡总可以吧，”
　　老板就是要以身作则，可是老板也是人，老板也会痛彻心扉，所以老板也可以在工作时间借咖啡浇愁。
　　“雷克斯？”
　　我抬头，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哪里见过他？电视？报纸？或者更早以前？意识到了，但是不想去证明，不想让那段过于美好的记忆清晰。
　　“我是丁小雨啊！”
　　他指着自己兴奋的自我介绍。我笑，这时才发现，原来变的恶心的人只有我一个而已。他们都还是如同那时一样干净清透，果然孩子跟音乐一样可以让人保持单纯。
　　“小雨。”
　　我起身，礼貌的握手，却换来久违的拥抱。我心里某种东西在被震撼着，原来仅仅七天就是如此渴望，渴望被人类熟悉的体温环绕。
　　这是不是就叫做命运？该来的怎么也躲不掉，不该来的再强求也没用。我不知道小雨的突然出现到底是福还是祸。

　　我领小雨参观了我的公司，知道了他是回国来演出的，而且也不打算再住国外了。我习惯性的恭维，他站定低头，从头到尾只说了这一句话，他说：雷克斯，你变了。
　　我没有回答，却也笑不出来。我答：或许吧。

　　公司门口，我们互相留了电话之后便分道扬镳。这是一个开始，还是一个结束，或者只是生命中无数段插曲中的一段？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但是人类毕竟不是神，小雨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就开始犹豫。不知道是身边的人太喜欢助人为乐，还是小雨太重情重义，总之他在得知了我住在公司无家可归后，邀请我去他家暂住。
　　我没有拒绝，因为没有理由拒绝，更何况，比起一个人找一间陌生的房子适应，不如找一个人一起适应一间房子来的舒服。
　　我欣然允诺，隔天是周末，一大早就搬到了小雨家。他家简单的与他的人很像，到处都是干净的白色。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沙发，还有白色的钢琴。我喜欢这里，简单的白色让人很放松。他带我进了客房，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桌子。
　　我暗自微笑，或许这是我出生以来住过的最简单的房间了吧。他也微笑，问我满意吗？我点头。太满意了，这就是我要的家，简单到甚至简陋。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小雨家的客房只有这一间寒酸的可以，其他都是奢华至及。也就是说，它是独一无二的，是主人特意为我量身打造的。
　　小雨对我的了解远远超乎了我的想象，我甚至在怀疑那个跟我一起生活了十年的人不是大东而是小雨。
　　我一直不能理解这种了解是建筑在怎样的基础之上的，只知道自己该是幸运的，还有这样一个贴心的朋友。
　　午夜十二点是小雨固定练琴的时间，起先我只是钻进自己房间不去打扰，但是渐渐我学会了欣赏，我绻坐在沙发上抱着垫子听他演奏。
　　行云流水般的音乐总让人心境平和，我知道那首曲子，写给安琪的《MC之歌》。我喜欢这首曲子，祝福的基调却夹杂着作者淡淡的愁苦，这应该就叫做无奈吧。
　　以为放手就是成全，交给别人就可以让他幸福快乐。这是宽容大度，还是自私懦弱？我一直都没有弄懂。
　　只是我能听懂小雨弹指间的无奈与祝福。安琪该是一个怎样幸福的女人？即使十年之后的今天还有一个男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默默祈祷她幸福。
　　想出了神，小雨来到面前了才发现。我微笑着鼓掌，他只是淡淡一笑，却满是愁苦。他坐在我旁边看着钢琴出神，我赞美他的琴声能让人安心。
　　“可以跟我一起弹那首曲子吗？”
　　他转头，残留的深情让我瞬间沦陷。那一刹那，我真的以为他是爱我的，但是下一秒我就明白了那不过是别人爱情的残影。
　　“《MC之歌》？”
　　我调笑，不知道为什么人们总是喜欢去演绎别人的爱情。但是小雨坚持，硬是把我拖到了钢琴椅上坐下。
　　我无奈，只好坐下。他的前奏响起，我依照着谱子简单弹弄主旋。曲子写的很简单，却很动听，也或许这不过是因为我喜欢简单，所以才喜欢这首曲子。
　　他灵活的配合着我时常弹错的主旋，这样听起来虽然别扭，却也不失和谐。于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的四手连弹就奉献给了小雨家的这架白色钢琴。
　　“这首曲子还有另一个名字，想知道吗？”
　　一曲作罢，小雨故做神秘的问我。我饶有兴趣的点头，的确《MC之歌》这个名字一点都不适合这么感伤的曲子。
　　“它叫《The Lost》。”
　　“《The Lost》... ...”
　　迷失，他在爱情中迷失了自己。一边是朋友，一边是爱人，他无法选择，所以最终放弃，专心扮演朋友的角色。
　　小雨说：只要他幸福就好。我反问：那她现在幸福吗？
　　小雨无言，低头不语。我暗自叹气，安琪是个好女孩，三个男人喜欢她，却没有一个能亲手为她守护幸福。
　　“我想，他应该是幸福的。”
　　想？如果谁随便想一想就可以让你爱的人幸福，那是不是世界上就没有不幸的人了？我不喜欢他的答案，却没有权利鄙夷。哪一个在爱情里的人不是傻瓜？谁不是既不明白他的想法，又不明白自己的想法的。
　　我勾上他的肩膀，算是同情，也算是理解。他落泪，倒在我怀里哭，不停的呢喃：你一定要幸福，要连我的份一起幸福。
　　幸福？带着责任的幸福还能称做是幸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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