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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妈。”月衣有些狼狈地站在母亲的家门口,旁边的路灯亮了又灭,忽明忽暗。
“跟你爸吵架了?”母亲站在门口,双鬓已有些发白,一丝丝皱纹残酷地爬上她的眼角,苍白的面容带着一丝倦意与无奈。
“……”月衣站在门口沉默着没有说话。
“进来吧。不过我这里条件没有你父亲好,到时候你可别抱怨就行。”母亲退了几步,月衣听到此言,顿然舒解,跟着母亲进了屋内。
月衣庆幸着母亲没有问自己为什么会和父亲吵架,找着沙发,正坐着舒服点的时候,就听见母亲的声音从厨房里传过来:“这么几年来,你并未和你父亲发生什么矛盾,这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居然离家了?”
“……”月衣心惊肉跳地坐在沙发上,疲倦的她刚感到沙发的舒适之后立刻坐如针毯,难道要跟母亲说自己经常很晚回家,这不等于将自己恋爱的消息告诉母亲了么?
“谈恋爱了?”母亲云淡风清地说出一句话,月衣瞪大了眼睛看向母亲。
“被我说中了?”母亲略微有些好笑地看着月衣的表情。
月衣下意识地点点头,后又觉得不对,又摇摇头。
“呵呵。让你顶撞你父亲的原因想来也只有是这个了。”母亲这样说着。月衣知道不仅仅是这一个理由,还有一个理由,但月衣决定还是不要告诉母亲。
“你果然是我的女儿。”
月衣正郁闷着呢,忽然听到母亲的一句话顿时有些不明所以然。
母亲自觉失口,笑了笑道:“没什么,对了,你男朋友长什么样?什么时候带给妈妈瞧瞧。”
月衣根本没想到母亲竟然是如此开放,自己在母亲面前谈起这个话题不觉有些害羞,几朵红云飞上了她的脸庞,长长的睫毛落下层层叠叠的影子在裙子上。
“妈,你真的不介意吗?”月衣不置信地又问了问。
“真的。你妈我还只是四十岁花龄,没那么老成拉~!”母亲轻快地说着,眉宇间似乎有着年轻时般的青春与冲动。
“……”月衣无语地看着此时此刻毫不避讳说出自己年龄的母亲。
那一夜,月衣将自己第一次遇到琪涛的事情一一如数讲给母亲听,好似回忆着一般,她的眼眸随着故事的起伏放出奇异的光彩,就连她的嘴角在不知不觉慢慢上扬,她的所有思想仿若回到了那一天天的生活之中,似乎有些快乐,但也有些忧虑。
快乐是因为他,而忧虑也是由于他。
月衣变得快乐起来,似乎性格也变得开朗了些,学校里的人缘也不是那么烂了,有些同学也愿意跟月衣处在一块儿,最近的月衣变得有些幽默。
她不再受哥哥的影响,因为她现在跟母亲住在一起,她能够愉快地和母亲生活在一起,没有优秀的哥哥和自己作对比,没有一天到晚老是说教的父亲,她忽然看开了。
其实以前的日子自己只是当个傀儡,父亲希望怎么样自己就努力朝着哪一方面发展,没有主见,她费了好大力气才适应过来,然后她觉得从小在这片生活的天空竟是这样的蔚蓝。
她在湛蓝的天空下畅快地呼吸。
深呼吸。
一起一伏。
回归于原始的规律。
她以前因为有个优秀的哥哥而烦恼,但其实,困扰着她的一直都是她自己。
哥哥的好坏跟她一点都没有关系,自己就是自己,不用在乎别人的眼光,她想起意大利诗人但丁的一句话了,虽然很老套,但的确很实用。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月衣有了巨大的改变,原本自卑的她忽然变得灿烂夺目起来,明明不显眼的脸庞却在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变得精致,与她在一起,似乎就能够感到阳光。
温暖的阳光。
“我带你去个地方。”琪涛忽然说道,眼眸没有望向她。
月衣诧异地看着琪涛,没有一丝犹豫,展颜笑道:“好啊。”
琪涛骑着他的单车,月衣坐在他的身后,思绪万千,忽然想起后弦的那首单车恋人,想着想着竟舍不得撒手,越抱越紧。
月衣看着两旁不断退后的树,意识到琪涛要去的地方就是旋木空城。
她不明白,为什么琪涛要在此时此刻带她来到这里,但是她没有说出来,她相信他,毫无顾虑靠着他的后背。
她想起上次串成一连串的霓虹,记起那里的摩天轮。
不知道——造好了没有。
月衣毫无头绪地乱想了一阵,还在神游的时候感到单车停了下来,月衣这才意识到已经到达目的了。
周末的时候这里的人竟然还是有很多,但比上一次的时候少了很多。
月衣似乎望到了那显眼的摩天轮,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琪涛径自牵过她的手,月衣被动地跟着他走,他们甚至还没有买门票,但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来阻拦他们。
也许琪涛事先买好了。
月衣这样想着,跟着琪涛进入游乐园,饶了很远,终于来到摩天轮的跟前,巨大的摩天轮上装着十几个格子,月衣曾听说过,每个格子里都装着幸福。
“上次到这儿摩天轮还没有造好,昨天刚刚造完。”琪涛似乎想要说什么,又住了口,显得有些笨拙。
月衣忽然觉得站在眼前的男生好可爱,而且琪涛似乎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样主动过,月衣的心脏快要跳出咽喉,说不出的喜悦,所有的感情只汇成一句话。
“谢谢你。”
月衣的笑容温暖而明亮,一如十二月的阳光。
绚烂夺目。
惊得他竟然有一丝的心跳。
摩天轮大概是刚刚造好,引起无数人的好奇心,虽然贵点,但是仍然吸引了许多人的好奇心,摩天轮前排了长长的队伍,等待的人竟也没有一丝不耐。
月衣和琪涛排在末尾,期待的心情充满了整颗心脏。
游乐场里弥漫着巧克力的香味,诱人般,就像她和他的爱情,看似有些苦,而各中的滋味也只有自己说的清。
等了将近几十分钟,只有天知道他们为何会有那么大的耐心等待下来,他们坐上等了很久的格子。
她仿佛踏进了幸福的殿堂,满满的幸福填充她心中所有的角落,触碰到了最柔软的地方。
以前若说她只是喜欢琪涛,那么现在,在此时此刻,她一定是爱上他了。
巨大的摩天轮缓缓地上升,琪涛站在摩天轮里眺望着远方,视野越来越广阔。
月衣坐在椅上,此刻竟有些不耐。
“我们这里好不容易才盼来了摩天轮,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么?在摩天轮最高点亲吻的恋人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奇怪,这句话老是在耳边徘徊着,一直无法忘却。
月衣偷偷抬眼望了望琪涛。
月衣眼瞧着摩天轮越来越高。
她的心急躁不安。
摩天轮升至最高点。
月衣快速地叫了琪涛的名字。
“琪涛。”
琪涛下意识地转过头。
两人的双唇印在一起。
仿佛期待了很久,她有些颤抖。
踮起脚,去碰触自己的幸福。
长长的裙摆荡漾着,乌黑的发丝滑过他的脸庞。
他仿佛嗅到了青涩的味道,望着她的容颜,方才的心跳愈加的剧烈。
古老地虔诚地匍匐在爱情下面,渴望能够有个完美的结局。
这短短的几秒钟,仅仅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双方竟有类似的感受。
他的脑海里想起另一张明丽的脸庞以及她最后的一句话。
“琪涛,我没有那么善良,我自私地不想让你忘记我。可是……你一定会忘记我的吧。”
月衣飞速地离开了他的唇,似乎有点恋恋不舍,她怯怯地坐在椅上,通红的耳根泄露了她的心情。
琪涛忽然开口,但只是一些断断续续的话:“你……刚刚…为…”
月衣知道琪涛想要说什么,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羞怯:“我听说……这样做,这对恋人可以永远在一起……”
“是么。”琪涛转头望向窗外,窗外的景色弥漫,所有的热气球纷纷飞上天,形成了一副奇异的景象。
恍惚中,他似乎又看到她的脸庞:“琪涛,虽然说童话很虚幻,但我仍然相信,童话一定存在。”
“琪涛,你就是我的童话。”
“对不起。我一直渴望有童话般的结局,可是我一直忘却了,还有像鱼美人这样的结局。琪涛,真的对不起……”
月衣随意乱走之中竟来到了丰汇会堂,这里寂静地没有一点声音,广阔的会堂里回响着她寂寥的脚步声,不知道为何竟在无意之中来到这里。
“噫?你不是这届钢琴比赛的得主吗?”
一个惊异的声音传来,月衣抬头望向正在向自己走来的妇人。
“你是?”月衣惊疑着出声。
“啊,我只是工作人员,在这里工作了八年了。”妇女微笑着,“小时候太贫穷,就梦寐着只要能够听着这琴声就什么都满足了,现在能够做这份工作,天天能够听到美妙的琴声,真是太幸福了。”
月衣其实并不擅长讲话,对着妇女微笑:“是吗?”
她渐渐地走近那架钢琴,红丝绒遮住了漆黑的钢琴,月衣的手刚一触碰到那架钢琴,那位妇女走到月衣身旁,一脸愉悦地说道:“三年前仅有十四岁的少女夺得了冠军,也是弹的那首情画,但是我听说过了不久之后那名少女得病死了。如果她还活着的话就跟你一样吧。”
月衣突然有些揪心,收回了手,只听到她淡如水的声音:“她……叫什么名字?”
妇女好像陷入了回忆:“嗯……好像是叫何桥瑟。”
月衣久久没有回话,出神地望着那架钢琴。
“当时我看到你弹钢琴的时候,听到琴音的时候我以为是她回来了。所有的音调,节拍都一模一样。”妇女越说越兴奋,两只炯炯的眼眸灿灿发光。
“她……有没有男朋友啊?”
“有啊,有啊。好像还是青梅竹马。”妇女边说边撑着腮,“名字记不大清楚了,不过每年举行钢琴比赛的时候他一定会到。”
月衣低下头,耳边仍是那位妇女的声音:“不过每年举行钢琴比赛的时候他一定会到。”
“对了,你能够为我弹一曲么?”妇女用期盼的眼神望着月衣,月衣不忍心说“不”字,心肠一软,点了点头。
妇女揭开钢琴红色的丝绒,一架漆黑的钢琴显露在月衣的眼前。
“只不过我技术不好,到时候可别笑话我。”月衣在椅子上坐下,手指在钢琴上缓缓放下。
妇女方才灵动的表情忽然变得认真起来,静静地聆听这仿若天籁的声音。
扣人心弦的琴声让人不觉联想到古朴的城镇,青瓷黑瓦,蜿蜒的小路,潺潺的流水……
月衣好似感到在弹到中间的时候有人进了会堂,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
月衣聚精会神地弹着,在最后的高潮几个音转调的时候忽然手指一滞,月衣睁开眼皱眉瞪着自己的手指。
妇女的神色有些激动,由衷地发出一阵感叹:“啊,果然钢琴是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乐器了。”
月衣沉着声音,似有一丝不满:“可惜了。”
“不,这样就好。”
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月衣错愕地往台下看去,那人的样子模模糊糊,看不大清楚,他渐渐走近了些,那张熟悉的脸庞,即使先前听到了最熟悉的声音,但看到他的时候仍然是吃了一惊。
“啊,你这小子,今天怎么有空到这儿来了?”阿姨面露笑容,似乎跟琪涛很熟。
“来看我的女朋友啊。”琪涛竟露出了一丝顽皮态。
阿姨的脸上有一丝笑意,眼光在月衣的身上盯了一会儿,虽然面容温和,但眼眸里的深究令月衣感到一些不安。
阿姨颇有深意地说道:“嗯……你这小子,找的女朋友个个都是钢琴高手。”
月衣站起来,不想继续这个有些难堪的话题,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第六感。”或许是那位阿姨在的缘故,琪涛的神色看起来随和多了,平时不爱说话的性格似乎全都消失了,现在竟打起趣来。
“啊呀……看来我要当电灯泡了,我还是先溜吧。那位小姑娘,有空就到阿姨这里来啊,阿姨超喜欢你的琴声~!”阿姨挤眉弄眼了一阵,飞快地溜出了会堂。
月衣看着阿姨溜出会堂,心里一阵惊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只好没话找话:“我弹的不好。”
话刚出口,思绪不禁回到上次琪涛在那天打雷的日子一起弹钢琴的日子,月衣记得琪涛说过他并不会弹钢琴,可是……为什么他向自己撒谎呢?
为什么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月衣有些埋怨地咬了咬唇,回过神来,琪涛早已经在月衣的身旁的坐下。
纤细白皙的手指搁在纯白的琴键上。
月衣头一次发觉琪涛竟是如此的消瘦。
月衣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未发一语,琪涛的手指一顿,随之跳跃。
他弹着刚才自己出错的地方,月衣不得不对坐在身边的人用敬佩的感情,鉴于这种感情的油然而生,月衣不禁觉得自己离他真的好遥远,若不是他突然地表白……
突然地表白……
月衣仔细地望着琪涛脸庞的轮廓。
若是当时他没有突然地表白,他们根本不会在一起,也许仍然生活在各自的生活里,偶尔的擦肩而过。
但奇妙的是,他们现在在一起了。
月衣还在想着,琴声骤然停止,月衣一呆,只见琪涛握住她的手,温和道:“你来弹那段。”
鼻翼里充满了他的气息,月衣紧张地不知所措,身体僵硬,却听到耳边的轻笑。
月衣的脸红了红,在他的指导下弹奏着,或许是因为他在身边,到了最关键的地方由于太紧张仍然犯了同样的错误。
月衣一懊恼,重重地按了琴键,以泻情绪。
琪涛见此轻笑,轻握她的手指,温柔的眼眸有着说不清的情愫。
月衣怔怔地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指。
“你就这样就好。”
月衣仍没动,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眸,像中了魔一般。
琪涛将她轻拥入怀。
动作定格。
天荒地老。
海誓山盟。
也无非如此。
“到了。”月衣从单车后座上跳下,低下头,双手绞着衣角,正打算告别。
谁料自己家的门忽然打开,母亲从里面走出来:“月衣,你回……”
话未说完,看到外面奇异的景象,立刻惊讶地连话也忘记说了。
倒是琪涛一脸的泰然:“伯母好。”
“……”月衣母亲尴尬地笑着点了点头,赶紧走近月衣,看了琪涛数眼,用极低的声音问道:“月衣,这是……”
“……”月衣没想到母亲会突然出来,现在母亲突然跑出来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令月衣顿时有些尴尬。
“哦……”月衣母亲一副“我了然”的模样,在月衣的耳边悄声说了几句:“他不会就是你的男朋友吧?”
见到月衣红的跟番茄一样的脸蛋,月衣母亲顿然笑开了,不停地用目光打量着琪涛,不断发出满意的声音:“嗯……嗯……长的很帅嘛!”
“……”这回轮到琪涛有些尴尬了。
“看我这记性!”月衣母亲一脸的歉意,“我都忘记请你进去喝水了,来来来,月衣啊,经常跟我讲你们的事……”
月衣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跟琪涛一副好兄弟的模样,就这样进屋了。
“噫?伯父不在家么?”琪涛提了一下,却没想月衣母亲的脸色有一丝不自然,琪涛赶紧出声:“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没事的。我丈夫……他早死了。”母亲冷着脸,出神地望着桌子上的玻璃杯。
月衣吃惊地望着母亲,仍站在一旁,敛了目光。
“哎呀,再换个话题吧。”母亲立刻换上一副欢乐的模样,滔滔不绝地跟琪涛聊起来。
琪涛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眉眼里带着几丝笑意。
“月衣,你送一下琪涛吧。”母亲暧昧地看向月衣,月衣蹭地红到了耳根。
“伯母,明天见。”琪涛优雅地跟月衣母亲道别。
月衣和琪涛走出家门。
月衣陪着琪涛走了一阵,轻巧的车链声,月衣今儿个变成番茄的次数多了,此时都不大敢说话了。
“你母亲是个好人。”琪涛忽然出声。
“啊?嗯。”月衣低着头应道。
“你回去吧,走太远了,你母亲会担心的。明天早上我会来接你。”
月衣点了点头,这才意识到刚才琪涛跟母亲说的明天见原来是这个意思。
月衣走了几步,知道琪涛一直在看着自己。
听着单车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月衣回首,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徒留一手的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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