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初代]远渡重洋

　　“他让我觉得危险。”
　　拥有一头金发的温和男人给出了自己的评价，乔托很少这样评价人，G也很少看见挚友这样的深思神色。
　　在卡特和G做出反应之前，乔托重新在脸上挂起了他们熟悉的笑容：“但他对埃琳娜的情感让我感动，爱情真是奇妙的东西。既然斯佩多能毫无保留地忠诚地付出感情，他就不会是个坏人，他的学识与才能都是我们所需要的，我想我们应该认可并接受这位伙伴——啊，看，那就是科扎特！”
　　金发男人张开双臂，迎向正向他们走来的科扎特。
　　红色头发的年轻男人和乔托热情拥抱，一双眼角下垂的大眼睛让他看上去非常温柔，甚至带了点青涩和柔弱。和科扎特站在一起，乔托显得老成可靠。
　　至于G，卡特觉得他简直比另外两个人高了个辈分。

　　四人约好了一起去贫民窟看汉克大叔。

　　汉克大叔依然住在卡特拜访过的那间屋子里，雨季到来，破损的屋顶被修葺了一番，不至于漏水。但炉火不足的室内依然湿冷。
　　四个年轻人给老汉克带去了烟卷和酒，不太符合圣诞习俗的礼物受到了老人的热情欢迎。
　　“没这两样东西他活不下去。”G低声对卡特说，语气中不无谴责。烟和酒，都是损耗人健康的东西。
　　卡特和G在屋外，紧挨着汉克住所的，是另一间塌了一半的屋子，正好用来堆柴火。贫民窟很多人都受了汉克的恩惠，日常生活中便对汉克很照顾。
　　“你不也喜欢吗？”卡特在木柴堆中翻找较为干燥的，“烟。”
　　“我抽得比他少多了。”G振振有辞。
　　卡特侧头看了看他，没说话。
　　多孩子气的一句话啊，她想。

　　再怎么挑拣，大部分木柴还是带着湿气的，投入壁炉后不久就腾起呛人的烟雾。
　　汉克不得不打开了门：“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讨厌烧壁炉。”
　　老人心情很好，卡特认为这和G的到来不无关联。之前听乔托说过，G已经很久没在圣诞节回来了，常常是托他把礼物带给汉克。

　　“不过以前的圣诞节G要比现在忙碌地多。”乔托同时也为好友开脱。
　　“G今年能回来，都是佩丝你的功劳。”金发男人真诚地说，“谢谢。”
　　“……我把工厂拜托给G，只会让他更忙碌。”卡特不明白。
　　“G的脾气稍微有些暴躁，他想通过革命的方式改变人们的生活。革命需要人的参与，参与进来的人光靠精神动力是不够的，还得有物质支持。G和我一样，不能算有钱人，无法以一己之力支撑革命，那么就必须发动大众，靠所有人一起努力。而做到这些的前提，就是所有参与者都有一份不仅能够温饱，而且能有富余来投入革命建设的工作。”
　　“……我帮了他？”卡特的轮船工厂在G的主持下从不克扣工资，确实可以做到温饱，且有富余。但卡特给出的富余，是为了让贫民们尽快改善生活，不是为了让他们投资革命。想到汉克给自己名单时说的话，“似乎有点不妙。”
　　乔托拍了拍卡特的肩：“佩丝，你难道没有发现吗？G现在很少露出让人觉得危险的焦躁表情了，或许是因为有工厂的事要忙，他没空想别的，”乔托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睛，“当然我觉得他并不是因为这个才忘记革命的，只是我觉得大概这个理由比较能说服你。”
　　总觉得哪里有些微妙的卡特姑且点了点头。

　　“卡特小姐，请接受我对你的感谢。”喝到微醺的汉克好心情地向卡特举起了酒杯，“你让贫民窟一半的人都有了工作，让女人和孩子住到了镇子上！”
　　佩丝举杯回礼：“如果没有您的帮助我什么都做不成。”
　　和汉克碰完杯，卡特向G和乔托敬酒，脸上的笑容真心实意：“当然还得感谢G，我根本没做什么。还有乔托，是你给了我机会。”
　　两个男人举杯回敬，乔托收回杯子，又碰了碰科扎特的啤酒杯：“希望之后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卡特也向科扎特举杯。
　　西蒙科扎特家里也是做生意的，虽然和卡特说话不多，两人却有一见如故的感觉。科扎特家雄厚的财力，使他对轮船制造厂的参股成为了可能。

　　卡特有自己的打算和为难。
　　轮船工厂是卡特家族生意链中的一支，是被封爵位后才获得的，和家族的其它产业联系不大，所以老卡特在世的时候，才能乘别有用心的亲戚没注意的时候，钻了法律上的空子，将这一产业过到阿诺德名下，再由阿诺德于西西里交还给卡特。
　　法律规定，佩丝卡特作为女儿，能从过世父亲的产业中每月获得分红，以维持基本生活。考虑到亲戚们的态度，这点钱不足以让她安身立命，老卡特还考虑到了她结婚生子一系列的问题，显然，他不在的话，女儿的后半生恐怕就要和幸福绝缘了。但他的身体已然支撑不下去，所以诚实了一辈子的商人才出此下策。

　　卡特不想让父亲的一番苦心白费。

　　轮船拼装厂在轮船制造业中利润最低，但在制造业这个大类中也算是高利润的一项了。贪心的亲戚们恐怕不会愿意让它留在自己手里。拼装厂不能失去上家的材料，也不能失去接手内部装潢的下家，佩丝卡特担心，留在德国享有爵位的某些卡特会从这方面入手，让她的工厂经营不下去，如此一来破产拍卖时他们就能低价收入了。毕竟在法律方面他们已经无法可想，再不能把这支产业收回了。
　　卡特需要人脉和资源，她不能太过依赖阿诺德，于是她决定分出股权接纳合伙人。
　　回西西里之后，她已经把自己的想法如实告诉了G，财务上的分割已经准备好，就等投资人来入股了。
　　卡特和科扎特一拍即合。

　　对于同样有能力入股的斯佩多，卡特央求埃琳娜去游说。
　　“是不是有些卑鄙？”卡特对自己的这一决定很不自信，“就像是抓住了斯佩多的软肋在威胁他一样。”
　　“软肋确实是软肋，但这可不是威胁。”G打开了窗户，正靠在窗台上抽烟，“埃琳娜倾向我们，斯佩多爱上了埃琳娜，即使是我去游说斯佩多，结果也不会有所改变。”
　　“似乎确实如此。”卡特沉思着点头，突然话锋一转，“G，你会吐烟圈吗？”
　　“……什么？”G咬着烟含糊不清地问。
　　“没什么，随口一问。总觉得会吐烟圈的人都很了不起。”
　　在卡特说这句话的同时，G已经下意识地一个烟圈吐了出来，听到句子末尾，男人差点被烟呛到。
　　“哇哦。”卡特孩子气地伸出一根手指套进渐渐变大的烟圈里，烟圈彻底散去之前，已经大得能吞进她的胳膊。
　　“那G，你会吹不是圆形的烟圈吗？”
　　G好像有点明白她的“了不起”是哪来的了，男人不动声色地问：“比如？”
　　“小鸡，小鸭啊……之类的。”
　　“佩丝，我不是巫师。”红发男人按灭烟头，走过来拍了拍卡特的头：“阿诺德那边怎么样？”
　　“等他从圣诞假期的消失中中显形后，我去找他说，应该没有问题。”

　　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乔托一行人离开了汉克家，老人不肯离开贫民窟，无论别人怎么劝说。
　　科扎特跟着乔托回乔托的庄园，G照例送卡特回去。
　　红发男人向卡特道别：“明天见。”
　　“明天见。”
　　明天一早，埃琳娜会带着简单的行李到卡特庄园，对公爵说的是在卡特这儿住几天，实则卡特庄园不过是个中转站。只剩自己一个在家的姑娘也寂寞，拎着行李和埃琳娜一起去乔托家。阿诺德虽然人不见了，但联系还没断，乔托庄园的聚会结束的那天正是他回巴勒莫的时候，乔托让他也到庄园来一趟。

　　“一起吃个饭，见见新伙伴。”
　　“我拒绝。”阿诺德的电报回复毫不留情，“太吵闹了。”

　　早晚的温差让西西里的早晨变得湿漉漉的，卡特在天还没大亮的时候就起床了，检查完一遍皮箱里带的东西，马车车轮压过湿润路面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佩丝。”埃琳娜和她拥抱问候。因为温柔，她不直接反抗她的父亲，短暂的逃离无疑是让人愉快的，难得的和朋友们相处的机会更让埃琳娜兴奋。
　　“快来吃早餐吧，我亲爱的姑娘，吃完我们就可以出发了。”卡特笑着说。

　　两个姑娘坐在马车里的同一排座位上，对面放着她们小小的行李箱，圣诞假期只有一个星期，又是冬天，不需要太多的换洗衣服。
　　G和斯佩多到站在门外迎接他们。
　　“你知道吗，佩丝，斯佩多每隔五分钟就用不同的理由到门外来望一望……”G在帮卡特拿行李的同时用余光瞥向旁边的一对男女，“或许我们该先走一步，留他们两个在这儿多聊会儿？”
　　“别开玩笑了G，外面很冷。”卡特招呼了一声埃琳娜，推了推G示意他先走，“这样不也给他们留了足够的空间了吗？”
　　“乔托和科扎特呢？”
　　“啊，”G的声音里满满的调侃，“被牛皮糖黏住了。”

　　“乔托，把彩带给我。要红色的。”
　　还没进入大厅，卡特就听见一个明显属于少年的声音。
　　“好的。”这是乔托的回答。
　　“哦，蓝宝，别往后退！要踩空了！”这是惊慌失措的科扎特。
　　“可凑这么近根本看不出有没有钉歪啊……再拿张椅子吧。”
　　“让科扎特或者乔托帮你看一眼不就行了？”G看着沿着墙排了一排的椅子，以及墙上杂乱无章的红，金，绿三色彩带，没好气地说。

　　根本没有不歪的好吗？

　　拥有一头藻绿色头发的少年给了G一个不屑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不懂艺术。”
　　随即他看见了G身边的卡特，一边兴挥舞着手中的锤子一边对她说：“嘿，你就是佩丝卡特小姐吧？很高兴见到你，我是蓝宝——”

　　一声闷响。

　　“蓝、蓝宝！？”
　　科扎特正和G、卡特等人点头打招呼，一个不留神，蓝宝还是往后踩了一步，从椅子上栽了下来。

　　少年捂着后脑勺，垂头坐在地上：“我的头……嘤，要、忍、耐……”

　　兵荒马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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