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唯恐天下不乱

作者:嬴星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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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之双刀


      杨戬听闻纯狐望舒弑母夺位的恶行,心生厌恶,看在后羿的面子上没有当场格杀此女,只得借故离席,远远避开人群喧嚣。不知不觉,出了纯狐部城郭,信步行至溪边,但见一轮明月照在潺潺溪水上,皎洁倒影仿佛一株白牡丹开在水底,煞是好看。杨戬童心顿起,脱了鞋袜,踏进清流中去捞那月影,还没走近,月影便碎了,犹如牡丹花瓣片片凋零。杨戬心怀怅怅,仰面卧于溪水上,任水流冲涤,只想借这流水,冲去心中烦闷。他手足不动,一任自然,水流只在他身边奔腾而下,他却身如磐石,并未随波逐流。胡望夷赶来时,看到的就是一个面目清俊的黑衣男子仰卧于水上,仿佛睡着一般,宁静安适。

      月光是最好的魔术师,照过树的枝桠,树影儿便活了,光影婆娑,藻荇纵横;照过溪流,溪水的波澜就串成了珍珠,水底的游鱼也披上银甲;但这位魔术师却对杨戬束手无策,无法为这个早就夺尽天下风华的男人再添一丝光彩。胡望夷就这样痴痴望着他,心中不由期盼,让时间就冻结在这一刻,让光阴就这样定格。

      现实总不会如人所愿。几乎就在胡望夷赶来的那一刻,杨戬就觉察到有人来了,一招鲤鱼打挺就从溪水中跃起,见到来人,礼貌一笑,道:“望夷姑娘,抱歉,杨二失礼了。”胡望夷嫣然一笑:“哪里哪里,是我们招待不周。杨兄,你衣服湿了,可需要换洗?若不介意,请随我来。”杨戬本想说不必,以他的法力,略施小技,衣服也烘干了,错眼瞧见胡望夷衣带上系着一个极为精致的花结,觉得有些熟悉,忍不住叫住她,说道:“望夷姑娘,你身上这花结很漂亮,不知是怎么打的?”胡望夷微笑道:“杨兄若想知道,且先随我去换了干净衣裳。这湿漉漉的衣服裹在身上,若是受了寒气,可怎么好。”杨戬这才无话,随胡望夷进了一处小屋。

      胡望夷从衣橱里捧出一套衣裳,道:“家父与杨兄身量相当,这是家父的旧衣,杨兄如不介意,请先换上。”说着点头一笑,退了出去。

      杨戬换了衣裳,长短倒也合适,只是略窄了些,想来胡望夷的父亲身量偏瘦。他开门出去,向胡望夷致谢。胡望夷见了,只觉眼前一亮,惊喜道:“怪道我总觉得杨兄似曾相识,原来杨兄与家父的风姿颇为相类。若家父尚在,必能与杨兄结忘年之交。”杨戬谦逊道:“望夷姑娘过奖了,只看姑娘风仪,就可推想胡前辈出尘之姿,杨二万万不及。”话音方落,却见胡望夷伸过手来,解开了他的衣带。杨戬一惊,脱口道:“你做什么!”便要退后。胡望夷扯住他的衣带,素手翻飞,打了一个花结,与她自家衣带上的花结一般模样。她笑了笑,道:“家父的衣带都是打成这个花结,可惜望舒与逢蒙都不会。”说着慨然一叹,神情颇见落寞。

      杨戬看她原来是要打花结,松了一口气,片刻后方道:“望夷姑娘,这花结的打法,是胡前辈教你的吗?”胡望夷点头称是,杨戬复问道:“那胡前辈又是从何处学来这般繁复的花结打法?”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花结,只是一时想不起具体的时间地点了。胡望夷怅怅然道:“或许是我生母那儿吧。”她突然抬起头,痴痴望着杨戬,直看得杨戬尴尬不已,略偏过脸,道:“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胡望夷清浅一笑,道:“没什么。仔细瞧瞧,原来杨兄与家父的相貌半点不似,不过各有各的风采。啊,对了,杨兄可会使刀?小妹幼年时曾见家父舞刀,一招一式尚历历在目,不知杨兄使来是何等威风,杨兄可愿一试?”

      听得一个“刀”字,杨戬猛然想起一事,忙道:“望夷姑娘,你可知道‘月之双刀’?”没记错的话,“月之双刀”是胡清辉的佩刀,胡清辉是纯狐部先族长纯狐海若的丈夫,而纯狐海若是纯狐望舒的母亲,胡望夷与纯狐望舒同父异母,她的父亲就是胡清辉!岂料胡望夷竟轻嗤一声,道:“天底下早就没有‘月之双刀’了,现存于世的,只有长刀斩月。”杨戬奇道:“怎么说?”胡望夷便将纯狐望舒用短刀碎月弑母,后将碎月封存于灵堂,并随胡清辉、纯狐海若夫妻下葬一事说了,又道:“斩月倒是由我保存,杨兄如果想瞧瞧,小妹便去取来。”杨戬点头致谢,道声:“有劳。”

      胡望夷取来斩月刀,奉给杨戬。杨戬双手捧过,但觉触手生凉,却不是那种砭入肌骨的寒意,出得鞘来,刀身如水,光可鉴人,隐约有嗡鸣声响,果然不是凡刀气象,但也仅仅如此罢了。这口神仙之刀上,并没有附着杨戬所期待的古神执念。难道东皇太一的执念是附在了另一口碎月短刀上?杨戬这般想着,本欲开口再求一观短刀碎月,忽然记起此刀早随胡清辉夫妻入土为安,难道还要叫胡望夷去挖了她父母的坟冢不成?看来此事只能再想办法了。

      月已西坠,杨戬向胡望夷道声告辞,退了出去。瞧见宴席也散了,杨戬心中一动,趁着宾客四散,截住了喝得半醉的寒浞。

      寒浞打个酒嗝,眯眼看清是杨戬,含糊说道:“杨二兄弟……嗝!你来迟了……嗝!”身子往前一拱,作出要吐的模样,唬得杨戬连忙后退,口中急道:“喂!你可别吐我身上!”不想寒浞转口说道:“哈,原来不是杨二,是你啊,死狐狸……嗝!死狐狸,你还我师父命来!哇……”干呕两声,却没有吐出什么东西。

      杨戬皱了皱眉头,声线转厉,喝道:“寒浞!别闹了!我知道你没醉!”这小子虽然没有仙籍神格,只能算是一介散修,但总是师从于上古大神东皇太一,早是神仙之体,这凡间的酒,如何能醉得倒他!这装醉装吐,还不知道是想着捉弄谁呢!

      寒浞被他喝破,也就不装了,细长双眼中迷蒙之色一扫而空,转作清明,道:“杨二兄弟,有事就说。”

      杨戬正容道:“我找到‘月之双刀’的下落了。长刀斩月在胡望夷手里,她给我看过了;短刀碎月给胡清辉夫妻随葬了。”

      寒浞似乎并未抓住这句话的重点,只用力拍了拍杨戬的肩膀,笑道:“哎哟,你小子可以啊,这么快就勾搭得人家小姑娘把老爹留下来的刀都给你看了——咦,这身衣服不是你的吧?我去!杨二兄弟,你对人家小姑娘做了什么?”说着顺手就去扯杨戬衣带上的花结。

      杨戬一把打掉寒浞的爪子,肃声道:“别瞎想,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风流浪荡啊。我衣服湿了,胡姑娘拿她父亲的衣服给我换的。”

      “难怪我刚才觉得你有点像那死狐狸。”寒浞随口说了一句,猛地一拍大腿,笑骂道:“好小子,还说你没有勾搭人家小姑娘,把人老爹的衣服都穿上了!还有这花结,这么风骚,不是你自己打的吧?”

      杨戬懒得和他多纠缠,只说道:“你先别管我这衣服花结的,我跟你说,我看过那长刀斩月了,上面没有东皇太一的执念。我怀疑那执念在另一口刀上,所以找你合计合计。”

      “你要我去挖了那死狐狸夫妻的坟?嘿,算盘打得够精啊,勾搭小姑娘这种美事你来,刨坟掘墓这种缺德事我做,我干嘛要帮你?”寒浞当然不答应。

      杨戬道:“那上面可是有你师父的执念,你就一点也不好奇?而且你不是说你师父神魂不稳吗,我们找到他的执念,或许对他身体恢复有帮助呢?”

      寒浞心中暗道神魂不稳半死不活的是帝俊又不是太一,你找到太一的执念有屁用,但他一直骗杨戬说自己师父就是东皇太一,此时也不能揭破,只得含糊答应道:“好啦,找个机会我去刨坟。”不想杨戬竟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她们族长大婚,对坟冢的防备必然松懈,我们不如现在就去一探。”寒浞奇道:“你初来乍到的,知道她们的祖坟在哪儿?”杨戬道:“只看哪里的死气最重,必然是坟冢无疑了。”寒浞低啐一声:“亏你想得出来。”不再多话,随杨戬找胡清辉的坟墓去了。

      寻得坟冢,杨戬先朝墓碑拜了三拜,口中说道:“胡前辈,晚辈有要紧事,需借前辈的碎月刀一观,打扰前辈安宁,还请见谅。”又扯扯寒浞的衣袖。寒浞无奈,勉强鞠了一躬,说道:“死狐狸,以咱们的仇,我就是刨了你的坟,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你媳妇是无辜的,所以我这一下不是拜你,是向你媳妇道歉,你可别误会了。”说着朝杨戬一点头,二人运起神仙手段,移墓开棺。

      棺材里有两具尸骨,一具骨骼纤细,骨面光滑,骨盆夹角较大,显然是女人的骨头,想来是纯狐族的先族长,谥号安娥的纯狐海若。旁边的一具尸骨的骨骼明显不是人类所有,而是呈现狐狸之相,自然就是胡清辉。再旁边卧着一柄短刀,想必就是碎月。杨戬道声“得罪”,取过那碎月短刀来,探测一番,竟也未发现半点执念附着的迹象,不觉愕然,扭头正要问寒浞如何看法,忽觉臂上一紧,竟被寒浞扯着硬生生后退了四五步。看时,那具女人尸骨,竟晃晃荡荡的站了起来!

      “何方妖孽!”杨戬与寒浞齐声断喝,手中各自结了法印。那女人尸骨浑然未觉,身形摇晃着,竟从棺材里爬了出来,骨节咯吱作响,周身阴气环绕。纵然杨戬和寒浞都是神仙修士,也被这女人尸骨散发出的冲天怨气瘆得后背发凉。

      纯狐海若尸骨上,附着的是一股极为强大的怨念。怨念盘踞在这死气充沛的养阴之地,就凝成了怨灵,操控着这具皮肉腐尽,只余白骨的尸体。

      杨戬自觉法力比寒浞高强,自然而然的挡在了寒浞身前,正容肃声道:“纯狐族先族长,在下无意打扰族长安宁,只是想借碎月刀一观,得罪之处还请见谅。”这句话用上了属于神仙的浩然正气,一般的怨灵妖孽哪怕听不懂他说什么,只要感受到这股纯正气息,都会自觉后退,杨戬却发现这个怨灵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反倒更向前走了两步。

      杨戬不想事态扩大,还尝试着劝说纯狐海若的怨灵:“先族长,我们并没有恶意,请先族长大人大量,高抬贵手,杨二不胜感激。”

      怨灵还是没有听懂,又向前跨了一大步。

      莫非她是冲着刀来的?杨戬这般想着,将碎月刀用力往怨灵身后掷去。果然那怨灵不再追着他们,反身一扑,接住了碎月刀,只听喀喇一声,这神仙之刀竟被她(或者该用它)连刀带鞘折成两截!这一下就是杨戬,也惊讶得舌挢不下。要知道刀身越短,要折断就越是不易,短刀碎月长不过一柞,又非凡俗之物,要想这般折断非有万钧之力不可,杨戬固然能做到,但寒浞就肯定不行。这怨灵皮肉俱无,只控制得一具纤弱的女子骨骼,却有这般力道,显然是因为那怨气先渗入刀中,将刀身腐蚀殆尽,才能一折就断。怨气若是渗入人体,这人的下场怕是比碎月刀还要凄凉。

      “你先走!”杨戬一推寒浞。他自己是息壤之身,不怕怨气侵蚀,寒浞却是从肉体凡胎修炼出的神仙根骨,与他根本不能相比,被这怨气一触那还了得!寒浞倒不客气,拔腿就跑,让杨戬颇郁闷了一下:叫你走你还真走了。只是千钧一发之时,他也顾不得骂寒浞不讲义气,猱身踏步上前,五指如戟,扣住白骨的肩膀,咔嗒一声,就将它一边手臂卸下,抛在地上。不想他方松开手,那半截臂骨竟拔地飞起,又接到的白骨的肩膀上!杨戬一惊,下意识拍出一掌,正中白骨的天灵盖,颅骨碎裂,旋即又复原。

      杨戬心道不好,怨灵一物本是死后生成,原本就是打不死的,这一个竟能断肢复连,连打残都不可能了。只是断肢复连必然需要能量,这能量是哪里来的,莫不是这里的死气?杨戬这般一想,心念陡转,向后退了两步,有意将这白骨怨灵引离坟地。那怨灵果然中计,杨戬退一步,它便进一步,很快就被引出了坟地。

      杨戬确定它不能再吸收死气,飞起一脚,踢中它的胸腔,愕然发觉这白骨断肢复连的能量来源竟不是死气!这下麻烦了,打不死,打不残,打不烂,这怨灵固然伤不了杨戬分毫,杨戬竟也伤不了它!三千年来杨戬几时碰到过这么难缠的对手,拆解了两招,忍不住心头火起,一招一式俱是犀利杀招,拿捏之间,白骨的二百零六块骨头俱碎为糜粉,但不过片刻,那些骨粉竟又重新凝成骨架!这下叫杨戬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有心用些术法结界,无奈这怨灵缠得甚紧,竟叫他腾不出手来。

      忽地,白影翩跹,却是寒浞去而复返,手中还多了一卷符箴。杨戬一面与那怨灵拆招,一面说道:“你怎么又回来了?”寒浞答道:“哪有自己跑了留兄弟受罪的道理!”他身法灵动,较杨戬还强上一分,啪的一声将符箴钉在了白骨的脊椎上,喝声:“定!”果然就定住了那白骨,也锁住了控制白骨的怨灵。

      寒浞长舒了一口气,道:“兄弟,这家伙看来打不死,就这样定住,埋回去算了。”杨戬点头,道声:“也好。”忽又问道:“刚才你是写符箴去了?”寒浞道:“是啊,费了我不少血呢。”果然月光之下,看得出他脸色青白,显然损伤不小。杨戬叹息一声,道:“以血入咒,对你自己身体不好,以后尽量少用吧。”寒浞笑了笑:“看你是我兄弟才用的,而且刚才也顾不上这许多。”想想上一次用这血咒之术还是去九黎蚩尤部救庆云的时候,可惜碰上的是杨戬的阵法,他咬破了好几根手指,也没能解开杨戬的结界。

      杨戬让寒浞先到一旁休息,自己扛了白骨,埋回棺材中,填实了土,又布下好几个结界,保证将这怨灵堵死在棺材里,这才扶着寒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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