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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出于蓝
莹妈妈早说,生孩子就像在阎王殿里走一遭,半白真真切切体味到了。
梁城奕在外间干着急,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初始并不在意,只是看着半白的肚子一天天长大,这么突然就要变出一个活物来,心里不知是种什么样的感受,既紧张又心疼,心间子上酥酥麻麻的像给蚂蚁咬去了一口。
看着梁城奕搓着手走来走去,郑恩暗地里也一口连一口的叹气,要说喜公公这么大的年纪,怎么这样不会办事?说好是穆姑娘怀着龙种这事要保密,可到了跟前,临生产了,派个人大张旗鼓进宫报去了,这可好,宫里头擎支着耳朵的不知多少,这会儿八成乱套了,他是随着万岁爷出来了,他师傅郑全可还在里头呢,唉,老太后那脾气,估计师傅不大好受。
半白再醒来,已经离孩子落草一个时辰了,天将将黎明,想必又是一个好天气。
半白舔了舔泛干的嘴唇,张张嘴,只发出一声嘶哑的闷哼。声音虽小,旁侧守着的彩衣侍女却警觉的转过来头,惊喜道:“快去报皇上,穆主子醒了!”
一阵脚步声低语声响起,远去。半白愉悦的笑了笑:“我想看看孩子。”她昏迷前一刻听的真真的,哭声嘹亮,是个男孩,健壮的小子。果然从了梁城奕的念头。
孩子小小红红的,但可以肯定他异常聪明,除了刚出生时震天动地的哭声后,他已经不再哭,才不过一个多时辰,已经睁着细长眼睛看人,那小小眼睛里,竟时不时的看出抹笑意。太爱这个小生命,半白抱着软软的他,看了又看,亲了又亲。
“朕给他取名辰乐,半白,你看呢?”梁城奕笑眯了眼。时不时拿一双大手点点小家伙肥胖的脸颊。
“好。”半白从未费过脑筋为小家伙取名字,只要是她的宝贝,就已经是这世上最好的,叫什么名字真的无所谓,再说,皇室里头有定好的祖制,且让有些人绞尽脑汁去吧。
“辰乐,辰乐,真好听,是不是小辰乐?”拿鼻尖蹭过他的小鼻子,乐不可支,“你看,他的眼睛在笑!”
梁城奕凑过脸来,也禁不住笑:“半白,他多像你,总是在笑。”所以叫他辰乐,好叫他时时都快乐欢喜。
半白抬眼望他,这一刻,梁城奕的眼睛在闪着光芒,光芒的中心只有穆半白一个,仿佛再说,我是个俊美无瑕的新任父亲。半白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下一刻,这位新任父亲已经叼住了她的嘴巴,轻轻呢喃:“谢谢你,送我无瑕的儿子。”
半白眨眨眼睛,罕见的调皮道:“大名叫辰乐,小名叫无瑕,多好?”
梁城奕立即赞同:“再没有比这好。”
我们的小无瑕眯着一双笑眼,左看看又瞅瞅,见父母俩嘴巴张张合合的,含情脉脉对望,却不理他,不由张开小嘴巴,‘啊’的一声哭了起来。
果然,这招最管用,刚刚荣膺无瑕父母的二位立时不再淡定,大大的一阵手忙脚乱,无瑕颇满足的收功,眼角携着一滴将落未落的泪珠,都是笑意。
半白神色惶惶的转过神,扭住梁城奕的袖子烦恼:“他狡诈的,已经登顶。”
梁城奕见他那双眼睛,也失落的不行,扶着额角讷讷:“果然是青出于蓝么……”
小无瑕第一日已初绽头角,颇无愧他日后的彪炳战绩。
直到含玉阁三位被接到别宫,才知晓半白不知不觉中已挪了窝,并生了儿子,惊喜过度,一个个摩拳擦掌。
“乖乖,这辈子还能见到皇帝老爷住的地方,你捏捏,我是不是发梦呢?”红袖拿胳膊肘子肘了一下离欢,声音却不小,惹得几个引路的彩衣侍女一阵憋笑。
离欢对红袖的不分场合已经深入心坎,好容易止住扶额动作,一身俊美公子装扮的她,看起来相当淡定:“别急,一会儿你还能亲手抱抱小皇子呢!幸运些,小皇子再赏你一身童子尿。”
红袖上前拧了离欢一把,离欢哎呦一声,成功引得前头莹妈妈一记好瞪:“再胡闹,留你们外头观景儿!”
好嘛,姜还是老的辣,两位马上沉着脸色,成了大方淑女。
待进了园子,红袖忙的眼睛都看不过来,与同样被美景震慑的离欢对视一眼,二人此刻颇有共同语言:其实,这外头观景儿也不错。
三人要来别宫的事,半白事先并不知道,直到到了园子门口,喜公公才一脸神秘兮兮告破,半白大喜过望,挣扎着甚至要下床,好在清渠死死拦住,将肉肉的无瑕塞她怀里才罢休。
这个梁城奕,总能揪住女人最柔软的那点,无论真假,足让人感激涕零。半白看着呼呼大觉的无瑕,无奈摇头,还是这个小家伙最有福气。
时过十几日,小无瑕的无瑕容光显现,相貌随父已经板上钉钉,红袖离欢初见这么团玉一样好看的孩子,爱的心疼,两位都没抱过孩子,笨手笨脚的一番折腾,小无瑕愤而觉醒,对着二位一提溜眼珠儿,张嘴大哭。
这回可忙坏了一屋子人,奶妈侍女莹妈妈统统上手,红袖离欢急的只剩□□一招了。半白似是见惯了,一分也不急,对着两位一向有办法的人物笑嘻嘻嘲弄:“我们小无瑕可是富贵不淫威武不屈的人物,且省你们的手段,来来来,还是交给我。”
小无瑕一放到半白怀里,立即不哭了,随着半白轻轻晃悠,这小家伙含着泪珠儿轻蹭两下,小蒲扇一样的长睫毛眨眨,瘪瘪嘴,又睡了。
红袖颓然:“做了亲娘的人,果然不一样。”
离欢也附和:“女人一旦做了娘亲,那就厉害多了,鸟儿护雏一样霸道。”
莹妈妈接过无瑕,恋恋不舍的递到奶妈手里,对两位笑着轻嗤:“既这么着,还不赶紧找男人随了,早早做娘亲去?省的整日在我脸前晃来晃去,无端召恨。”
“妈妈既这么恨我,瞧我的,明日就撒英雄贴去,谁若愿意收了我,妈妈将含玉阁作陪嫁!我看得多少人蹭破了脑袋来。”红袖嘴皮子又溜又快,且又玩世不恭的厉害,一句话将众人逗乐了。
离欢笑的一劲儿拍着大腿打折扇:“不行不行,你把含玉阁赚去了,妈妈拿什么给我陪嫁?不如我吃亏些,把妈妈拉家去?”
莹妈妈一人拍去一巴掌,假装恨恨:“一窝子小白眼儿狼——”
见她们一来一往的耍贫逗乐,半白不禁想到一个人来,不由问道:“云鬓姐姐呢,她怎么样?可有消息?”
这一语下去,几个欢声笑语的顿时语哑。
红袖反应快些,只一顿就笑呵呵岔开:“她嘛,她倒好。对了,这屋里是用了多少冰,怎这么清爽?”
依半白的灵敏,早看出了破绽,既她好心,半白也不愿说破,只笑着接口:“这屋外头的湾子里放着凉水,边上竹子又高峻,几番下来已经不热,冰倒用的不多。”再说,还有硕大的冰室呢!
几人又聊了些其他,偶尔拿和蜜妈妈的小斗怡情取乐,半白难得这么欢快。
晚些时候,红袖离欢就被置到园子外间过夜,几人好一番依依惜别,虽不明说,谁都了然,今天能让她几个娼门女子来到别宫,已是无上恩典,过了今晚,以后若想见面,难如登天。
莹妈妈格外多留一夜,晚间置个小床,就在半白挨旁躺下。
“你在别宫里,我早些时候便知道。”莹妈妈侧着身子,含着笑,细细的看半白的脸,生产后她脸上多了些肉,气色也好,均匀红润。
半白毫不惊讶,轻轻道:“江勿之么?”她在这里,知情人除了江勿之,再无第二个。
莹妈妈点点头,继而犹豫道:“江公子是个有心人,说了些你父亲的事。”
半白笑,眼睛亮晶晶的,含着泪,带着微微沙哑的颤音:“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刚您一进来,我就知道。”她知道江勿之总会找机会,将那未完的话说出来,说给她,或者莹妈妈。
姑侄俩慢慢依偎在一起,感受着来自遥远漠海,亲人的故事。
穆海东虽被赦免,奈何境遇不佳,并未前些时候信里所说的那样投奔了友人,这世上少有两肋插刀的朋友,多是背后攮刀,可惜得很,穆海东的友人属于后者。因额头上有罪的刺青,和许多脱离贱籍的人一样,他无奈去做苦力。江勿之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伐木场上搬木材。衣食不济,苟延残喘。
那时半白恰在长公主的浆洗房里挨冻受饿,父女俩,倒是一样的厄运。
“勿之的人情,真不知怎么还。”半白喃喃,若不是刻意花了大功夫寻找,茫茫漠海,怎么也不会巧遇她的父亲。
“过去了,都过去了。听江公子说,你父亲被安置在一个县城里做副手,这就挺好。”莹妈妈擦干眼角的泪痕,抱紧了半白,每当想到亲人遭受的苦难,她就恨不得亲身去代,因而对江勿之,那股对待救命恩人的感激和尊敬,让她更加惋惜,如果没有长公主,没有皇上……世上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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