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百合]如若世道炎凉

　　[亲爱的，如你所见，这世道，太炎凉。]

　　“绝望了啊，绝望了。”对着两朵白得像抹布的云，莫亦凌开始了新一天的吐槽。哎哎，真是美好。

　　16岁的她有的是热血和勇气，即使两手空空，也可以笑得没心没肺，还是说本来心肺就不存在，持怀疑态度。倘若这是在少年漫画里，这所谓的莫同学便该是万年女二，永远粗神经，一只眼看问题，说话不经大脑。

　　然而，仿若青春美少女拯救地球般的莫亦凌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忽然难过。

　　“诶，空气，你听的到我说话么？”夕阳透过玻璃窗，折射入教室，无数的尘埃起舞，莫亦凌泄气的将拖把扔在一边，趴在窗口上看下去。

　　隔壁班的美少年千水杉同学在打羽毛球诶，好多好多人哦。好想下去啊，莫亦凌按着窗户的边缘，铝合金硌得生疼，眼神却慢慢寂寞。

　　——转校生什么的最讨厌最最讨厌最最最讨厌了呀~~

　　她缓缓坐下来，用手盖住眼睛，往后仰去。指缝间的光里有电扇诶，红太阳牌!她忽然笑出声来，整个教室像是盛满水的水缸，软软的荡漾，柔和的波光，有个眼神清凉的少女兀自笑开，时间在此凝固。

　　于是，就放声喊了一句：“这世道，太炎凉。”

　　[stay with you，anytime，anywhere，anyhow。]

　　“This was a time when……any all I could do.……”在安静下来的时候，莫亦凌听到了断续的诵诗声，她疑惑地走向声源。

　　就在走廊的尽头，棕色长发的女生斜靠在栏杆上，手中捧着一本古朴的诗集，上面印有繁复的花纹，黑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她低眼轻诵，有光芒浮动周围。

　　“传说中的御姐诶~~”正当莫亦凌这样想时，棕发女生却对她微绽开了笑。

　　是幻觉么？成群的飞鸟扑朔展开羽翼。好吧 ，不是幻觉。在这所有这百年历史的校园里，有着巨大的图书馆和殖民时期留下的巴洛克风情的花园。远处是本市的钟楼，置身其中，有在欧洲小镇漫步的惬意。莫亦凌突然觉得自己交了那么多学费，总算没有白交了。

　　“呐，你好，我叫夏瑾茉……夏日的夏，公瑾的瑾，是美玉的意思，茉是末尾的末加上个草字头”棕发少女已然近身，伸出手去，却帮忙拍下了尘埃。

　　“啊……哦，谢谢，我的名字叫莫亦凌……”

　　然而还未说完，夏瑾茉便将食指轻放在嘴唇上，示意噤声。

　　“呐……你看。”棕发女生便拉着自己往天台走去，在天台的远方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火烧云，“诶，这是学校最美好的时刻了呢……”

　　下一秒，恢弘的钟楼便响起了敲钟的声音，一声声，不多不少，五下。缓缓荡开的钟声掀起了一阵阵的回声，煞是好听。

　　现在是初夏，空气已经微热，然而日与夜交替时，凉风却如秋日习习，不见了群岚的天空，却有这么美好的浮云。

　　天空的底色是苍蓝色呐，我最喜欢的颜色。记录这个故事的我却不明白两个如白色芙蕖花的女孩在心底如何描绘这样的胜景。

　　我只是顺着这个故事的脉络如实记录。

　　“我的名字是莫亦凌……”很久之后，夏瑾茉已经记不清关于她的细枝末节，只记得，她低低的声线，略带羞涩的嗓音，像未抛光的玉石，虽不尽善尽美，却真实的可以触摸。和她之后遇见的人不一样，那些形形色色戴着仿真面具的人用各种巧妙的方式周旋每一个角落，用怎样风光的方式来介绍自己，而这个小巧的女孩却只是开心的扬眉，用极不相称的安静嗓音说道：“我的名字是莫亦凌……”

　　“莫亦凌么？”夏瑾茉细细斟酌，“莫一零？莫伊灵？……”什么跟什么，天空下的女生笑出了声，而身边的女生却一脸虔诚。

　　她只是睁着黑白分明的双眼，向那故事里面的小仙女一样，只一伸手，世界便从白天流转到黑夜，再一眨眼，日光便在她的睫毛上战栗升起。

　　“你猜我有多么喜欢你……”夏瑾茉伸出左手，轻放在额头上，是略带疲惫的声音，“阿亦……你真好啊，很久没有人陪我干我喜欢的事了……”

　　只是喃喃，眼睛里是温热的液体。

　　“呐，我爱你。”

　　她又轻声念起了诗集：“……And all I could do is to stay with you，anytime，anywhere，anyhow……”

　　[诶，亲爱的，是命运让我们在一起、]

　　“哒，哒，哒，”钟缓缓转过一圈又一圈，不知疲倦。

　　夏槿茉突然记起，仿佛她来这个世界也该有十七个春秋了，却好像一天也没来过。

　　亦，谢谢你让我遇见你。

　　我们都是太过寂寞的孩子了，才会这样不可避免的吸引在一起。

　　一个人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呢？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回家，一个人看电影看到哭泣。一个人上网到发烧没人管，一个人过自己的生活。看自己的脸烧自己的饭做自己的事——那么，心安且理得。

　　独自了那么久那么久，这其中的原因于她是不可言说。

　　所幸遇见了你，那个对着满屋灰尘喊出世道炎凉寂寞的莫亦凌，那个像被人拐骗认真介绍自己的莫亦凌，那个钟声下虔诚祷告的莫亦凌。

　　你是我动乱的十七岁的一剂良药，遇见你，我便心安。

　　夏槿茉拂过耳边的长发，轻轻翻着面前的书页，《小命运》。这个哀伤到温暖的故事。

　　他叫夏浅泽，他叫许徊年，他在教堂司琴，而他淋雨闯进，便是惊鸿一瞥，只愿沉沦在那个白衣少年的微笑。

　　呐，浅泽，我爱你。弥留之际他该说出这样的话，却不见那个纯白的少年的背影，只有耳边的风雪和记忆中的温暖细节，陪他度过了漫长的一生。

　　在雪白雪白的微光里，在上帝的金座下，他们一起念着圣经，唱着赞歌，在上帝面前他们纯白如出生的婴儿，纯粹又美好。

　　天使原本没有性别，而他们的爱无关世俗，等到暧昧散尽，只留下浅泽一人在巨大的钢琴前，那场雨，那不见归途的归途，终究是命运不让我们在一起！

　　夏槿茉合上书，摸着雪白的封皮，她再次翻开扉页，是莫亦凌的字：

　　“槿茉，是命运让我们在一起。”

　　她忽然微笑，轻轻哼起了歌。

　　“我还是爱你，可是爱这个字，比死还要冷。”

　　[I hope I want meet you after life.]

　　孑然若梦的繁花，梦里是绽开了一床的白色玫瑰，莫亦凌突然心惊，闲言碎语以不可阻挡之势蔓延开来。

　　“那不是二年A班的夏槿茉么？”

　　“是啊，听说她和一年C班的女生玩拉拉……”

　　“难怪对追她的校草都无动于衷啊，原来她喜欢女生啊……”

　　“那……可不是……”

　　两位路人女生看见手拉手的当事人走过来，立即退了开去。

　　“她们是怎么了？”莫亦凌疑惑地问道。

　　“闲言碎语，亦你别放在心上。”夏槿茉却微笑理好女生的校服领子，温软的气息拂过少女的脸，莫亦凌突然脸红。

　　“啊——那什么，我自己来就好了哦。”莫亦凌退开几步，抬头，却对上另一位少年纯绿的眸。

　　——是凉妖！那个传说中的校草大人……

　　栗色的碎发，狭长猫样的眼，白皙吹弹可破的肌肤，颀长英挺到有些凛冽的少年轮廓~~不管怎么看都是猫妖美人啊……

　　“亦，你还是不能接受我么？”少年用带有几分祈求的语气轻声说道。

　　“对不起哦。”夏槿茉却先少年一步，拦在女生的面前，“亦说不喜欢你，请不要缠着她了，谢谢。”冰冷的语气。

　　“真的吗？”猫样的少年望向黑发女生。

　　“对……对不起。”她怯怯拉着夏槿茉的衣角，挤出这句话。

　　少年仿佛明白了什么。看着支支吾吾的少女，他心里一软，轻声安慰：“好啦好啦，没事了，做不成情人没关系，我们还是朋友吧……”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掩面夺路而逃。

　　一旁的夏槿茉轻轻牵起莫亦凌的手。

　　“亦，那么，做我的情人好么？”

　　世界轰然崩塌，白衣的棕发女生在耳边梦呓般的呢喃，像一场黑白电影的不断倒带，只留下一句试探性的话，在电影末尾反复着播放。

　　如若是在欧洲，巨大的黑白教堂，下过雨的英伦半岛，泥泞的路面，碾碎的红白玫瑰，黑色的布伞——多么哥特的情节。

　　可是这是某个喧嚣的学校楼道，日光正好，风过微暖，飞鸟离开地面，直射点缓缓南移—

　　—那么美好。

　　“好吗？”如果可以。

　　——“不好。”如果是这样的话。

　　“为什么？”我很难过。

　　——“因为……没有因为。”Never forever.

　　[一切可以重来的话。]

　　在病房上的棕发少女静静叙述，白色的布蒙在眼睛上，她已经想不起关于那个女孩的很多细节了。她忽然微笑，还是十七岁的纯美。

　　“然后呢？夏姐姐。”辰小焱发问，他轻搂着同样病弱的少女，蹙眉。

　　“她离开了我，再也没有出现过。”夏槿茉抱着白色的被单，脸上满是落寞，“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就好了，我愿一直都以姐姐的身份守护在她身后。”哪怕只有几个月。

　　“我爱她。”女生静静说道，眼泪猝不及防，“从见她第一眼就是了。”

　　“不要难过。”有温暖的气息怀抱着她，未浅雨轻拥着她，“能遇见就好了，你们还有那么多回忆。”她身上有白色芙蕖花的香气。

　　“我们是能靠回忆过一辈子的人呐。”她也回抱着她，眼泪浸湿了纱布，慢慢地，浸染出悲伤的意味来。

　　然而，就这样说着，一旁的小护士突然捂住脸，往门外跑去，像极了那个在十六岁的走廊里转身而过的少女。

　　空气里闷热的声响，莫亦凌踩过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融合了病房里若有若无的絮语声。

　　莫亦凌终于在走廊里轻声哭泣。

　　“我也爱你啊，夏槿茉。”和你一样。

　　“我多想过去牵你的手。”如果一切可以重来的话。

　　窗外的窗帘随风飘起，一切湮灭在了风里。

　　[I value you, just as you do.]

　　是命运不让我们在一起啊槿茉。

　　我收到你的来信，当然不是你写的，里面藏有一切的真相。

　　她说，如果我不离开你，她会将所有的东西都公之于众。

　　嗯，里面有什么呢？槿茉你的爸爸是种罂粟花的么？罂粟多么美。

　　一年生或二年生草本植物，全株有白粉，叶子长圆形，边缘有缺刻，花红色，粉色或白色，果实球形，果实未成熟时划破表皮，流出汁液，用来制取阿丅片，可入药。

　　我只好离开你，让你也离开你不堪的流亡各地的过去。

　　之后的我遇到了很多很多的人，再也没有人让我如此依恋了。

　　你是，此生，唯一一次的绝版。

　　绝版消失。

　　[如若世道炎凉。]

　　夏槿茉温柔的抬头，日光细碎，那个微笑祈祷的女孩如今去了哪里？牵着谁的手，看怎样的风景？

　　独幸岁月之久，我能和一曲轻歌，看遍世道炎凉，然后忘记你。

　　忘却了所有的喧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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