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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香(二)
一个转角,穿过月形环孔门,直步向□□行去。纷扬的飘雪满天的涌向这并不算是十分宽敞的小院,银装素裹,妆点这里的风貌更叫精致迷人。
本以为还要继续向前走去,毕竟在前方才是云山寺最好的厢房,可是沙弥却突然在一侧偏房旁停了下来,看了眼昏暗的里边,便又恭身退了下去。
烟萝看着远去的沙弥,淡眉又不自觉的合拢了起来。然而烟萝并未看到那沙弥一脸的绯红,也未有听到沙弥口中一直念叨着的:“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进来吧。”温润的声音从里边传来,不冷不热。是殷念远。
烟萝低垂了下眼眸,浓密的睫毛将她眼中的闪过波动全给遮掩住了。这次不知又是什么要紧事。什么事都可以,反正自己早已麻木了,就是此事千万不要再将文杰他们扯进来了,污浊的天地并不适合他们。
轻轻推开菱花错雕门,向阴暗中走去:“首辅大人。”
她淡淡的唤着,里边太暗,这让烟萝颇不习惯,只得走了几步便伫立不动。
宛若鹰隼般黑沉锐利的双眸淡扫了眼来人,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从怀中取出火折,轻轻一擦。刺目的火花就在烟萝眼面前亮起,让烟萝不由的紧闭上美眸。在睁开眼时,一盏青灯已在她眼前的桌台上扑烁着。
只见殷念远随手拿起纱罩,缓缓的罩了下去,将外边猛烈吹来的风雪隔解于灯火之外。扫视了眼烟萝的左手,起步向门口走去:“护手暖炉在床榻之上。”合上门,回视着依旧站立不动着的烟萝,淡淡一笑,“若邬二小姐还想保住自己的手的话。”也不再多说什么,便于座椅上重新落座下来。
烟萝轻瞥了下自己已如包裹一般厚重的左手,讥讽似的一笑。向床榻走去,取下左手后重的皮草护套,捧起紫金护手暖炉,让暖炉中的热气缓缓驱走手心的寒意与疼痛。
“不知大人今日找我何事?”
过于清高冷淡的话语,让殷念远微感不满,却也只是剑眉微挑,并未说什么,淡看着眼前这个如深潭一般宁静的女子,缓缓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密函,递于烟萝。
烟萝看了眼殷念远,探手过去从殷念远手中取过密函,展开来看。淡黄的烛光之下,只见到烟萝的淡眉越锁越紧,眼中瞬间滑过一抹狠决,快若流星,不过还是被殷念远捕捉到了。
那盘散沙这次竟然来了个破天荒,联合一起准备将烟萝拉下台,赶出邬府。其实要赶出烟萝的办法很简单,只要证明烟萝并非真正的邬氏家族人便可了。因为不仅是邬府之内的人,便是府外之人都曾怀疑过:邬二小姐有可能是刘氏与某个面首合欢而生的孽种。如此,也就不会再有任何阻碍了,谁会支持一个外人呢。同时再将邬三小姐请回府中,让她接掌家业,以邬三小姐优柔寡断的性子,要控制她还不简单?再加上,烟萝在接掌邬府家业后,多与国舅爷、文党有所摩擦,而伙人这些时日来却与文党、国舅爷靠的越来越近,且邬三小姐的夫婿还是文党的重要官员。怎么说,这都有利于他们。
“二小姐打算怎么做?”看好戏一般的笑问道,或许这世上也只有殷念远一人才会有这般光明正大的展示自己的幸灾乐祸。
“大人认为我该怎么做?”烟萝淡笑着反问道,不做正面回应。
殷念远看着她,摇了摇头:“那是你的家务事?”正所谓“清官难办家务事”,何况殷念远并非绝然的清官,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可是大人似乎忘了,如今我们可是在同一条船上,船翻了,对谁也没有好处。”烟萝冷静中带着讥讽的说着事实。
殷念远借助烟萝调查存在于邬氏家族的背后威胁朝廷的势力,而烟萝则也是借助殷念远来找出究竟是谁下她母亲下的毒手,为母报仇。
“要解决,也并非难事,只要二小姐肯退居幕后,将罗文杰拱上幕台……”殷念远似乎专要袭击烟萝的软肋,挑出她最为在意之事。
早在烟萝接手家业时,便有人提出要让罗文杰认祖归宗,但烟萝马上否认了。当时京畿便盛传邬二小姐为了独霸家业,六亲不认。然而谁又清楚里边真正的亲情之意?邬氏家族终究太过于污浊阴暗,有太多太多的血腥。如罗文杰那般纯的书生若到这样的家族中来,也就只有三条路可走,一是同样变的肮脏不堪,工于心计;二是成为这家族中任意一派的傀儡;三是死于这家族的明争暗斗的阴谋当中。这三种罗文杰,都是烟萝所不愿看到的。在烟萝阴沉的心里,也只有罗文杰才能让她微感一丝属于春日的温暖,或许也该说是出于烟萝自己的私心。
而又在两个月前,罗文杰便硬是为了烟萝而开罪了国舅爷的侄孙,只因他无意间听到孙子瑾对烟萝的轻薄之语,一时怒意上扬,与孙子瑾大打出手。烟萝为此大为恼怒,经多番周旋,总算是将那事给压了下去,免去了罗文杰的一场牢狱之灾。当然,殷念远的暗中相助不可不说是帮了烟萝一个大忙,也因此,烟萝又欠了他一个人情。
“不可,我绝不允许!”殷念远的话还未说完,烟萝便急急打断了。
殷念远一点也不意外烟萝会如此武断的否定,眼眸微垂,双手轻叩了下椅身扶手:“既然如此……”他突然站了起来,围着烟萝转了一圈,诡异一笑,“若我说还有一个最好的办法便是让皇帝下旨让你我成婚的话,你会怎样?”
淡眉再次锁紧,冷冷的答道:“如果它是最佳捷径的话,有何不可。”反正嫁与不嫁,嫁给何人,对她来说并无区别。
殷念远似乎觉的有些不可思议了起来,再次问道:“当真如此不在乎?”
“在乎?”像是听了笑话一般,“若你我真凑到一起,真正要在乎的应该是大人您吧。玲珑夫人那儿可是怎么也说不过去呢。(或许是出于补偿心理,在玲珑清醒后,殷念远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哪玲珑为偏房)再者,如此一来我倒也可以省下些心来,省得日日既要防备那个家族中人,也要提防大人随时兴起的倒打一耙。”还真敢说,不得不佩服她敢于老虎身上把须的胆量。或许她真的是有恃无恐,也许她知道殷念远早已看出了,说与不说,并无关系。
“怎么,在一起就不用提防了吗?”对于烟萝的说辞,殷念远不但没有不高兴,反而是一脸的兴趣。早知道她一直在提防着自己,却没料到她竟然敢公然说出来。
“两个被捆绑在一起之人,要么同进同退,要么互为攻击,但互为攻击的结果只是会同归于尽,死的更快而已。大人是个聪明人,肯定比我还要明白其中的道理。”
殷念远听此,竟然低沉的笑了起来,似乎烟萝的话取悦了他,让他大为开怀。然而笑声一停,便见他一脸漠然,声音阴沉的一如门外冷冽的风雪:“我从不会让任何东西捆绑住我,即便是捆绑住了,我也定会将那用来捆绑的绳索给以解除。如此一来,我便也放心不用被任何东西给毁掉了,不是吗?”
这话,听的烟萝心中寒意涌起。若说自己是无心之人,那么眼前之人定是无情之人了。她都不得不为那个痴情于他的玲珑夫人哀叹了。
“二小姐是聪明人,该知道哪条路更适合你自己吧。”殷念远重新坐到坐椅上,拿起桌上早已冷却的清茶,慢慢的品饮着。
烟萝打量殷念远良久,毫无温度的话才缓缓从她泛白的唇中轻吐出来:“我会选择与大人捆绑在一起。”你能解捆,我便能结捆,只要是人,总有自己的软肋,我就不信在你身边久了找不到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殷念远就这么含着冷茶,阴冷的看着烟萝。这女人当真……
“看来罗文杰对二小姐来说,是及其重要的了,竟然陪上自己的一生也在所不惜。佩服,佩服!本官实在是佩服之至呢!”他轻笑了起来,将手中冷茶一饮而尽。
烟萝也只是淡淡一笑:“我本已声明狼藉,只怕到时吃亏最大的还是大人您呢。”
“未必。”殷念远似乎极有把握,自信的一笑。自斟自酌了起来。一时间,这屋宇内便陷入了一片沉静当中,两人就这么对峙着,谁也不曾开口说话,只听的外边猛烈咆哮着的风雪声。
似乎过了许久,殷念远突然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打开门窗,一股阴冷的寒风直向里屋袭来。他终于率先开口了:“二小姐要多加小心邬思贤及你那邬老夫人了,当然,还有你的‘父亲’邬崖子。越不会叫的狗越危险,何况是一直守在你身边不叫的狗!哦,本官险些忘了,正月初二该是邬三小姐归宁之日吧?”向外迈步出去,头也不回。
殷念远一走,烟萝便再也站不稳了,倒在床榻上,双手哆嗦了起来。终日与那个家族人争来斗去,已是筋疲力尽,若再如此与那人争斗不停,不知自己还能支撑多久?突然间,她感到好冷好冷,冷的全身都发寒了起来。用力一把扯过塌上的锦被,将自己紧紧的裹住。
“穆清……”她心中微酸,只觉好累,只觉的想哭,漫无边际的孤寂与无助将她彻底的湮没了,“你在哪?在哪啊?!怎么办,我似乎永远也无法走不出那个污浊之地。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清泪静淌,从芙蓉素颜上缓缓滚落。
……
翌日,天尚未亮,烟萝便已乘轿离开了云山寺,若是平时,不到日上三杆她是绝不会回到那地方的。
“二小姐,直接回府吗?”前面的轿夫恭敬的问道。
“不,直接到钱庄去。”较中人淡淡的回道,既然要斗,那就先从钱庄开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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