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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那多谢了。”
棕发男子说着,结了账离开了酒吧。
明明是很轻盈优雅的步伐,却带起了一片蔷薇花瓣,旋转了几下落到地上。和尘埃不一样的是,花朵知道自己要归至何方。
老板俯下身来将它拾起,转身时看见锥生零早已离了琴凳站在旁边,望着酒吧门口的方向,精致的眉毛轻轻蹙起。
他把花束递上去,解释了它的来由。
银发少年微怔,脸上淌过复杂的神色。
“那家伙……”
棕发的男子没有弄错,白蔷薇确实是极配锥生零的,如果是红玫瑰或者火百合都不合适。
因为灵魂的颜色不一样。
这么说来,那位优雅的客人该是何其的了解对方啊。
酒吧老板开始很失礼地暗自揣测两人的关系。
那金色的麦田被风扬起阵阵浩大的麦浪,耳间夹着狗尾草的男孩从田垄上站起,叫着笑着奔向夕阳里。抽穗的麦子轻轻抚摸他们细瘦的脚腕。远处有未知的声音传来,携着银铃样的笑语,在野花盛开的山岚缓缓地流。
那是,歌谣。
然后,记忆的身影被潮水淹没,逐渐涣散纷繁成酒吧里柔和的鹅黄灯光。
不知不觉又沉浸其中了啊,老板苦笑。
“那位先生要交给你的。”
锥生零合上琴盖走过来的时候,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桌面上。
——那是一份手写乐谱,笔迹还很新,像是这几天的创作。每个音符都写得很漂亮,连花括线都是如此,足可见作曲者的用心。
少年默然片刻,脸上终于露出自己不曾见过的不自然来。在暖色的光影下,他的脸色并不像平素那样的些许苍白,反倒是带了点别的什么。
老板回想起要他转交乐谱时的棕发男子,优雅得没有半点不好意思。银色的尾戒映在那人深深的赤瞳里,总觉得是一种昭示。
为什么不亲手去给,他问。
那男子伸手轻轻地拂了下刘海,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因为时候还没到。
老板并未理解其中深意,他一直觉得男女之情不易应付,现在想来,或许男男间也是如此。
特别是关乎于爱情。
这两个人之间,是爱吧?
老板逐渐理解棕发红瞳的男子看着锥生零时的眼神了。
是欣赏,也是骄傲。
“所以说是混蛋。”
银发的少年对着乐谱愣了良久,最后穿上外套,说。
老板发现状似清冷的锥生零其实也有很别扭的一面,明明拿着乐谱的手是连他自己都没注意的小心翼翼,这样的感觉在当初对方摘下尾戒的时候也曾有过。
等等,尾戒?
原来是这样啊。
老板凝视着少年走了出去。
棕发男子的尾戒,和锥生零曾经戴的那只是相同的款式。
好像是闹别扭的情侣呢。
少年转过街角,消失在视线里。
那外面有一盏同样昏黄的街灯。
角落里的黑色钢琴,四周意外地有点点流光环绕。
那是从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
像是被赐予了生命的东西,诠释着——
爱即灵魂。
“唉唉,你听说了么?隔壁的乐器行最近来了个练琴的人啊。”
“嗯嗯,绝对是超~~~帅,好像弹的都是同一首呢。”
“那下次一定要去见见!”
“哟西!”
马路上车来车往,人流如潮。
让老板吃惊的是,这个礼拜锥生零星期五就来了。
他进来的时候照例把外套脱下挂到墙上,白色的衬衫衬出他修长的身材。
“改日子了?今天才周五。”
“……不想让那家伙听到。”
虽然是这样,少年的话里却没有半分强硬的意思。
锥生零坐到琴凳上,脊梁挺直像傲雪的蔷薇。修长漂亮的手指轻轻地抚过黑白的琴键,眼神难得的柔和。
他吸了一口气,眉毛舒展开来。
执拗地想要当众弹奏这首曲子,所以才一直在乐器行练习。
但是又不愿让玖兰枢知道,于是避开了惯常的周六。
每一次那家伙都是坐在背后那张淡蓝色琉璃的桌子旁看他,他又怎会没察觉。
这就是恋人间的“默契”,当然锥生零绝不会承认。
“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
棕发红瞳的男子站在酒吧不起眼的角落对老板说,口吻里自信不曾掩饰。
毕竟,他太了解锥生零了。
老板点头表示赞同。
男子手中的那杯bloody mary,在壁灯下晃出和他眼中一样的暗红色。
看着谁的眼神真切得像是溺人的深海。
流畅的旋律倾泻出来,是从未听过的曲调。
大概是这个男子写的那首罢。
因为是工作日,酒吧里的人并不多,比往时更多了一份静谧。
所有的灵魂都在凝神谛听——音乐里的情愫,敲击着每一颗或敏感或冷漠的心。
每只高脚杯里的美酒,液面都在轻轻颤动,光影周旋模糊出黑色钢琴边银发少年的身形。他甚至清晰地看见有些人颊上的泪痕。
太美了。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段被风化在老照片里的童年时光。他和弟弟抓着同一根柳条的这端和那端,在开满了白色星星点点的野花的田埂上行走。夕阳在很远很远的山那头坠落,沟渠里的溪流,安然地流淌过。
北方的天空出现了第一颗明星。
夜晚的草垛上凉风习习,有未知的灵音。
他们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牵在了一起,两只小指紧紧勾着。
钩尾指和戴尾戒其实有着一样的含义。
互相信任,互相安慰,彼此鼓舞,誓死不离。
啊啊,这是爱吧。
那没有棱角的鹅黄色灯光,温柔地抚摩着在场的每个人的双肩。
玖兰枢放下手中的酒杯,轻轻地朝锥生零走去。
少年弹奏得正投入,丝毫没有留意到他的到来。
玖兰枢站在他身边良久,有些着迷地望着挽起的袖管外那段瘦削的手臂,那灵巧地在琴键上滑动的手指。
已经很久没能这么近距离地看对方了。
真不错。
不过这曲子写得终是有点长。
好容易等到锥生零按完最后一个琴键,玖兰枢伸出手将对方的手按住。
银发的少年有些愕然,抬起头来看他,是那久违的淡紫色眼睛。
“玖兰枢……!”
“我就知道你会弹的,真动听啊,零。”
少年不自然地别过头去。
玖兰枢的眼睛里笑意难以掩饰。
“voice of love,是曲子的名字。”
他边说,边抓起锥生零微凉的左手,从衬衣的口袋里取出一枚和他手上相同款式的尾戒,不由分说为少年戴上。
完美的契合。
“以前的那枚呢?”
“……扔掉了。”
玖兰枢也不恼,暗红色的眼睛温和得像是能包涵爱人的一切。
“那这次可要好好保管,再做一只会很麻烦。”
“喂……”
锥生零刚从琴凳上站起来,就被棕发红瞳的男子抱住,好在灯光昏暗,并没什么人在往这边看。
如此熟悉的怀抱,如此温暖的深海。
“都出来这么久了,跟我回去吧。”
男子渐渐收紧手臂。
“下次保证不用强的了。”
还真敢说……
锥生零有些生气地推开他,二话不说往酒吧门口走去。
那垂落下来的光影打在少年身上,迷离而柔和。
呀呀,耳根似乎有点红啊。
玖兰枢的眼角绽开不加掩饰的笑意,帮锥生零把挂在墙上的外套取下跟着走了出去。
他回头看了眼老板,递上一个致谢般的微笑。
左手尾指处传来的坚硬的触感,像是什么最真实的存在。
这银色的尾戒,是用极其稀有的金属制造,全世界只有这两枚,又怎么会有第三只。
锥生零不知道,现在自己手上的这枚,根本就是一直以来都暗暗珍惜着的那个。
之前玖兰枢从少年的外套里把它拿了出来。
在衣衫夹层的口袋里。
最靠近心脏的地方。
酒吧老板靠在门口看着这对身材几乎同样颀长的情侣渐渐走远,两人的距离也渐渐拉近。棕发的男子将外套批在银发少年的身上,夜晚的风吹着他们,只觉得意外地温馨。
在那盏昏黄的街灯下,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街边的半截断墙上。
缓缓靠近。
最后,竟是吻在了一起。
那两只修长的手,紧紧地十指相扣。
精致的银色尾戒相碰着,折射出夺目的光彩。
北方的天空里有两颗同样耀眼的明星,相依相偎。
互相信任,互相安慰,彼此鼓舞,誓死不离。
真想祝他们幸福。
老板转过身来,看向角落里那架黑色的钢琴,点点流光从窗口溢进来像尘埃般飘散,方才名为情音的曲子似乎还在屋内缱绻地流淌。
他走过去将琴盖合上。
想起刚刚那对恋人在钢琴前拥抱的场景。
原来,爱是单一的灵魂栖息在两个躯体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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