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亿次的回眸

　　第一节——变态
　　皇帝阅览秀女前还需经过皇后和皇贵妃等后宫“高层”的拣选。而现在康熙四十一年，前皇后章佳氏已经在康熙三十八年去世，现今后宫地位最高的便是德妃——雍正的生母，孝懿皇后的妹妹悫贵妃佟佳氏，定嫔万琉哈氏。
　　自从那日和十三在亭子里发生了意外后，我就一直没有出去过了，整日在房里吃吃睡睡，无聊是无聊，倒也平静。
　　今天上午，芳姑姑遣了小太监来说是明日一早就让我们去御花园参见各位娘娘，着我们好生准备着。我听了，心里却想着这一日终是来了。也没有心思再呆在屋里，便收拾了一番，打算出去走走。小花园是不能再去的了，怕十三又在那儿，见了也不知要尴尬成什么样呢。其实要搁现代，这事儿早没人记得了，也不知为什么我现在还记得。难道，我也已经成了古人吗？
　　心里想着，不知不觉地却又走到了小花园。正打算回去，却一想，自己好歹是个现代人，可不能让那些古人看扁了。再说，怕是自己庸人自扰，人家十三只当是被虫子挨了一下呢。
　　想到这儿，只觉得心里闷得慌，一赌气当下便走了进去。
　　牡丹花已经凋谢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些残花挑在枝头，孤零零的。果然是“花无百日红”，再看着这花园哪儿有十三的影子了，真真是那后半句“人无千日好”。我心里一气：好你个十三，哼，你不来本姑娘还巴不得呢！想着便用力地朝那白玉栏杆踹去。
　　“哎唷……”心里一气，却忘了脚上穿着花盆底，这一踹，差点没把脚废了。抱着脚跳来跳去，却又把令一只脚崴到，整个人立刻朝那栏杆扶手倒去。眼看着就要和栏杆来个“亲密接吻”，心里只叹着自古红颜多薄命，今日不死也要破相了……等着许久，预感中的疼痛却迟迟未来，难道……摔回现代了？
　　惊喜地睁开眼睛，却只看见一张面如冠玉的脸，一双和十三一样闪亮却沉静的星眸，比十三刚毅的脸庞就这样定在我的面前。见我睁开眼睛，他冷冷地一挑眉，似乎……是揶揄？我慌张地推开他，却凄惨痛苦无奈地跌坐在地上。妈呀呀，我的尾椎骨……
　　“你……干吗放开我？”想到尾椎坏掉的后果，我火大地朝他吼。算什么嘛？一点也不会怜香惜玉！
　　他一愣，似是没想到我的蛮不讲理，再看到我痛得龇牙咧嘴，他好像很是开心的样子，唇角弯出一条几不可见的弧度。
　　“变态！”骂完，我也顾不得形象，扶着腰一瘸一拐地朝钟粹宫走去。
　　身后，好像传来一丝笑声……

　　第二节——御花园
　　隔天一早就被侍候的宫女叫醒，打扮妥当后再在院子里听芳姑姑训话。
　　“不管你们以后谁可能成主子，现在可都要叫别人主子，要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你们今天就要牢牢记的平日里我教给你们的。谁要是犯了错，别说你我都要受到责罚，那还是轻的。一个不小心，你们要是没命回来可别怪我芳姑姑平日里没给你们长个醒儿……”芳姑姑边说边巡视着我们的表情。当她看到我的时候，随即愣了一下，但马上就恢复常态，似乎还有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
　　也难怪，我今天特意挑了一件大红色的旗装，把子头上插满绿色的翡翠簪子、鲜红的大花，嘴唇涂得像《绝代双骄》里的李大嘴似的，眉毛又粗又浓，像吴君如的一眉道姑……这种打扮，想想也够惊人了。
　　大概七八点时，一个小太监过来领我们到御花园。想到今天就要看见许多后宫美女，还有大名鼎鼎的德妃，心里不禁有点兴奋。
　　七拐八弯的走了半个小时的样子，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御花园。果然，这份气派和华美都不是那个小花园能比的: 占地一万一千多平方米，有建筑二十余处。以钦安殿为中心，园林建筑采用主次相辅、左右对称的格局，布局紧凑、古典富丽。殿东北的堆秀山，为太湖石迭砌而成，上筑御景亭，每年重阳节帝后在此登高。园中种满名贵花草，花种不同，各守时节，四季都有当季的花吐艳争芳。就如这后宫的妃子。你方唱罢我登场……
　　“参见贵妃娘娘，参见各位娘娘。”忽地一阵山呼，我才惊觉原来各位娘娘也已经到了。
　　“都坐吧。”想着这是悫贵妃了。
　　又都谢了恩，大家也都就了座。便又是听了一阵训示，无非就是大家一起好好侍候皇上之类的。我悄悄地一抬眼，打算看看这些贵妃的模样，尤其是德妃。
　　“我听说你们中有个和本宫同宗叫玉蝶的，长得眉清目秀，是个闻名京城的美女呢。不知是哪位呢，走出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悫贵妃漫不经心地摸着她的护甲，像说出一句吃饭的事而一样平常。但这句话就像原子弹投在我心中一样。自古枪打出头鸟，怕是我的苦日子来了。
　　“回娘娘，奴婢就是佟佳•玉蝶。”我忙忙地走到她跟前，屈下身贵了下去。
　　“听声音倒是个美人胚子呢！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一样漫不经心地丢出颗□□。
　　我缓缓地抬起头来，眼神呆板地看过去。心里倒也庆幸今天的装扮不至于看得出本来的面貌。
　　“……”悫贵妃愣了一下。想是被我严重地名过其实吓倒了。我一看德妃、定嫔和良妃，想是也被我这红红绿绿的一起给弄得说不出话来了。
　　“启禀各位娘娘，四阿哥、八阿哥还有十三阿哥、十四阿哥来给各位娘娘请安呢。”正尴尬不知如何是好，却听见太监来报。
　　“传他们进来吧。” 悫贵妃看看德妃、定嫔和良妃淡淡地说。
　　“儿臣给额娘请安。”沉思间，四人都已经请了安在两侧坐下。
　　我仍跪在地上，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只道那悫贵妃忘了还有我这号人似的。
　　“你也起来吧。看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也倒是至理名言。” 悫贵妃终于发了话大赦我。
　　我道了谢，暗暗用劲站了起来。太舒服了……我不禁想到军训时教官罚我们整个连钉着日头蹲了一个钟头，那脚掌像要断掉似的难受，从此，我一听“蹲下”就心有余悸。不知道以后会不会闻“跪”色变？
　　我愣愣地走回座上，只听见周围一片压低的嘲笑声，其中又有个声音似乎有特别讨厌。我不屑地睨过去，先想着是那瓜尔佳•婷薇，谁知是另一个——章佳•惠敏。我这才想起似乎已经有十来天未见到那婷薇了，心下倒有些诧异。
　　“不知额娘身子好些没有？要不宣太医来看看。”只听见一个温润的声音问到。
　　悄悄抬头一看，是个风神俊朗的男子，身姿挺拔，面容清朗。看他和德妃亲热的感情，猜着是十四阿哥。
　　“也没什么要紧的，难为你记挂着。前些日子你皇阿玛交给你的事倒还没见你办妥呢。”德妃嗔怪地说。
　　“妹妹倒怪起老十四来了，我可倒想着有个知冷知热的心肝儿呢。” 悫贵妃一生无子，想是见着心中颇不是滋味。
　　“姐姐真爱说笑，这妹妹的孩子不就是姐姐的吗？”德妃倒是四两拨千斤。
　　……
　　我一听这架势，怕是一时半会也完不了，想着这些话听着也是无趣得紧，倒还不如打量打量这些个阿哥，难得他们齐聚一堂。历史上有名的四爷，八爷，十三爷，十四爷都在这儿了。刚刚听着十四爷和德妃的母子情深，却没听见四爷说句话不知他的心里是怎么个想法？难道真的无动于衷？我始终不相信，世上又有哪个做子女的不希望得到父母的疼爱呢？我悄悄地抬眼望去，也不知哪个是四爷，哪个是八爷?不料刚抬起眼来，却见十三充满意味地打量着我，笑眯眯的抿了一口茶。我赌气地别开眼……呃？那天那个变态也在！那，那他就是四爷或是八爷中的一个？晕~无论哪一个都是我招惹不起的！
　　那变态忽然看过来，我忙收回了眼神，唉，还是看脚安全些……可低头一看，我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回去，我，我竟然穿着十三送我的那双鞋！
　　“今儿个被留下牌子的可都是皇上的女人了，册封的牌子过几日下来，以后行事也要检点着些。散了吧。” 悫贵妃挥挥手率先由太监扶着走了。
　　我们向那些个阿哥福了福就由小太监领着回去了。册封的牌子一日没下来，我们就还是属于待选秀女，见到阿哥自然是要行礼的。
　　看今天御花园的表现，我是没有那个机会得到册封的了，心里不禁一阵轻松。该回去打包收拾行李了吧？想到可以脱离这皇宫，嘴角弯弯地笑了起来，虽然可惜了十三这个我第一个古代朋友了……

　　第三节——心之所属
　　回到住处，芳姑姑来通知结果。果然，我不在待选之列了。看我隐不住的笑意，芳姑姑奇怪地打量了我一眼。
　　“佟佳•玉蝶指给良主子做侍女……”什么？？我做丫鬟？糟糕，我忘了未被选上的要指给阿哥、王爷做福晋的，或者指给宫里的娘娘做丫鬟直到二十五岁方可出宫论嫁。丫鬟就丫鬟吧，毕竟还能出宫呢。
　　听了一圈，却独独未听见瓜尔佳•婷薇的名字，不禁大感奇怪。悄悄探过头去问了旁边的富察•湘依。
　　“怎么没见婷薇啊？”
　　她本来不大想理我的，却听见婷薇的名字，像是一个哆嗦，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见我不似装出来的，便冷冷地说：“死了。”
　　死了？才几天功夫就死了？！我又回想着那天她对我们几个说的话“等将来我做了娘娘,少不了你们的好处……”，难道，我竟猜对了？我感到浑身冰冷，虽然一直知道后宫的可怕但却从未亲身感受过。如今，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在我身边这样消失了，甚至前几天还和我斗嘴……想到这，只觉得恨不得生出翅膀来立刻飞出这牢笼。
　　吃过晚饭，想着后日便要去服侍良妃——八阿哥胤禩的母亲——清朝两百多年历史中出身最低的妃嫔。再想想今天御花园中始终未发一言的事，想来这良妃在宫里还是因出身而被看不起。也好，跟在良妃身边想必是非也不多，只有等到二十五岁再出宫了。我的青春啊……好不容易能有个“第二春”，结果却……唉。
　　越想越郁闷，于是抬脚朝钟粹宫门口走去，打算在门口吹吹风透个气。也许，这宫里真是个“让人憋闷的地方”。
　　才走到门口，便有个小太监朝我走来，看样子是早候在那里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进去叫人。
　　“是佟佳•玉蝶姑娘吗？我们爷有事儿找姑娘，在小花园候着姑娘呢！”那小太监恭敬地说。
　　“找我？谁啊？”我脱口而出。
　　那小太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仍是一脸恭敬地样子。我这才知道自己祸从口出了，忙挺直身子，端端正正地站在他面前。
　　“爷说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我心知在那小太监身上怕也问不出什么了。抬脚便朝那小花园走去。
　　走到花园门口却心里打鼓，嘀咕着不知是谁这么神秘秘的。轻轻地探头往里面望了望，也不敢进去，只站在那门口等着。
　　“来了干吗不进来？几天不见，胆子到见小了。”一阵揶揄的轻笑传过来。
　　我被人一激，浑身精神抖擞，挺直身子走进去。
　　“谁胆子见小了，不过是累了在门那儿靠了会儿。倒是你，几天不见，倒学会装神弄鬼了？”
　　“你……”十三像是有点急了，被我这一激，倒真的生气了似的。
　　我本来不想劝他的，让他尝尝冷落我多天的后果。可见他满脸通红，也说不出一个字儿来，心里想着到底是一个阿哥，谁给过他这样的气受了，再想着前几天在亭子里的事儿，心里一暖，手就巴巴地伸过去拉住他的衣袖。
　　“生气了？别生气了……其实，你不用装神弄鬼也很像……”我想着安慰他，却冒出这么句话来。
　　“你……扑哧”，十三却被我逗笑了，“真不知说你什么呢”。说完，伸手过来将我的头发挽到耳后。
　　我歪着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在镜里看过，这个是我所有笑容里最好看的。
　　他愣住了，蓦地一把把我搂在怀里，下巴在我耳边不住地摩挲着，痒痒的。我心里想着推开他，在这里，爱情是最不能出现的东西。但是，我的手却不听使唤，也紧紧地搂着他……
　　那么紧，那么紧，好像一松手我们彼此就会消失似的。
　　“你今天是故意的？”他满脸笑意地问。
　　“嗯？……嗯！”反应过来他是问我今天那花枝招展的造型。
　　“呵呵，亏你想得出来。别的人都巴不得能去伺候皇阿玛，想着能荣华富贵，你倒好……”
　　“跟着你，粗茶淡饭我也甘愿。再说，我也不想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我认真地看着他。
　　一阵沉默。我心里一苦，原来，男人最爱的还是享齐人之福。真爱，那是永远不会发生在皇宫里的。胤祥……我以为你是不同的……
　　“我爱新觉罗•胤祥这辈子只爱佟佳•玉蝶一个！”说完，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我只是微微一笑，心里却明白，这永远不会是真的。爱新觉罗家的子孙是没有哪一个只讨了一房的。而胤祥是有六个福晋的。
　　“你不相信我？我……”
　　“我信！”我接过他的话，阻止他说下去。想想自己还是太较真了，当年石维不也是说爱我到海枯石烂，天毁地灭么？罢了，也许珍惜眼前才是最重要的。
　　胤祥深深的看着我，缓缓地低下头来，将他的唇轻轻地印在我的唇上……
　　夜色如水，我心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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