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吻月光

　　牧月走进ONTV电视台，望着气势恢宏的一楼大厅，办完身分认证後，搭电梯上楼，在电梯里遇见经常出现在萤光幕上的熟面孔，有新闻主播丶节目主持人，还有艺人，觉得新奇有趣。
　　她穿着一袭银灰色白细条纹套装，一派典雅欧式风格，正式得不像平常的自己，觉得不很自在。
　　面试开始，牧月第一个打头阵。

　　「……父亲早逝……母亲和姊姊在小学执教，家境小康。Ｔ大外文系应届毕业生，成绩优良，得过书卷奖。英文译着十馀本，已发表儿童故事丶短篇小说……」

　　黄莉主任随意翻看，这些资料她已了若指掌，何牧月是这次一千多人笔试脱颖而出的榜首。
　　她注视坐在面前的女孩，皮肤白晢，瞐莹大眼，有一张得人缘的美丽容颜。交谈数句後，黄莉心中已有定见，对牧月说：「妳到楼上的咖啡厅等我，等一下我过来找妳。」
　　黄莉和其他四位应试者面谈之後，更确定自己的判断准确。

　　在咖啡厅坐立难安的牧月，一见黄莉走进来，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
　　「妳录取了，恭喜！」黄莉堆满笑容说。
　　「谢谢。」牧月有些激动，湿了眼眶，这是她考取的第一份工作。
　　「我和妳同校同系，是妳的学姊，有什麽问题，尽管找我。编译工作变化不大，不过，碰到国际大新闻，会忙得人仰马翻，希望妳能够适应。」
　　「我会全力以赴。」
　　接着，聊一些国内外正在发生的大新闻，黄莉言词幽默有趣，让牧月忘情地跟着笑声连连。黄莉虽然在职场驰骋多年，但依然很热情，她望着牧月说：「妳很上镜头，有没有遇见星探找妳去当明星？」
　　「没有。」
　　「妳的音色很正，我是说真的，我们也徵记者，依妳的条件，有机会坐上主播台，要不要去试试？。」
　　「谢谢学姊，我还是当编译吧。」牧月清楚自己最终的目的，是朝作家的梦土前进，
　　完全不为所动。
　　「那麽，说定了，後天上班。」
　　黄莉目送她离去，却见一个帅哥大步跨进来，正是新进的主播李期阳。
　　「黄姊找到得力帮手了？」他转头望着牧月的背影。
　　「期阳，你觉得那女孩长得怎麽样？」
　　「花容月貌，赞！」他玩笑说：「黄姊要介绍给我吗？」
　　「你需要我帮忙吗？真是！」黄莉说：「我是担心她待不久，害我白忙一场。」
　　李期阳潇洒地耸一下肩。

　　牧月像要飞起来似的，快步离开电视台，听见手机响动，有一则简讯传送进来。

　　「亲爱的，进度如何？别忘了交稿。佳捷」

　　是天星文化的章佳捷，一周三次简讯丶一次电话，拚命催稿。刚开始，牧月被逼得十分紧张，久而久之，见怪不怪。
　　但，若非章佳捷的推波助澜，签下出版她一系列作品，她也不至於壮士断腕，放弃考研究所。这项出版计画是她的秘密，至今尚未对家人公布，打算出书时带给母亲意外惊喜。
　　路人来去匆匆，不断从她身旁走过，管不了周遭有多麽吵杂，她停在大街的一角，打手机回花莲老家，是姊姊牧琴接的。
　　「姊，我考上了！」她兴奋得眼泪夺眶而出。
　　「恭喜，小月。妈刚刚还在念，要妳准备明年考研究所，我请妈听电话，她说什麽，
　　妳都要答应，知道吗？」
　　「知道。」
　　不久，母亲的声音出现了。「小月，恭喜妳，其实妳不必担心钱的问题，妈已经在
　　妳的银行户头汇了一笔钱，有了工作也不要太劳累，记住，身体健康最要紧。」
　　「妈，妳不用汇钱给我，我的月薪四万，还可以寄钱回家。」
　　「妳全部留着，不必寄给我，要记得，好好准备明年考研究所。」
　　「知道了。」关上手机，无奈叹一声。天知道她还不确定是否要念研究所。

　　「唉！」远在花莲的母亲是个坚强温柔的女人，望着书柜上早逝的老公肖像，不禁
　　红了眼眶，转头对牧琴说：「小月根本没心思准备考试，上什麽班，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麽。」
　　「妈，小月挺厉害的，考得上真不简单，一千多人报考，只录取一名，妈，您要引
　　以为荣，开心点嘛。」
　　「有什麽好开心？我希望她当大学教授，看来是遥不可及的梦喽。」
　　牧琴听了，心情也不觉沉重起来，暗自打定主意，要说服牧月暂时打消她的作家梦。

　　当晚，牧月住在玉玲的大姨家，大姨和姨丈待她如同侄女一样，牧月大学毕业，从宿舍搬出来的行李，一直寄放在这里。大姨和姨丈特别为牧月考进ONTV，加菜庆祝。
　　隔天一早，玉玲和她一起把行李安置到新家。先把床包丶被套铺好，衣服挂好，书柜也整理整齐，不到一个钟头全部搞定。公用的客厅丶浴室丶厨房，同住的室友都打理得很整洁。室友在冰箱门上贴了一张字条：

　　「亲爱的室友：今晚七点半在家吃火锅。欢迎妳！」

　　傍晚时分，牧月拎着几盆吊篮植物，走进新家。玄关的灯已经点亮，照射着一只藤编的花篮，盛满一大丛乾燥的星辰花，有粉红丶紫蓝和雪白，显得雅致又温馨。
　　屋里两位女生听见开门声，一起走过来，初次见面，热络地招呼牧月。
　　「哇！大美女耶。」一位长发女生拍掌道。
　　「谢谢。我是何牧月，请多指教。」
　　「我是杨秋云，在『熊宝贝』杂志当美编。」长发女生的身材丰腴，脸有些方，酒
　　涡忽隐忽现。
　　「我是赖秀晴，在景美高中当老师。」另一位短发俐落的女生，五官清秀分明，个
　　子娇小。
　　「我刚找到工作，ONTV的英文编译。」接着，转头指着那一篮子星辰花说：「好美。」
　　「那是秋云的杰作。」秀晴解释说：「她把花倒挂在厨房的门把，一星期後自然风乾，已经摆半年了，还像鲜花一样。」
　　「我买了几盆吊篮植物，挂那里好呢？」牧月望着她们。
　　「交给我。」秋云说。
　　不一会儿，秋云已经把波士顿蕨丶天使的泪珠和长春藤，分别垂挂在落地窗前，不
　　同形状的枝叶，沿着透明的玻璃窗，画出不同线条与姿影，随着晚风轻轻摇曳。
　　「真好看，像画一样。」牧月赞道。
　　「谢谢。」秋云说。
　　「来吧！边吃边谈。」秀晴喊着。
　　桌上堆满许多火锅料，白菜丶芋头丶金针菇丶豆皮丶粉丝丶鸡蛋丶花枝丶鲜蚵丶肉类，以及鱼饺丶贡丸等，该洗的丶该切的，都已经处理完毕。
　　秋云把苹果西打和番茄汁混合搅拌，加上冰块，调制成另类的「血腥玛丽」，喝起来清爽可口。秋云说，这不是她的创意，在艺文圈已经流行多年，据说源自一位漫画界的泰斗首创。
　　三人举杯互祝快乐，吃得十分尽兴。
　　牧月想着，秀晴和秋云善良热情，也比自己能干，和她们住一起真有福气。吃完後，大家一起整理乾净。秀晴煮了一壼桔茶，三个人坐在客厅里聊天。
　　「房东每次旅行回来，都会带些小礼物送我们，平时也不管我们，待我们挺不错的。
　　只不过，她立下一个特别的规定，男生一律禁止进屋里来，好玩的是，她不直接跟妳说，要我转告，妳不会因此不租她的房子吧。」秀晴说着忍不住笑起来。
　　「没问题。」牧月说：「我没男朋友。」
　　「来。」秋云取出塔罗牌，要牧月抽出一张牌，再重新洗牌两次，让牧月分别抽出两张牌。秋云看一眼，大叫起来：「妳的真命天子出现了！」
　　牧月笑不停，又摇头。
　　「仔细想想，妳最近遇见过哪些人？可能就是其中一位。」
　　牧月睨一眼秋云，脑子里果然浮现一张脸，一张被阳光晒成棕色的脸，右眼还顽皮
　　地眨一下。
　　「有吧？看妳的神情我就明白。」
　　牧月很纳闷，怎麽会突然想起这个人？「不行，我乱想的，不能算数。秀晴，妳算
　　过吗？准吗？秋云，妳自己呢？准吗？」
　　「秀晴的未婚夫在巴黎攻读博士，对她死心塌地，用不着操心，她等着当博士夫人。
　　我嘛，还早还早。」
　　牧月的手机乍然响起，她走回自己房里接，是爱立思，和她同一家出版社力推的年
　　轻推理作家，为人超热心。
　　「牧月，我探听清楚了，课程果然是以好莱坞电影对白作为教材。」她说话的速度
　　快，显得有些激动。「光这个就够，我帮妳报名了。」
　　「谢谢，我很期待，进修英语是小事，带来写作的剌激才是正道。」
　　「当然，还有，每周跟妳见一次面，也是我的收获。」
　　「是吗？福尔摩斯小姐。」两人真投缘，在电话中逗笑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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