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特枫丹的回忆

作者:林小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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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无


      我像疯子一样在街上狂奔,感觉世界天旋地转。
      我的朋友不记得我了,就连至亲之人也不记得我了。我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义呢?即使我死了,也不会有人悲伤,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像是多此一举。
      有那么一刻,我觉得世界彻底崩塌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忘记了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身在何方。这时,我遇到一棵树,一棵奇形怪状的树,虬曲的干,干枯的枝。只看了一眼,就再也无法将视线移开。那棵树,真的很悲伤,就像是流了几万年的泪水,流尽了,再也哭不出来。那无法言说的苦痛只能掩埋在心底。
      我盯着他,觉得他也在看我。眼神那么哀伤,那么让人心疼。
      我忍不住抚上树干,感受他的温度。那么冰凉而又温暖。我觉得耳边有人轻声说:“帮我。”
      我看了看周围,空无一人,连一株草都没有。只是天地之间,一棵树,一个我。
      “你是谁?我怎么帮你?”
      “帮我。”仍旧是这两个字。
      下一秒钟,我感到身体剧烈扭曲,皮肉和骨头分离般的痛彻心扉。就像被抛到另一个时空,我失去了全部意识。

      记得从姑妈口中得知奶奶去世的那天,我不可置信瞪大眼睛,“你骗我吧。”我这样说。
      第二天参加葬礼,我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即使看到奶奶那样真实地躺在冷冰冰的玻璃棺材里,我也没有哭。妈妈一直骂我,让我大声哭,可我就是哭不出来。我不相信奶奶就这样走了,我总觉得这一切不是真的。也许只是一场梦,等到我醒了,奶奶就会笑着在门口迎接我。我一直恍恍惚惚,看到尸体进了火化炉,我终于再没忍住,大声哭了出来。他们说,如果大声叫死去之人,那人的魂魄就会回来,流连在亲人身边不肯离去。我大声呼唤着奶奶,但她终究化成了一抔尘土。

      “喂!喂!醒醒啊!”我死了么?怎么感觉有人在叫我,在摇我的身子?
      我睁开眼,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长得白白胖胖的。我看着他的小嘴一张一合,竟看得呆了,什么都听不到。
      “小易,她醒了吗?”一个年轻的女人走进来,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好像不烧了。”
      我还是一直盯着他们。那女人,穿着粗麻布衣裳,但是好像仙女。
      “你叫什么名字啊?”那女人问我。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不会说话吗?真可怜……”那女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等着,我给你拿点吃的。”说完她就出去了,只剩那男孩陪着我。
      什么?我哑了?不会吧!老天爷,你到底在跟我开什么玩笑啊!我的亲人朋友都不认识我了,我还不够惨吗?为什么要让我变成哑巴?我掐着自己的喉咙,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突然,软软小小的手抓住我的手。“别哭了,姐姐。桂儿姐姐说,哭鼻子的孩子没人要的。”
      没人要么?我已经没人要了啊!我说不出话,哭得更厉害了。
      叫小易的孩子暖暖的手覆上我的眼,小声说:“小易以前就经常哭鼻子,所以妈妈才不要我的。现在小易不哭了,妈妈一定会来找我的。”他诚恳地说。
      我真是不争气,要让这样小的一个孤儿来安慰我。我止住了眼泪,握住他的手,冲他点了点头。
      他笑了,两眼弯成月牙形,脸颊两个深深的酒窝,让人心情不知不觉好起来。
      过了一会儿,那女人就回来了,端了一碗打卤面。我吃得狼吞虎咽,一点形象也没有。我抬眼看看他们,发现他们俩正笑眯眯地瞧着我。我突然就不好意思再吃了,放下碗筷,盯着那个女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忘记自己哑了,结果只是嘴巴在动,一点声音也没有。她似乎看懂了我的意思,便答道:“我叫林桂儿,这是我弟弟,叫林易。”我还识些字,你有什么想说的,就写下来吧。她领着我走到院子里,给了我一根树枝,示意我写在土地上。我问了他们好多问题,总算弄明白大致情况了。
      这里是大兴安岭深处一个很偏远的林区,村里大约就十几户人家,也就是说这里的村民相互都认识。他们以打猎为生。桂儿和小易都是孤儿,三年前,是桂儿救了快冻死的小易。桂儿家隔壁是田家,长子田大有在三天前去山里打猎的时候,碰巧遇到了倒在树林中的我,就把我救了回来。还真是狗血的剧情。除了变成哑巴这点以外,我还算幸运。看来我只能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了。这样也好,反正也没人认识我了,感情关系什么的,再培养就好。随遇而安吧。

      我这小身板儿,是怎么都劈不动木头的。再看小易,天哪,一劈一个准,我连小孩子都不如了。
      小易劈柴的时候很专注,眼睛紧紧盯着柴火,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他憋足劲儿,抡起斧头,嗨咻一声,柴火应声而断,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我就上去捡,末了还冲小易不好意思一笑。小易这孩子居然十分害羞,脸红得像个西红柿。真是个可爱乖巧的孩子。
      这样一想,我真是个废物——劈柴、挑水全是小易做,洗衣做饭桂儿包了,我就是个吃白饭的。
      我常常觉得桂儿和小易很可怜,一个女人一个孩子,就这么相依为命的,不过还好田大有常来看他们,帮忙干活。说起田大有,我对他印象还不错。他虽然看上去憨憨的,其实有本事的很。
      有一次,我非缠着要跟他去打猎。那天雪特别大,把人膝盖都没了,真是举步维艰。我愁眉苦脸的一步一滑,再看田大有,在前面健步如飞。我只好哆哆嗦嗦的紧赶慢赶,还是被他落下了十多米距离。我正往前跑呢,田大有突然刹闸了,弄得我猝不及防,一下撞在他背上。好家伙,真结实啊!要不是他穿着厚厚的棉衣,我早被撞晕了。我刚想问他怎么停下了,他摆摆手,示意我噤声。然后提起猎枪,往前指了指。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天哪!前面那是只货真价实的狍子啊!以前我只在课本上读过。当时读到这种动物,我就有点心驰神往,直觉那是种无比较滑又无比诱人的动物,简直像精灵一样。后来我又上网找了一些图片。怎么说呢,总之跟我预想的不太一样。我在网上找到的资料显示,狍子长的很像鹿,而且很傻。再看这只狍子,金黄发亮的毛皮,看着十分柔顺,尾巴下面闪动着白色的毛发,整体看上去确实像鹿,但比我在图片上看的生动多了,角也非常漂亮,让人忍不住想去摸一摸。它正站在皑皑白雪的林子里,好奇地四处张望,大大的眼睛闪着灵动的光。我不禁屏住了呼吸。
      大有慢慢蹲下来,举起猎枪,瞄准狍子。我记得田婶跟我说袍子其实不难打,“傻袍子”说的就是它傻,看到危险也不知道躲。田婶还笑着跟我说:“大有就是个傻袍子!一点心眼也没有。儿媳妇要不是桂儿我可真不放心。”当时我也只是傻笑。其实听田婶说一天话真的很无聊,但我又没事做。田婶也挺不容易的,还能容忍我个哑巴在她跟前,进行完全没法交流的单向对话。其实到现在我还对自己是哑巴这事儿介怀,正常人谁突然变哑了都会不好受吧。我是想说什么都说不出,村里除了桂儿就没有人识字了,有时我只能干着急。
      我陷入沉思中,突然一声枪响将我拉回现实。大有朝狍子脚边开了一枪,狍子受惊,飞速奔跑起来。“快追!”大有说完,就剑一样冲了出去。我只能暗暗叫苦,也追了过去。看来这袍子精明的很,我们这次不走运,没碰见个“傻狍子”。跑了也不知多久,那袍子又停下了,四处张望了一下,又不动了。此时我们已经钻入一旁的树丛。
      我特别想问大有为啥刚才那一下没打中,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做了做口型。大有看看我,像是懂了,便悄声说:“我怕打坏了它的皮。”原来如此,看来是想回去做个帽子什么的吧。我抬头,看见那可恶的畜生竟然向我们这边奔过来。大有端起枪,瞄准了它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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