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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提及“千里走单骑”史不退的名字,江湖中人,无不挑大指称赞,黑白二道,谁都会卖上三分薄面。须知,这“千里走单骑”五字乃是武林前辈奇侠平江百晓生“钦点”的,有两个意思:一则是千里可走单骑,说的是马术够高,功夫够好,胆识够大;二则是取关云长千里走单骑护送皇嫂之意,说史不退讲义气的。百晓生是何等人物,武林中人莫不以能上他的“兵器谱”排名为荣。是以,史不退脸上不但有光,而且很有光。
在刀光剑影的江湖中打混,凭的不全是三寸不烂的嘴皮子功夫,也不全是刀枪不入的真功夫,实在是三个字:讲义气。任你“赛孔明”诸葛不亮的巧舌如簧、左右逢源,后来还不是被“昆仑三英”砍死;你“生铁佛“洪明亮一身十三太保的横练,枪扎一个白点,刀砍一个白印,不也是丧命于“太行八义”八兄弟之手?所以江湖朋友最看重的就是讲义气的好汉,够哥们的英雄了。
百晓生对史不退曾有四字评语:仗义疏财。这“仗义”二字,无非是些为朋友两肋插刀、上刀山下油锅眉头不皱一下之类的东西,这“疏财”二字却是大有文章。
昔年两广大侠梁一斗被奸人陷害,得罪官府,家财被抄,锒铛入狱,一大家子百十余口,大冬天的,衣不裹身,腹中空空,江湖朋友碍着官府面子,只是暗中叹息,不敢明里伸手,时下史不退刚出道,听闻此事,二话不说送上纹银一千两,又上下打点,不知花了多少钱,方才将此事摆平,大侠梁一斗在狱中受尽百般折磨都不曾皱皱眉头,及见了史不退,只握了手,便泪如满面,相约为兄弟,所以,江湖中想动史不退的人都得先掂掂自己的斤两,看能不能撼的动梁一斗先。
又“拼命二狼”石小秀母亲死后无钱安葬停在家中,石小秀卖身葬母,史不退领人出钱,忙前忙后,方才将老人下葬。
又“活报应”刘子亮在南阳丢了镖银,赔的倾家荡产,史不退关键时候援一把手,挽救刘家镖局于水深火热;
又“铁脚仙”郝通;
又“神枪太岁”花缺;
又“铁戟温侯”吕破布……受过史不退恩惠的,不说一千,也有五百,是以百晓生老爷子方给了小史个大号“千里走单骑”。
世人皆知,“千里走单骑”史不退有三宝:一曰乌騅马;二曰断魂枪,三曰穿云箭。其实,也许是最关键的,史不退还有个好爸爸。俗人们说,有个好爸爸少奋斗一万年,史不退的老爹正是那种可以让儿孙少奋斗一万年的主儿,“十纹龙”史不进史大官人,金陵史家的家主。说起金陵世家,比之慕容南官皇甫端木之类的武林世家算不上什么,可在这商业世界中,乃是头一号的世家,据说诺大的金陵城有一半是史家的。民间有偈云曰:“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所以史不退是堂堂正正当得上“仗义疏财”四字。你要“疏”,他也得有财不是?丐帮老大洪六最是仗义的,江湖中的评语却是“义薄云天”。诸位可曾看出来些门道?
史不退年方弱冠便已是名气天下,真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再加上金陵史家宫商一体的背景,借用时下的几句话来形容,正是人长得帅;又有钱,家里又有背景,说是“金龟婿”一点儿也不为过。说起来,自史不退行冠礼后,这说媒的、提亲的,种种人等几乎快把史家大门给踏破了。
孰知,这史小公爷竟是个天生的石佛,对提亲之人从来不加辞色,无论对方是公候门第,还是商贾世家,也不管人家姑娘是小家碧玉,沉鱼落雁,亦或是女中诸葛胸中有丘壑的,他竟是拿也不拿正眼看上一看。日久,人们议论纷纷,说史不退有龙阳之好等等。谣言四起,不一而足,不过,没有人敢当面提及,史家长辈也是着急。幸而,江湖中出了个李言,能让石佛心动的主儿。
石佛也会动心吗?会!!!
谁?
李言!
李言是谁?江南李家的小姐,百晓生编定“江湖绝色榜”头名甲等的“状元”是也。有八字考评:“霞映澄塘,月射寒江”。实是应惭西子,实愧王嫱的一等一的风流人物。这么说吧,算上一个史不退,江湖中追求李言的世家公子武林少侠可以用百数计,当然至于暗恋的,其他林林总总的自是忽略不计。掰指头数数,有慕容世家第一顺位继承人慕容小意,南宫世家的第一高手南宫漂雪,南海剑派派主的兄弟“一剑追风”邓世捷,“一剑震九州”方大有的儿子方鸿渐,少林俗家弟子之首黄尊龙……家世没有两百年,家底没有五百万两银子,大东珠能当作豆子使的,仆从中没有个像“马王神”之类强悍的,张口不能吟诗填词的,想见李言一面都难。
史不退人长的帅,家世显赫,武功又好,名声也佳,这些所谓的优势在那些追求者们面前一比,嘿,人比人,气死人。论家世,不比慕容南宫,论武功,不比少林海南,论声名,不及“一剑震九州”之子方鸿渐,至于钱财,钱财乃身外之物,提钱,一个字:俗!论富绕,江南李家比之金陵史家亦不呈多让。综合一下,史不退在李言的追求者中只能居于二流地位,换而言之,李言知道有这么个人,可从来也没拿正眼瞧他一瞧。
那一日,在黄鹤楼集会,史不退被坐了次席,眼见着慕容南宫们围着李言又是吟诗,又是作画,又是抚琴弄箫什么的,自己只干坐着看,史不退头一次恨少时不努力修文,斗大字只认识几筐不到,书样东西,除了帐本,就是武学秘籍,风雅的东西一概不闻。
史不退火气大了,再加上别有用心者如慕容家奴“马王神”韩宝驹一挑拨,火上浇油,肝火上延,借着酒势,史不退大话落在地上了:咱替李言小姐去趟乱石山,且看有什么古怪。世家子弟们皆一愣,仿佛是听见了最滑稽的笑话,就凭你?倒是李言一怔,飘飘万福道:“公子不可枉自白费了性命。”江湖汉子最重脸面,李言这一句话,出于好心也罢,别有用心思也好,史不退是去定了乱石山,父亲的叮嘱,朋友的劝说什么都被抛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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