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夜行

　　密第一次听到那种声音的记忆，是发生在六岁那年的那件事。

　　那是在幼稚园的操场上，胖胖的园长在说着不知所谓的话。坐在板凳上的小男生小女生们都强耐着性子，悄悄做着各自的小动作。

　　记得那天的天气很好，天空明亮到晃眼。

　　密规规矩矩的坐着，听的却是操场边上那一排梧桐树间的对话，直到很大以后他才分的清树木间的话和人的话是不同的。

　　一片落叶，轻轻停在密的头上，密吓了一跳。

　　这时，他清楚的听到空中一个人的声音

　　“你哥哥回来了哦。”

　　那一天，老师们眼里向来沉默乖巧的密一反常态的兴奋焦虑。放学的钟声一响，他立刻迈开小小的腿，拼命的向家里跑去。尽管家门就在幼稚园隔壁。冲进大门的他却满脸通红，气喘的说不出话来。

　　“小密？”妈妈一边在围裙上揩着手上的水，一边从厨房出来：“怎么跑的这么急？”

　　“哥……哥哥呢？”

　　母亲冰凉的手擦着他红扑扑小脸上的汗，惊讶道：“你怎么知道哥哥回来了？”

　　卧室门口出现了在市里读中学的哥哥律的身影，律蹲下来，一拍掌，张开双手臂：“小密，来！”

　　被哥哥举在空中

　　“哈哈，好久没见我的小密，重了呢。”

　　被逗的呵呵直笑的密突然感受到一种在他那个年纪所难以体会的悲哀与不舍。

　　“下来，下来……”两腿乱蹬，小脸上立刻就爬满泪水——即使不明原因，却在想哭就可以哭的年纪。

　　“怎么了？小密？” 律不明白所以的放下弟弟，看着小男孩立刻钻进他怀里，紧紧抱住，象是生怕他突然消失了一样“密？”摸摸弟弟的脑袋。

　　“密是太想你了把”母亲在厨房忙碌：“谁叫你这么久才舍得回来一趟。”

　　长大后每每想到这段记忆。密总觉得这正是预示着后来律的死亡。

　　十年之后，

　　天桥上，背着书包的密，走在放学的路上。

　　一长发的女子神情悲痛的站在栏杆边上，看着马路上车来车往。

　　密看了她一眼，仅仅一瞬间和她视线相遇。

　　糟了。

　　密在心里想。

　　直视着前方走过女人的身边。

　　“你看的到我把？”女人转过头问他。

　　视若无睹的向前走。

　　“你看得到我是把？”女人伸着脖子一路跟过来。

　　继续视若无睹的向前走。

　　女人追在身边，歪着头扭过身体，挡在密面前。

　　“你看得到，我知道你看得到。”

　　密只得停下来。

　　“看得到，看得到，看得到，看得到，看得到，看得到，看得到，……”

　　女人的脖子越来越长，白白的，一圈一圈绕上密的身体。

　　脸伸到密面前，“哈哈，看得到，看得到。”

　　密漠然的看着面前那张脸，脸是被挤压的变形的了，眼球掉出来，勉强挂在脸上，满脸是血。

　　这才是她死的时候的样子把。

　　密掐住女人的脖子，用力从身上扯下来，一抡手甩下天桥。

　　尖锐的声音落下马路。

　　转眼，那脑袋又出现在天桥外，耙着栏杆

　　“看得到，看得到，……”

　　密一口唾沫狠狠过去，瞪眼道：“滚！”

　　声音停了，脑袋缩下去，畏畏缩缩的在角落看着密。

　　密径自向前走，不再回头看。

　　十年了，知道它们都一般欺软怕硬，只要稍稍畏缩一点，便会一直缠上来。

　　进家门前，用力拍去趴在肩头的小魔物。

　　“我回来了，妈妈。”

　　在大厅里，双手合十，对着哥哥的遗像。

　　“我回来了，大哥。”

　　其实对于小时候关于哥哥的记忆已经很少了，只是知道六岁那年哥哥和几个同学去爬郊外的一座高山，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