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

　　“你真的，是来，上自习的吗？”尹思忆睡眼朦胧中，只见江寒那张带着揶揄的脸凑到了跟前。江寒用的是《大学生自习室》的语调，每次他说歌词儿，尹思忆都忍不住想跟着唱。
　　尹思忆一下子就清醒了，赶紧低头擦了擦流出的口水，尴尬地再也不敢看江寒了。
　　“我，昨天晚上没睡好。”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没有睡得好的时候呢。”
　　尹思忆觉得江寒现在实在是有些刻薄了，虽然语气依然温柔随和，却一点儿余地都不给她留，旁边的一个材料学院的女生抬起头看着他们俩笑。每次在图书馆上自习，差不多都是同一个位置，周围经常自习的同学也都熟悉了，在外面遇到还会点头打个招呼。
　　“你的单词都记住了吗？待会儿我考考你。”江寒给尹思忆定了任务，每天背三十个单词，每周还要考她一次。
　　“下午考好不好？”尹思忆抬起头，一脸的可怜相。
　　在食堂，也经常可以听到江寒的命令：“把这几个水煎包吃了，专门给你买的。”
　　“可是我每次吃这个都烫嘴，一咬还会喷出来，弄得衣服上都是。”
　　“那是你的方法不对，我教你，先咬开一个小口，把里面的汤汁吸出来，就不会喷了。来，试试。”
　　“哦。”
　　晚上从图书馆自习回来，尹思忆也不能马上回宿舍休息，被江寒拽到操场。
　　“上次跑步比赛，我就发现你虽然有潜力，但是缺乏锻炼，生活也没规律，典型的亚健康，以后咱们每天晚上跑步，跑完了回去，你正好洗漱睡觉，保证睡得会特别香。”
　　“可是，自习回来已经很晚了呀。”尹思忆的声音微不可闻。
　　“你早回去做什么呢？”
　　“我……”
　　“是不是卧谈会？”江寒低下头看思忆，一副戏谑的表情。
　　“哎呀，我知道了，跑步跑步。”
　　自从跟江寒朝夕相处，尹思忆早上都不去晨练了，她尽量将自己的生活习惯改的跟江寒一样。她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江寒对她的要求越来越多，不许她熬夜，不许她晚起，不许她走路看手机，不许她一整天不喝水，不许她这样不许她那样……尹思忆平时还算伶牙俐齿，可是面对温柔的江寒，她是半点儿脾气都没有。
　　每天忙忙碌碌在寝室食堂图书馆三点一线的生活中，尹思忆很快迎来了大一的期末考试。期末考试结束，就是盼望了很久的暑假。尹思忆和江寒暑假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留在学校里。尹思忆跟家里说是要学习，中文系需要背诵几百首诗词古文，还要写几十篇文章，她要抓紧时间完成。其实尹思忆是早就知道江寒暑假不回家，她当然想继续陪着他了。从江寒的话里话外，她听出来江寒是很希望她留下来陪他的。大学里，假期不回家的同学有很多，但是大部分是为了打工赚钱，比如莫心语，有一次在食堂吃饭，尹思忆看到了苏鹏和莫心语，她记得苏鹏的家境很好，可是他竟然也在打工，跟莫心语一起每天去发报纸。
　　尹思忆寝室的其他三个女生都回家了，留下她一个人，开始的时候，江寒担心尹思忆一个人害怕，总是在睡前给她打电话，直到她困得不行了才挂，后来发现尹思忆甚至比他胆子还大，也就不多此一举了。
　　尹思忆和江寒还是跟平时一样去图书馆自习，但是江寒不再要求她背单词了，开始听她背诵那些古诗词，江寒耳濡目染，竟然对历史、文学也发生了兴趣，用尹思忆的学生卡从图书馆里借了几本书看得如痴如狂。
　　暑假过去一半的时候，尹思忆从苏鹏的口中得知，自己竟然出乎意料的拿了文学院的二等奖学金，她觉得不可思议，这难道就是非目的的合目的性？她只是喜欢陪着江寒去自习，没想到暗恋一个优秀的男生还真的受益匪浅。
　　“江寒，江寒，你听到了吗，我得了奖学金。”
　　“每天跟我一起还不得奖学金，那还有天理吗？”
　　“啊？为什么跟你一起就能得奖学金？”
　　“你见过大学有多少像咱们这样上自习的？临考突击的人多，平时学习的人少。你要不是不够听话，怎么会只得二等奖学金啊。”
　　“我还不听话啊？你见过比我更听话的吗？”
　　“没见过。”
　　尹思忆得的二等奖学金是学校发的，而江寒得的却是国家奖学金，根本不是一个档次，当然数目也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奖学金是要大二开学以后才能发的，但是江寒和尹思忆已经开始庆祝了。尹思忆买了一支钢笔送给江寒，她觉得江寒每天拿着她送的笔写字，好像自己也离江寒很近一样。江寒见尹思忆每天背诵诗词歌赋，而且喜欢穿长裙，喜欢把两侧的头发用发夹夹起来，长发披散到腰间，像极了古代的大家闺秀。江寒找了很久，才找到一枚蓝色的发夹，这个发夹有点儿仿古的样式，旁边有蓝色的长长的坠子，尹思忆戴上以后，长长的坠子从发间垂下来，江寒恍惚觉得，她像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尤其是尹思忆安安静静坐下来看书的时候，江寒常会忍不住偷偷看她，觉得她不再是那个扎着马尾哭泣的小女孩儿了。
　　但是去操场跑步，去篮球场打球的时候，尹思忆就完全换了一个人，她扎着马尾，穿着T恤短裤，青春洋溢。江寒和尹思忆都很喜欢篮球，平时每周至少也去一次，暑假以后篮球场空地很多，他们去的次数就更多了。尹思忆虽然选的是排球课，但最喜欢的还是篮球，她从高中就跟同学一起打比赛，规则也比较熟悉，对排球却始终兴致缺缺。尤其是有一个林寻那样的体育老师，他实在是比排球本身对学生的冲击更大。
　　尹思忆第一次见到林寻，就是他教篮球课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见过谁打篮球可以那么帅，一米八多的个头，二十四五的年纪，健康的肤色，她想尽所有的词汇，都不能描述见到他的震撼。尹思忆不只见过他打篮球、教排球，还见过他轮滑，让尹思忆觉得周围女生连续不断的尖叫声毫不夸张。
　　虽然上学期排球课补考让尹思忆委实担心了一些日子，但她也说不出林寻的不是。这学期的考试，考的是发球，尹思忆很顺利地过关了。以后可能不会再见到林寻，她还微微有些失落，大概是每个人都喜欢美好的事物吧。
　　“唉，大二又要选体育课了。”尹思忆一边想着，一边叹了口气。
　　“怎么了，你这么喜欢排球啊？”
　　“不是，我们的体育老师，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帅多酷，尤其是三步上篮的时候，我都没见过那么厉害的人。他还会轮滑，还会击剑……”尹思忆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她发现江寒的脸色不善。
　　“林寻吗？四肢发达。”江寒说了四个字。
　　尹思忆觉得江寒说话太刻薄了，林寻老师虽然四肢发达，可是并不是头脑简单啊，人家可是北京一所名牌大学心理学专业的。可是尹思忆不想反驳江寒，为了一个老师跟他吵架，好像也犯不着。在尹思忆的心里，林寻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林寻是大人，他们还只是孩子。不过自那以后，尹思忆就不在江寒面前提林寻了。
　　暑假的生活在平平淡淡甜甜蜜蜜中过得很快，还有十多天就要开学了，尹思忆和江寒定了各自回家的火车票。尹思忆是上午的车，江寒把她送到火车站，买了面包酸奶苹果，一直到火车快开了，江寒才下车，叮嘱她拿好钱包手机，回家了给他打电话。尹思忆看着江寒忙忙碌碌，她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等江寒摸了一下她的头转身走了，尹思忆的眼泪才忍不住流下来。她想到江寒还得一个人再出站，坐公交回学校，下午走的时候，只能自己上车，尹思忆觉得很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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