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君子风

　　壹

　　比起浩气盟，恶人谷的环境可以用穷山恶水来形容，猩红色的土地就如同外界流传的恶人谷的十恶不赦一样血腥，不过这里的人并不介意这些。
　　来到这的人有一部分是自愿的，还有一部分是没的挑。
　　当然有些人开始自愿的，呆久了便也没得挑了。

　　凌晗正站在恶人谷的正门上方，这里视线还不错，可以遥遥的看到路的尽头，正是一场攻防战结束，浩气盟带人离开不久，他不急着去休整，却坐在这里。
　　坐忘峰上修道的日子仿佛已经是几辈子前的事了。

　　突然，上空掠过一个飞影，在上空盘旋了两圈收了滑翔翼准确的落到他身边。
　　唐门轻功用的如同面前人这般利索的凌晗很少见到，他知道面前这位穿着唐门阵营装手上八项连珠的姑娘功夫也是一等一的。
　　她叫唐九，是他多年的好友。
　　“今日藏剑山庄嫁姑娘倒是隆重。”这唐九坐下来，大大咧咧的说。
　　“……哦。”他丝毫不为所动的说。
　　“江湖传闻，倒也是一段佳话，只可惜，姑娘是盲的。”唐九挑了挑眉毛继续说道。
　　“哦”又是简短的回答。
　　“那好歹也是你的徒弟，怎么一点表示也没有。”唐九终于绷不住问道。
　　“如此这样，你想让我说什么？”清冷沉稳的声音反问道，表情无悲无喜。
　　“……也是。”唐九被问住了，然后自嘲的笑了笑，拍了拍身边一身道袍的好友，似是安慰。

　　贰

　　叶然是叶老庄主当年捡回来的孩子，拜的是御神的字号。
　　她第一次闯江湖是在13岁那年和大师兄下江南，除了本门师傅，大家还习惯拜一两个江湖师傅，不一定要同门派，但是可以告诉你些江湖经验，大师兄为她在七秀找了个代理师傅，她的大师傅萧歌笙。
　　待在秀坊的日子里有时很无聊，萧歌笙也有自己的帮会自己的事情，所以不能时时跟着，她觉得无聊不听话跑出来玩，于是在扬州城里跑丢了，蹲在一间屋子的门口揪着自己的双马尾，然后便听到后面有一个低沉清冷的声音轻笑道“小姑娘，让让好么。”

　　那天凌晗正和帮会的人一同从战场回来，在交易行买了点东西准备回帮会休整，在门口遇到了一身金色的双马尾小姑娘，然后平白捡了个小徒弟。
　　那时候他从小姑娘的服饰上一眼认出了她是藏剑山庄的，不过阅历不多的小姑娘却不知道纯阳是个什么门派。
　　不过这不影响叶然在空雾峰一行后对自己二师父好感度爆棚。

　　叁

　　凌晗是恶人谷一个大帮的主力成员平时活动很多，黑龙战场竞技场攻防……所以他没有很多时间去带徒弟，也不怎么收徒，索性新收的小徒弟是个省心的孩子，除了几次飞鸽传书倒也没对他有过什么要求。偶尔在扬州或者长安遇见说说话倒也和睦。

　　那天，他和叶然在白龙口偶遇，问了几句得知叶然在附近有点事情，想了想左右无事，他便跟上了自家的徒弟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果不其然，自己徒弟的江湖阅历尚浅不足以对付一些事情，索性他在一边，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期间叶然接了个任务要去浩气盟的驻地一趟，凌晗不太放心她自己，想了想自己左右没有穿阵营装，只要不是那么倒霉遇到宿敌应该没事，所以拢了拢袖子定定神便跟着进去了。
　　凌晗没有告诉叶然自己是恶人谷的人，他觉得这件事离叶然还远。

　　叶然正式出师那天第一时间通知了凌晗，他自然为自己徒弟高兴，恰巧同门的傲雪与帮会的以为秀娘在花海结情缘，于是带着自己徒弟去凑热闹。
　　在那里他带了个真诚给徒弟庆祝，一地烟花炸开，便有人注意到了这边。
　　傲雪溜达过来对刚刚十五的叶然左看看右看看，然后乐了，撺得凌晗“这是你培养的小情缘吗”
　　“别闹，这是我徒弟。”凌晗白了他一眼严肃的回答。
　　“啧，这么好的小姑娘。”傲雪也白了凌晗一眼埋怨他的不解风情，却遭到了自己情缘的白眼。

　　肆

　　后来，他和叶然组了一个竞技场的两人队，那个时侯他已经是一套竞技场最高配置的剑试天下了，带一个新手也并不是很有压力。
　　那时候他不知道叶然为了他的随口邀请推掉了原本和大师傅萧歌笙以及自己师弟说好的三人队。
　　随着分数的增长，叶然的武艺也越来越精湛，但是叶然于武艺方面的天赋终究一般，他看得出她的努力，但是也就止步于中上的水平了。
　　之后叶然送了他一把自己用珠联璧合打的剑，说是谢师礼，凌晗用着顺手，便收下了，如叶然自己说的，武艺上她确实没什么天赋但是铸剑方面却很有灵气。

　　那时候，凌晗没有太注意叶然的小心思，在他意识里叶然总是还小，而他也一直都有心仪的人，是位万花谷的医生，很俗套的医生与病患的相遇，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还在艰难的追逐中。
　　之后，皇天不负，他终于得偿所愿，在花海为心爱的人放海誓山盟，然后领着她去见自己的徒弟告诉他终于给她找到了师娘。叶然笑的很自然。
　　在那之后他便一门心思扑在了自己情缘的身上，自己的徒弟就如同他知道的那样，没有再打扰他。
　　他失去了他的小徒弟的消息。

　　伍

　　再之后，叶然随萧歌笙入了浩气盟。凌晗与她的相遇在一场攻防战上，以敌人的身份。
　　那个时侯重剑划过一道弧线映着金色的影子，眼看云飞玉皇的轨迹划下来，却生生在半路停住，重剑背后一个少女的影子带着惊喜的声音“师父！”
　　“小然？”他的动作也不由的一停，看清了对方的相貌，两年不见，叶然已经不在是当年的小姑娘，即使沾了血污也掩盖不了那灵动的眼睛，一身高阶军装体现了她不俗的战阶。
　　“没想到，真的会在这里见到啊。”在惊喜之后的是无限的落寞，眼看着面前与自己不同阵营的服饰，叶然其实早在之前加入阵营时就知道自己的师父是恶人谷的人，但是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她以为他们永远不会在这里遇到。
　　就在他们彼此对峙不知所措的时候，一辆投石车的炮弹呼啸着在他们头顶降落。
　　常年的征战练就了凌晗第一手的反应，震山河瞬间落下罩住了自己的四周使自己免受伤害，然后他看到炮弹在身边落下，金色的身影随着爆炸倒下，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他的山河已经保护不了自己的徒弟。
　　后来帮会里的人带着他强行离开了那里，他不知道叶然最后怎么样了，他最后看到的一幕是叶然的师弟纵马赶了过来，听叶然说起过她的大师父是个厉害的云裳，想必能救得了她……他如此安慰自己。

　　不久后他的情缘离开他回去了万花谷，强求的东西终归不是自己的，他之前一直看不破，不死心，如今也只得到如此结果。

　　陆

　　他后来又去过藏剑山庄，那日正赶上有人到叶家求亲。他隐在人群中稍微听了一下，然后听到了原委。
　　原来那日叶家五庄主娶亲，唐家本家来送亲的时候这位唐公子偶遇了一位叶姑娘，一见钟情，欲求亲，不料被婉拒。
　　唐公子不死心又来求了三次，这次放了一地海誓山盟终于还是请出了那位叶家小姐。在绚烂的烛火和围观人群的起哄中点头答应了这么婚事。

　　在绚烂的烟花中，凌晗的心里钝钝的一疼，叶然的样子还是如同记忆中可爱，但是那双传神的眼睛却再也不似以前的灵动，只是呆呆的看着一个方向，眼看是不能用了。
　　再细细打听，才知道原来叶然在那次负伤后虽被救回一命，却坏了眼睛，只得退了阵营回山庄专心铸剑。
　　这唐公子也不嫌弃她的眼盲，到传为一段佳话。

　　回去以后他便将昔日叶然送给他的剑束之高阁。
　　他想，如此也好。昔日终是他没尽到做师父的责任护不得她周全，如今这样平安一生确是最好的结果了。

　　柒

　　成亲三年后，叶然的日子过得很安稳，没有阵营的打杀，夫君待她也是极好。她也可专心铸剑，偶尔与夫君学学机关术。
　　她喜欢坐在自家院子里的屋檐下听风吹竹林的声音。
　　早年她还没有眼盲的时候也来过唐家堡，与藏剑山庄的恢弘不同，唐家堡的色调是偏暗的，比起这种阴沉的颜色她其实更喜欢与藏剑相仿的纯阳的雪景，不过无论是哪里的景色，现在与她都没有什么关系了。
　　发呆的时候她会想，如今萧歌笙师父在万花谷如何了，师弟到底明不明白那位五毒师叔的心思，叶老庄主可还安好……还有她那位恶人谷的二师父……与师娘相处可和睦。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那位道骨仙风的师父，她总是会想起他们的初遇，在那扬州城中的偶遇，那清冷低沉的声音，那个时侯她想，所谓君子如风大概就是他那样的。

　　以及后来，在花海，师父为她放下的那颗真诚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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