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区

　　顾流年需要到G&C名下的出版公司要些出版社和编辑部的资料，这样他才能更好地跟他亲爱的母亲下棋。
　　一个电话的事情，资料早有秘书备好只等他去拿。
　　顾流年看了看那栋高楼，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大步流星进去取资料。
　　取了后，他回到车上，漂亮地一个甩尾开出去。
　　慢慢地，他的脸色沉了下来，不由得看了一下反光镜。原先那空无一人的高楼上，一个模糊的身影一闪而过。
　　顾流年心下讶然，去踩刹车时才发现被人动了手脚。
　　他抿起唇，想也不想地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跳车。
　　后面有一束强烈的光射来，让他在大惊之余不得不闭上了眼睛，耳边是刺耳的声音。
　　“叽……嘭！！！”
　　“出车祸了！出车祸了！！！”
　　再睁开眼时，顾流年从地上跳起来，最先摸了摸自己的身体。
　　他除了有些擦伤，居然一点事儿都没有。
　　“你醒了？”
　　顾流年刷地抬头朝着那声音望去，全身肌肉紧绷。待看清楚那人后，他身子又一松：
　　“凤启？……不对，你为什么会救我？”
　　那一身白色西装的男子从两三米高的树枝上轻飘飘地落下，站在顾流年面前。相比起顾惜的容颜，凤启更加不像人类。他的额间那簇火红好不遮掩，第一眼看他时只觉得他眼中又红光闪过，再仔细看时却又发现与常人无异。
　　他站在顾流年面前，微微俯下身子，细细地看着他。
　　良久才道：“醒了？自己回去。”
　　“你为什么要救我，你们……不是解约了吗？”顾流年狼狈地站直了身子，看着凤启道。
　　凤启迈开步子，轻轻松松地一步步踏开，顾流年看到他一步步地走着，面前的空气似乎能凝结成台阶，让他踏着虚空走上那高大入云的梧桐树里，直到再也看不见身影。
　　“三十秒后，这里会跟现世有一次交接，那时候你就随便找个方向迈十步就好。”
　　顾流年沉默，心里默数了几声，然后按着凤启说的做。果然，第十步时，他已经到了顾惜的别墅面前。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身后：“因为顾惜么……切，真是感动人的心意啊……”

　　顾流年进来时，被吓了一大跳。一转身就看见一张放大版俊脸可不是什么好体验，尤其都是男性。
　　他紧靠着门，不自在地别过头：“你干嘛啊……”
　　我从他头上拿下一根头发，捏碎。空气中闪过一张张画面，让我明白了大致是怎么回事儿。
　　一开始闻到他身上有凤启的波动时，不惊讶是骗人的。看着凤启救下他，又送他回来，我心底更是复杂。
　　这熊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呢……好好的光明前途不要……
　　“喂，他绝对是个好帮手，你确定还是不要他？要是被别人拐走了多可惜啊……”顾流年凑上来，一边打量着一边开口。
　　我挥去空中的画面，继续走回太妃椅上躺下：“我们的事情不用你操心，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才出手就快被人弄死了。”
　　顾流年的眼神有一下阴郁闪过，很快又笑开来：“怕什么，这不是有你们家凤启在嘛……”
　　“顾惜，说真的，他现在可是一个人在外头……你不怕当初搞死你们的那个去弄他？”
　　“过来，哥还是给你洗脑好了。”
　　“别，我再也不说了好吧？”
　　顾流年说笑着拿着用命换来的资料进房间好好研究去了，我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终还是没能忍住，从店里拿了些药过去。
　　我初次见凤启时，他真的是毛都没长齐，才刚刚涅槃，半睁着眼一脸迷茫。我还是头一次看见像他这么弱的凤凰，躲在梧桐树上连怎么下树都不知道。
　　那时我刚把一蠢货砍进畜生道里，师父给了给人家一个交代让我去思过崖待一年。左右无事，我便教刚化形的凤启怎么做一个人。
　　最后快离开时，那蠢货他爹为了报复我埋伏在崖口，却不知道最先出去的是凤启而不是我，眼看着凤启快被他中伤了，几乎没多想，我直接瞬移过去帮他挡了一剑。
　　那人很狠，直中心脏，甚至透过我还破了凤启的皮。
　　凤启那是第一次爆发，把那家伙扇落悬崖。他跪坐着抱着我，不知所措，他伤口里的血一滴滴地流进我的伤口，竟然让我的伤口开始愈合。
　　见此，他毫不犹豫地在手上又拉了一刀，送到我口边，讷讷地说，或许里外都治好得更快。
　　为了报那挡了一剑的恩，他想也不想地把自己卖给我了，却从未想过那一劫是我带给他的。从他涅槃到现今，我们一直都在一起，也从未想过要分开。
　　其实药品什么的，哪有他自己本身的血液来得快效。或许只是为求的找他的一个理由罢了，我拿着药找到了他那梧桐树。
　　他已经不是那只下树都要我接着的小凤凰，我也不是那个为了爱情什么都做的顾惜。
　　他曲腿坐在树杈上，看着我步步走开，满眼委屈。
　　“大少爷……”
　　“下次，别管顾流年的事了。”我把药隔空送过去，放在他的身侧，“背上有被撞伤吧？自己擦……”
　　“他对你还有用，要是他死了，你会很忙。”凤启拿着药，并没有立即涂上，自嘲般一笑，“再说了，你都说我们解约了，我爱帮谁就帮谁！”
　　个熊孩子，我头一次感到了孩子跟父母顶嘴时父母内心深深的无力感。
　　“我是很没用，连凰合都打不过。可是我至少比那两个初学者好！我都恢复了，麒麟更加不用说，你难道要带着两个拖油瓶去跟麒麟斗吗？！”凤启声音渐大，又慢慢低下去，
　　“……别不要我，顾惜。”
　　我心中一动，几乎就要答应。
　　最终，我还是狠下心，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的身边，只有他一个了，我赌不起。

　　“哟，回来了？管家刚刚问呢，你晚饭吃啥？”才一进门，就听见顾流年闲适的声音。
　　“随便。”我绕过他，走到客厅打开电视。
　　然后我跟他都是表情一滞。
　　新闻里放着坠楼死亡的女性头像，正是他母亲赵珂可。
　　顾流年几步走到我身边夺过遥控器重放，那女人惨死的模样让他的脸色惨白。
　　“警方目前不排除他杀可能性……”新闻里还在放着，顾流年却一下子坐在地上，他的表情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最后只能面无表情。
　　“谁干的……是谁干的！！”
　　“顾流年，这个世上，有十三区也会有其他。”我拍了拍他的肩，只可惜他想亲手解决他母亲的愿望是完不成了。
　　和第十三区的契约也永远不会销毁，他将永远没有自由身。
　　顾流年没有说话，呆呆地看着定格的屏幕。
　　店里有客人进来，我看了顾流年一眼，没有多说，直接回到店里。
　　“您好……陈女士？”
　　“呵，还真有这个地方。我要交换，用我的灵魂，换杀了我的人不得好死！”
　　“我很乐意为您效劳，我的上帝。”
　　等了一会儿，却又见另一个人进来。没有我的允许，能进来的除了客人别无其他。顾流年阴沉着脸走到我面前坐下：“我知道你规矩，把契约给我，我要找出那个杀了她的人！”
　　“你拿什么来和我换？”我看着他，只觉得满心苍夷，人总是如此，纠结这一个无妄的答案，殊不知拿到答案才是最痛苦。
　　“生生世世，如何？”他看着我，眼底满是暗色涌动。
　　我叹：“顾流年，你给我滚回去仔细考虑了再来，近三天别到我这儿来。”
　　挥手间，我将顾流年送了出去。按下微微颤抖的手，就在看清他眼底暗流涌动时，我竟有想要杀掉他的冲动。
　　即使我是魔修，我也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杀戮，并不曾被魔性控制过。可是，对着他怎么就突然起了杀意？
　　想着最近的岑沉沉和顾流年，我心中大致有了个底。
　　眼下却越发迷惘了。
　　几世几年，原来我也会厌倦，也会寂寞。

　　“老板，我想先在医疗方面入手，收购那家医院，让我弟弟过得好些自在些，然后从商业上打击……”岑沉沉把她近期熬夜做的计划那给我看，让我评估。
　　我扮演的是反派角色，她走一步，我便反击一步：“把你弟弟接回家去继续折磨，用政治打压你的商业……”
　　“……我会继续回去考虑。”岑沉沉低着头道。
　　我摸了摸她的头：“其实，不要考虑那么复杂，你可以先礼后兵。”
　　“您是说直接把弟弟抢回来吗？”岑沉沉一喜，接着又摇摇头，“要从医院带走弟弟，要避过监控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啊。”
　　“你要做的，是在夺回你弟弟后，站到前面，为他挡住一切。其他的，不用担心。”我笑道。
　　“老板，你为什么帮我？”岑沉沉歪了歪头，“我不是岑笑奈。”
　　“我知道，就当我报答你帮我保存了一片魂片这么多年吧，或者是我闲得慌。”我套上外衣，动作不停。
　　岑沉沉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顿住。我挑了挑眉：“有什么就说，别扭扭捏捏的。”
　　岑沉沉道：“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取出魂片了，可是每当老板对我好时，总是感觉很高兴，又很愤怒……很想、很想……”
　　“杀了他是吗？”已经好几天消失不见的顾流年倚在门边上淡淡道，“不巧，我也有这个感觉。”
　　他看着我，眼神不在无害，直露锋芒：“你不解释一下吗？顾惜。”
　　原来不止我一个是如此，他们对我也是如此。
　　不过，这也情有可原。
　　“因为……你们是麒麟的一部分。”
　　关于我和岑笑奈，在麒麟记忆里的一部分。没想到她的执念如此深厚，对我俩的执念居然都实化成人。只是我们越接近，彼此间刻在灵魂里的恨意便越发浓厚，那杀意日益明显。
　　“你一开始就知道？！你把我们留在你身边只是为了牵制麒麟？！你……”岑沉沉还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打击得目瞪口呆，顾流年就是一连串的发问。
　　我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吐字：“不然呢？我又为何找上你们？”
　　“不要忘了，我本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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