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路

　　黄梅天的S市，总是阴雨不断，早晚天气温差大 ，一不注意就容易感冒。今年气候更是反常，时间已经进入七月中旬，往年这个时候早就应该酷热来袭，可是今年这黄梅天还在顽强的不肯退散，家家人家的衣服都是晾着阴干，被套也一股子潮味。窗外刚刚停雨，文晓乐注视着雨停后依然淅淅沥沥滴雨的梧桐叶，鼻子里总觉得闻到衣服上有股黏糊的潮湿味道，对于耳边呱噪尖锐的声音视乎没有听到。

　　看着明显心神不在的文晓乐，文婉丽气恼不已，和文晓乐有二分相似的脸上露出一阵不耐，看了看自己的老公蒋涛明显不准备接话的表情，更是恼怒，自己不是为了儿子，为了蒋家，今天也不至于来和侄女费神计较，他倒好，自己置身事外，坐在那里充雕像，恶人都是她来做。

　　“晓乐，姑妈跟你说的，你怎么想啊？不是姑妈要这个房子，但你奶奶走了后，这个房子上的户口就剩下你和你哥了，你们两个一人一半，现在你哥今年准备要结婚，但是你一个小姑娘以后和你哥嫂住在一起总是不便当，我和你哥的意思呢，就是把你那一半买下来，你现在读大学，到时候可以住校，以后等工作结婚男方肯定也有房啊，再说，这个房子本来也够旧的了，那时候你也看不上啊，是不是？”文婉丽又一阵口干舌燥，希望说动文晓乐，让她能够拎得清，不要大家都撕破脸皮。

　　文晓乐身子震了震，被高亢的“是不是”三个字拉回了神，看了姑妈一眼，又看了看不声不响坐在那里的姑父，想到不在场的表哥蒋立群，心里的苦涩似乎泛滥到嘴巴里，姑妈一家已经是奶奶去世后，自己最亲的人了，但是就是这三个人，奶奶才去世不到三月，就来好说歹说的劝逼自己同意卖了搬离这个自己和奶奶相依为命住了十年的家。看着姑妈干瘦而显得颧骨凸高的脸庞，平静的说了事实：“奶奶说过，表哥的户口在这里落户是暂时的。”

　　这句话一出，文婉丽脸色难看，连忙反驳:“你奶奶怎么会说这个话，我是她女儿，你哥是她的外孙，她就你和你哥二个孙子辈，最疼的就你和你哥二个。何况当初我去了外地，你表哥后来读书户口报上来，她多高兴啊，怎么会说你哥是暂时的落户，会说这个话？”反正口说无凭，更何况，当初写的凭证早让自己抢先一步销毁了，现在人证物证都没有，小丫头也翻不了天。

　　文婉丽装傻再接再厉：“晓乐，你知道，说话要有证据，你说奶奶之前说过这话，那有证据吗？”房间内沉默了会儿，文晓乐才慢慢的开口：“没有。”几年前表哥报户口前奶奶跟她说过这个事情，还跟她说了重要的东西都放在房间上锁的抽屉里，可是整理奶奶的遗物时候，除了银行存款，户口簿，房产证等，并没有看见其他的东西。

　　文婉丽撇一撇嘴角，不搭腔。不是自己心狠要逼迫侄女，现在在S市，男的要结婚，没有房子，有几个小姑娘会跟你过。自己家虽然在外地做点小生意也在当地买了房，儿子一个人在S市读书时候，也没有想过一定要在S市买房，可谁知道，等儿子毕业了找了工作又谈了女朋友，再想在S市买房，房价却是蹭蹭往上涨不见停，偏一直有传闻说会跌才心存侥幸想等跌了再买房，谁知涨幅更快，拖到现在手里这点钱根本不够在市区好一点的地段买房了，就算卖了原本外地的房子也不够了。晓乐奶奶留下的这个房子才两室一厅是当初老房拆迁分的，虽然房型老式了点，但架不住地段不错啊，给儿子结婚用正好，自己手里的钱也可以拿来装修。等儿子结婚了，让他们小夫妻俩单独住在这里，想来女方家也没什么好挑剔了，这种安排真是样样都好。想到这里，文婉丽看了看样样都好里唯一不好的阻力文晓乐，叹了一口气，晓乐是女孩，以后结婚总是住男方家的，自己按市价给她一半的钱，也算心安了。至于当初答应母亲并写了保证书房子是晓乐一人继承的事情，已经抛在脑后选择性地遗忘了。

　　“晓乐，姑妈问你，你马上开学了，学费还够不够？之前你奶奶住院，你非要出一半的钱，存的学费都用的差不多了吧，你现在不把房子卖给我，准备怎么付学费？”文婉丽提出个现实问题，挑眉看向自己的侄女。

　　文晓乐努力使自己脸上保持平静，心里却悲哀明白这是个回避不了的事实，自己的父母在自己8岁时候车祸去世，留下的赔偿金并不多。后来老房子拆迁，为了还住在原先的地段让她上学方便，奶奶花了不少钱补差价买了现在住的房子，在祖孙相依为命的十年里，都是奶奶的退休金支付一切费用，奶奶一辈子好强不原意委屈孙女，只让她好好读书，可这两年物价越来越高，晓乐都趁着假期打点零工补贴一下家用。本来已经存好了下个学期的学费，可在奶奶生病期间自己也瞒着奶奶花的七七八八了，可现在一个问题很突出的摆在面前，没了奶奶的每个月的退休金，她只能自己养活自己了。生活费能靠自己打工，可是学费对于自己真的是亚历山大一样横在面前，就算能借到，但也不能每次都靠借钱付学费。

　　“我有两个条件，你们答应了，我就同意卖房。”听到文晓乐松口答应了，文婉丽和蒋涛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高兴。“你说。”文婉丽忙接口说道，生怕文晓乐又反悔。

　　“第一，我去找中介来评估房价，而且我要六成”还没说完，文婉丽高亢的声音打断了文晓乐的话，“什么，要六成？我们不是说好了对半吗？”文晓乐淡淡的回答：“你们不答应也没问题，我本来就不想卖的。”蒋涛看了眼文晓乐，制止了自己老婆激动想争辩的话，问道：“那另一个条件呢？”“我需要住在这里，等到下个学期开学，在这段期间，你们都不可以来。”蒋涛想了一想，也就不到两个个月，自己家可以等，点头同意这两个条件。

　　文婉丽看老公同意了，心有不甘问道：“那那个的玉佩呢？”“在我这。”文晓乐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指的是文家祖传的玉佩。文婉丽眼神闪了闪开口：“晓乐，你看这样，不如那个玉佩我也一起买了，你手里也能松快，你看怎么样？”那块玉佩以前大哥没结婚之前一直带在身上，自己也看过，颜色通透，雕工也算不错，也不知道哪个文家祖上当宝贝一样传下来，还有家训一定要文家的长子嫡孙佩戴，不知都传了多少辈了，现在也值不少钱。如果能让侄女便宜一点卖给自己，怎么也能把多出一成的钱赚回来。

　　文晓乐惊奇地看了一眼文婉丽，脸上似笑非笑，嘴角轻微上扬：“姑姑，你也姓文，也应该知道这个是文家祖上传下来的，有家规不准卖的。”虽然她自己并不看重家里传下来的规矩，但是她这个好姑姑算盘打得响，也得自己接不接她的茬才有行啊。

　　文婉丽脸色有点讪讪的，还准备继续劝诱一下，蒋涛起身阻止了妻子后面的话“好了少说两句，既然都谈妥了，我和你姑妈先走了，晓乐，那等你找好中介拿到报价告诉我们一声，我们再商量钱什么时候缴付。”蒋涛说完准备走人。

　　“等等，我觉得，这两个条件还是写下来比较好。”文晓乐看看蒋涛，又看了一眼文婉丽，慢慢的说道。文婉丽脸色尴尬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没说话，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蒋涛也没说什么，找了纸笔把事情条件写下，还和文婉丽都签了名。

　　最后临走前，蒋涛眼神复杂的看着文晓乐说：“晓乐，我知道奶奶走了你很难过，觉得我和你姑妈有点不近人情，但天底下会无条件爱护你的只有你自己的父母，虽然我和你姑妈这么做可能有点伤害了你，但是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你表哥。希望我们彼此体谅，不管怎样我们还是你的亲人，你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们，我们能帮的一定帮。”看着文晓乐也不知道听没听进的样子，蒋涛暗叹了一声和文婉丽离开了。

　　把门关好了，文晓乐回了自己房间，从书桌下的铁皮盒里把玉佩找了出来。本来文晓乐并不看重这块玉佩，不过既然姑妈问道了，反而让她觉得放在盒子里面不是个好主意。对着光线，仔细看了看，其实这块玉佩本身只是较通透的青玉，雕工也比较简单，不过年代久远，长久的佩戴和温养，显得很有润泽。心里思量着，抬手把玉佩带在脖子上，以前奶奶一直让她带着，可文晓乐不愿意带，就一直放在这个盒子里。想不到，奶奶的生前叮嘱没起到效果，倒是姑妈的话让自己自觉带起来，不知道奶奶会不会在她睡觉时候来和她瞪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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