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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十六 身子
外头院子里面,湘月站在边上拿着帕子揉眼睛,她同望梅的情分一向深厚非常,虽平时老埋怨她数落自己,可心底却真真把她当成了姐姐来待的。她出门子,自己自然心里替她喜欢,可人一走了,心中就冒出那些个没落来了。
“这不是湘月姐姐?”
听着有人招呼自己,湘月忙转过身子瞧了一眼,见是小许子,焖声问道:“娘娘在里头歇着呢,有什么送的,只管进去就是。”小许子小诚这两个,一日间总要来芳仪殿里跑上几回才是。
皇上自大婚后就再没再在紫宸殿里歇过夜,这两个小子也就跟生在这院子里头了似的,平日时见着,早就没了早先那些客套,跟同一处的也差不了许多。
见她这里还红着眼圈儿呢,小许愣了愣,随即笑道:“姐姐这是替望梅姐姐担心呢?那程校尉咱家认得,倒是个性子耿直的好人呢。”
湘月瞪了他一眼:“他要是敢对望梅不好,娘娘定会捏死他!”
“是是,只是这里风大,姐姐莫要受了风,回头娘娘那里又该心疼了。”小许子忙陪着笑脸道。
湘月这才又哼了一声,低头拿帕子再揉了揉眼睛,朝他身后瞧了一眼,道:“今儿们又送了什么过来?”
“听说是从海上新进来的一些个新鲜玩意儿呢,皇上叫拿来给主子过目,有喜欢的就先留下,剩下的收到库里去。”
听说又有了新鲜玩意儿,湘月心里那点子酸楚没落才收了去,两眼亮亮的带着小许子等人进了正殿,叫人把那些西洋玩意儿一一拿了进去给楚瑄瑶过目。
大婚之后,楚瑄瑶每日要忙的事情就比早先多得多了。想她之前每日还能闲得拿着本子书一看就入了神,可这会儿还哪里能够?三五不时的入宫请安的命妇、下面进上来的贡品、宫里处处大小事宜也要往她这里报来,再加上还要伺候皇上过夜之事,这一日下来竟也没多少清净时候了。
那些个珐琅掐死珍珠珊瑚的东西一一过了目,刚叫人登记入册,那边就又有人过来报事,那边又听闻望梅的轿子已经入了程府,心里只一阵惆怅一阵欢喜。
程府上下喜庆一片,原本不大的院子这会儿已经装点一新,府中的婆子丫头个个脸带喜意,只盼着新媳妇入府归来。
程校尉骑着高头大马,一路带着轿子往自家府上去,那笑得叫一个春风得意,连同僚调侃的话语都丢到了一旁去。
入了府,拜过了天地,又得了御赐的诰命封号,到新房里头挑开那大红的盖头,里面那明艳艳一个俏佳人微一抬头,水汪汪的眼睛只这么一扫,就觉着自己那身子软了半扇,连怎么出的屋门儿都不记得了。
外头转悠了一圈儿,被那些个人可着劲儿的灌了一气,也就是程跃这身子结实些个,竟还能自己摸着门走了回来,一到床边,连几句体贴话儿还没说上呢,就一头扑在床上酣睡起来。
望梅愣了愣,本还心惊胆战的怕一会儿的房事再放不开手脚,这会儿见他睡了,先是一愣,随即反倒安下心来。
跟两个婆子把这位新姑爷摆正,这才凑到外面儿,跟他隔了足有半尺的距离才勉强睡下。翻来覆去的躺到了半夜,这才睡去。
人在梦中,睡得本就有些个不安稳,忽觉着身上有些发重,迷茫间睁开眼睛。
大红的烛火,四目相交,各愣了愣,这才红着脸又各自扭开了头。
好半晌,望梅才轻咳了一声,道:“你……醒了?可要用些醒酒汤?”
程跃也干咳了一声:“刚自己倒了盏茶……”
二人间又是静了半晌,程跃那里才一咬牙,把本就放在她腰上的大手再一用力,揽进了怀里。望梅羞得只紧闭了眼睛,万不敢睁开半丝,哪里还敢去瞧他此时的脸色?
外头守着的丫鬟婆子听着动静,忙招手跑动,低声吩咐:“快!那边预备好水!”
匆匆一晃,眼见就要快入了十二月,正月除夕也不过还有一个月左右的功夫,望梅出嫁后又入宫请安了两回,这会儿正跟那程跃蜜里调油似的,楚瑄瑶也没特特的再宣她入宫。
这日清早,皇上梳洗完毕到前头早朝不提,春燕收拾妥当屋内,转过头来低声道:“娘娘,可要请太医来听听脉?”
“太医?”楚瑄瑶微微一愣,“前几日不是才请过平安脉?”宫里太医每半个月来给皇上娘娘听一回脉,前几日才刚刚来过,自己身子又没不妥当,不知春燕为何忽提此事。
春燕捂嘴一笑,低声道:“娘娘的小日子应是三日前的呢,到了这会儿可还没来呢。”
楚瑄瑶脸上一红,立时知道她说的是何意,暗自琢磨了下,只不过错了三日,若要不是……“还有七八日就又是请平安脉的日子呢……”
后面孙嬷嬷正好进来,这话便是她叫|春燕跟楚瑄瑶提的,听她如此说,笑着上前一步道:“娘娘只说天冷畏寒,不过叫他们多走一趟的事儿。若是没有就照常行事,有了也不过是小心些个……”因帝后二人情分深厚,虽没夜夜晚上叫水行房,却也是三五不时的事儿,但凡有了身子,再行房事到底不便,若能提前诊出来,也免得有何差错。
听孙嬷嬷如此说,楚瑄瑶才勉强点头。
“叫了太医?”后头刚拿着牌子叫人去太医院,前面皇上那里就得了消息,刚刚退朝,本是要去紫宸殿书房的,这会儿听了这消息脚步顿住,微微侧脸看向方迟,“可说是哪里不舒坦?”
方迟微微弯腰:“说是娘娘有些畏寒,并无大碍,不过请太医来瞧上一眼,或是食补也可。”
皇上这才点了点头,她本是南方人,去岁来时就大病了一场,今年仔细些也是有的。想是如此想的,到底心里放不下,脚步还是朝后头行去。
人到之时,太医院的李太医刚刚听罢了脉退了出来,后头跟着两个平日在芳仪殿听使唤的小太监,一脸的喜气。
一见了皇上,几人皆忙拜下,那李太医也笑道:“恭喜皇上。”
皇上眉头一挑,朝那几人看去,后头又跟出了春燕。若说这两个小太监是送那太医出来的,这春燕便不应是了。
春燕也忙拜了下来,笑道:“皇上,李太医适才说娘娘有了身子呢。”她这里正要找人往皇上那里传信儿,可巧皇上竟就来了!
眉毛高挑了起来,脸上笑意深了数分,道了声:“赏!”人便抬脚朝屋子里走去。
里面刚刚挑起了帘子撤了屏风,这会儿听见皇上进来,里面众人都是一脸的笑意,忙俯身下去行礼。
挥了挥手,又道了两声“赏”,皇上这才走到了床边,弯腰朝楚瑄瑶看去,只见她脸上带着几分红意,有些个不敢抬头看他。
见她垂着头,红着脸的坐在床上面,皇上侧坐在她身边,大手抬起,轻轻按在她小腹上面,低声在她耳边道:“昨夜还没想着,那般孟浪,这就有了个小东西在这里头。”
脸上微红,抬眼嗔了他一眼,又低了头去,那手也不由得按在小腹上面,心中又是一阵恍惚,自己还全无感觉呢,这就有了孩子了?早先那会儿的想头,到了这阵再有了这牵挂,她到底要何去何从?
“安心养着,一会儿朕叫他们把吃喝的避讳全都一一让你身边儿的大宫女给你记下。”想了想,又道,“那些个太监再不叫他们往你跟前来了,有什么要用的、使唤的,就叫这些个宫女去处置便是,你只管好生养着身子。”
轻咬了咬唇,楚瑄瑶低声道:“那,年后那事呢?”
皇上眉头微挑:“那又非是一天半天的,你且好生歇着,这些不由你操心。”
心中一紧,抓住他的腕子:“皇上前两日才应下的。”
见她如此,皇上不由得失笑了一下,沉吟了会子,方道:“由南面来的消息朕自会知会你,你有什么想头法子也可告知朕。你这一有了身子,明年朕是再不能带你南下的……”见她眼中光彩暗淡了些个下去,又柔声道,“不光是你,朕也不去,可好?”
楚瑄瑶愣了愣,诧异道:“皇上那日不还说要亲带兵南下吗?”
掌中握了她的柔荑,皇上往后头靠了靠,背后依上了软垫方又道:“今日朝上提过此事,朕琢磨了下子,南面那仗非是一两日便能定下来的。虽断了他们同安朔的通路,可到底还有大尤支应,此事急不得,这边堵着那边打才是。”又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知你心思,可既然那仗要慢慢儿的打,不如咱们先好生把这孩子生下来再计算可好?不若,你莫非想将咱们孩子儿带到战前去生,叫他一落地就能领兵打仗不成?”
自知有了身子,来年南下之事皇上定不能依着自己,不过心里黯然一下子罢了。这会儿听他打趣,楚瑄瑶忍不住抬手掩口失笑了起来。
见她笑了,皇上又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这事便这么着了,有何事朕可叫你知道,但要再似早先似的,敢多用了心思咱叫们的皇儿受苦,莫说是这些个事宜了,就是这个院子也再不许你出了!”
楚瑄瑶这才点头,心中带了丝中愧意。能做得他的皇后,心里不是不想着要个孩子,他带自己如此,若再在此事上只顾着自己的想头,那当日还不如不嫁与他落得清净。既身居后位,自要为他、为自己的孩子打算。昭国虽无大将,带兵同南恒周旋还是可以的,细的地方便是自己也是算不到的,但粗的地方……
“皇上不如兵分两路,叫人带一支奇兵杀进西面那里,从大尤国中取道,绕到两国交接处。”大亦国地广人稀,就是带着人杀了进去,他们只怕也一时察觉不到。“若是能绕到南面去可就更好了……可惜那里密林丛生,兵将恐怕难行。”
“才刚知道消息就想着这些个?若是个皇子也就罢了,若是个女儿家,还想如当年清荷将军一般不成?”皇上口中的清荷将军便是当年安国、定国二将军的亲姐姐,早先原本无人知其竟喜军事,后方从二位将军口中得知。
那二位领兵打仗自是天赋异禀,奈何不会诡异一道,时常书信回家,其姐知晓战事时常于书信中指点一二,虽未亲上战场,却出力许多,被德帝封为“清荷将军”,其人却从未南下回过昭国,只在北上侍奉双亲,因不欲显此手段并未广为流传,故知此名号的人如今已是不多了。
楚瑄瑶忽心有所动,抬眼看着他道:“莫非皇上是拿妾比做清荷将军了?”他早先愿意用自己,莫非也是因此之事?祖辈之时有这些美谈,才敢带着自己南下?
皇上笑而不语,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想吃什么?早上用过些什么?这会儿怕已是饿了吧。”
帝后二人情深,自是国家之福。皇后方入主东宫,便有了身子,更是家国之大幸。朝中众人得此消息,皆进书上表,吉祥话一句接着一句,那些个文人书生恨不能用尽天下话来书一表。
皇后有孕,正赶上宫中热闹之时,昭国皇宫中虽冷清些,可平素人却并不少。这会儿虽把近身伺候在芳仪殿的大小太监一应撤了出来,可又照着双份的人数补了宫女进去。宫中下人多,就是把那属兔的人全都替了出去,剩下得用的人却也不少。
处处妆扮一新,挂采绸、吊灯笼、做冰灯,里里外外忙得热火朝天的。因皇后有孕,把那平时进宫说话儿的人再减了一半儿,除了那清亲近的,如义妹望月,又如和悦郡主倒是时常进宫伴着皇后解闷,傍的就是想见也比早先难得多了。
眼见着还有三日就到除夕了,楚瑄瑶坐在紫宸殿中正同望梅说话儿呢。那里湘月端着盘子核桃酥进来,笑吟吟的放到望梅身边儿的小桌子:“我来伺候咱们令人用点心。”
程跃本不过八品校尉,因得皇上看中娶了皇后义妹,这会儿一口气的升到了六品武略。望梅自也得了诰命封为六品令人。
见她打趣自己,望梅也不理她,只看着楚瑄瑶:“娘娘身子越发的重了,小皇子出来的时候正是天气热的时候呢。”
“听说园子里那会儿还算是凉快,若是今年热些,倒能先去西山那里,等出了月子再回京中。”楚瑄瑶捏了块儿刚上的点心,正往口边送着,闻着里头的奶香味儿,忽觉着胃口里面直翻腾,忙放到一边,抬手拿帕子掩了口。
“娘娘可是害口了?!”身边儿的春燕忙问道,又叫人去拿痰盂。
分明头一日吃着这个还觉着香甜,今日胃口竟就变了。
宫女们正乱着,就听那边湘月诧异道:“望梅,你怎的了?!”
一抬眼,就见望梅那里皱着眉头,也正捂着嘴巴。楚瑄瑶心里那翻腾刚刚下去了些,挑了挑眉毛,诧异道:“你可也是有了?”
下面望梅脸上一红,低头道:“不知道呢……就是猛的闻见这股子核桃仁味儿有些闹心。”
自己是闻见那股子奶味儿倒了胃口,她却是闻着核桃味儿难受。楚瑄瑶弯了弯嘴角儿,吩咐下去:“请太医过来,给令人听听脉。”
没一会儿,太医院遣了太医过来,隔着帘子听罢了,又是连连道喜。这倒好,先后出了门子的“姐妹”二人,又先后有了身子,如此算来,指不定皇后娘娘家的风水好,竟是入了门子就能生养的!
那些个有心的,一个个都四处打听着,想瞧瞧皇后娘娘家中可还有哪个女儿要出嫁的?赶紧娶了好开枝散叶啊!
一得了消息,楚瑄瑶就忙命人把望梅给送出宫去,又派人给程家送了消息过去。程家程跃这支人丁有些个单薄,听了这消息喜得那程跃还在任上,就忙找了人换了下来,回家看老婆去了。
那些个得子不易的,都想着,等到了宫宴那一日,定要好好沾沾皇后娘娘的福气,回家也能一举有了身子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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