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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吴用看那晁盖不忿,生怕坏了大事,当即上前一礼,向天王道:‘公明哥哥所言甚是……’”
戴宗坐在郓城茶馆中,心中好奇这说书先生绘声绘色如临其境的说书辞是从何而来。一百单八将魔星齐聚的故事在民间不胫而走,逐渐成为茶馆街头炙手可热的谈资。人们齐叹这水泊梁山的忠义双全有勇有谋,而戴宗听在耳中,却不免化为一丝苦涩,落入心池,却浓得化不开。
“告诉那青面兽,天黑之前若拿不下网师园,让他提头来见!”
“大军需要休整,更是事实!我梁山兄弟,不可再有折损。”
“众兄弟战袍可新? ”
“焕然一新!”
“众兄弟兵器可利?”
“ 吹毛得过!众兄弟此战可胜?”
“战无不胜!”
“我只盼随我饮下这碗酒的兄弟,此仗之后都能活着,陪宋江共聚一堂,再饮庆功酒。”
案上的牌位,越放越多了。戴宗日日在战场与后方间来回奔走,常常是刚从军师处得令回来上了战场,便又从头领间获知某几位弟兄命赴黄泉的事实。
一将功成万骨枯。
戴宗眼看着大哥与军师在征讨方腊的短短数月间迅速地苍老下去,昔日在江州赌坊出手阔绰处变不惊的故人,已在额上系上了白布条;昔日在郓城茶馆独自饮酒笑意盈盈的相识,鬓边已平添白发。
阮小二说过,我们征方腊,不是为了升官进爵,而是要圆了公明哥哥和军师哥哥的心愿。那时的梁山尚有一百零八颗魔星齐聚,向来无所畏惧热血沸腾的好汉们,听了这句话,脸上竟都现出了决绝而悲壮的神情。
戴宗料想,这话,宋江与吴用是没有听到的,也许直到现在,九泉之下的他们也仍不知晓。不过,那又有何妨?现在的地府,恐怕正热闹着呢。梁山日日夜夜流水般不停歇的长桌宴,此时应是酒过三巡,正在兴头上。
一世缘结,此心不泯。
活捉了方腊,便要班师回朝,可远处那一片曾经的璀璨星光,如今已是黯淡。杭州城中,六和寺内,本是随着二位哥哥来探望鲁大师的戴宗,却只能参与又一场葬礼。方丈为鲁达焚香诵经,葬入塔院,戴宗的脑海中出现了鲁智深写下的偈语: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挣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
林冲去时,火光冲天,不知埋没多少魂魄的葬场上已是石碑林立,一眼望去,满目悲凉。戴宗想起鲁智深坐化时的安详面容,心下倒是多了几分释然。
朝堂受封,一时风光无两。梁山泊以非凡之名再度传遍京城。然而,对此时的兄弟们而言,水泊梁山,已是只堪回首的过往。城门楼下一别,已过数年,此番回想,当真是恍若隔世。
戴宗辞官不受,独自前往泰安岳庙陪堂。日日见香客来来往往,近十年征战沙场累积下的疲惫与血债,一丝丝地从戴宗身上抽离开去。
戴宗现下当真觉得,魔星聚义之说多半只是杜撰,只是那撇不开的一个“缘”字,连结众人多年,该是一切的源头。若及时雨,坐楼杀惜而为草寇,忠义难两全;若智多星,遇宋公明而付忠心,九死亦未悔。
对于自己,那水泊梁山的往事,便似地上的树影与叶间的微风,无一日能逃得开。可当日落月隐风定时分,又都成了虚无,一缕也抓不住。
饮下最后一碗茶,戴宗看向茶馆外的天空。连绵许久的雨丝终是停下了,洗刷得天地间好似一尘不染。世间万物,离去时莫不是都如这般不留痕迹?
若影如风纵豪情,时移树静空记省。
施耐庵语:戴宗纳还官诰,去到泰安岳庙里陪堂出家,每日殷勤奉祀圣帝香火,虔诚无忽。后数月,一夕无恙,请众道伴相辞作别,大笑而终。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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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
这话很契合我看新水浒的情况,只是一瞥眼间就看了下去,直到最后几集被虐到渣都不剩。看原著的时候远没有这么动情,只是长久以来被金庸武侠小说里的豪情渲染,对一百单八将聚义的故事有莫名的好感。但是电视剧不一样,它以具象的画面和抽象的情感把一个个人物嵌进我心里,再让我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悲不堪言。
这里的宋江与吴用,在我看来是甚于知己的交情。两人先后上山,一样地改变了命运,也为梁山彻底改变了自己,从而在这种惺惺相惜中培养出了非凡的默契。这点上,我佩服编剧温豪杰拔高吴用戏份的做法,因为这让水浒变得有看点,也变得更有人情味。
其实从前很少为影视作品流泪,但这次却是直接而残酷的开闸放水。也正因为此,酝酿出了这样的文章,以戴宗的视角,把对原著、更多是电视剧的感情与想法揉在一起。
至于表意是否到位,我只能以一言“尽力”蔽之了。
写完之后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但是也为写文在感情上重温了一场心酸。但是,至少这八千字下来,能是对这段经历很好的总结,至少在将来回顾时,能有迹可寻。
如此记忆,何其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