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青

　　许昭和戴慧当晚就坐着最后一班飞机，赶在25号道来之前飞到了伦敦去。原定计划许昭就是想去伦敦给戴慧买圣诞礼物。2005年的圣诞节，应该是许昭记忆里最美好的一个节日。之前从未有机会能和心爱的女子一起过圣诞，特别是在圣诞节的早晨在伦敦醒来时，能够看见睡在一旁的爱人。

　　说来，许昭都觉得自己好生君子，简直可以cos柳下惠，或者根本就是现代柳下惠，那天晚上她是抱着戴慧睡的。按理，这种从天而降的好机会那肯定得立马扑倒成其好事啊。可是许昭偏偏就是个纠结的主儿，她心里不是很确定戴慧对自己的态度，觉得现在好像不适合马上滚床单，她就是执拗的想在彼此互相恋慕的时候达到性与爱合一。她想要那种感受。于是乎那一晚，二人分别洗了澡，许昭从背后抱住了戴慧。“我先进来，给你把被子也暖了，不冷吧？”戴慧只是点点头，轻轻握着许昭放在自己小腹的手。彼此都不是那么想，或者说都是在可以隐忍着，一切怀着暖意沉沉睡去。

　　许昭自然是睡得幸福无比，如今戴慧也不时想起那天早上，伦敦的寒冷的圣诞节早晨，她在许昭的爱抚中醒来时，看见许昭温柔的表情。此刻已是下午，戴慧刚刚挂断苏璇的电话，顺利的话，二十分钟后苏璇就会来接她，送她去墓园。找了一圈人，终于有一个愿意送自己去墓园看看许昭。那天早上，她曾经如何温柔的回应许昭的爱抚，甚至用自己的双唇回应许昭落在自己额头的吻。许昭那么惊讶，继而立刻热烈的回应，唇齿叩击，灵舌交缠。大概那个时候，要不是苏璇来敲门，两个人马上就要干柴烈火清晨合体一番了。

　　其实哪里是清晨，早上10点了。苏璇为了提醒许昭今天中午要去见时代华纳的人，满不甘愿的从隔壁房间过来敲门。要不是作为CEO的秘书，位置如此重要，她才不会在明明已经第一个发现许昭和戴慧已经搞在一起的情况下，还来吵两个人良宵一夜后的早晨。苏璇是情场老手了，自认为睡过的女人不到两百也有一百五：自己顶头上司昨晚看董事长的眼神就不对了，也不知道董事长到底在她怀里对她说了什么，反正许昭那双深棕色的眸子立刻就亮了，把董事长抱得更紧了。

　　要是那个时候知道后来会是那个样子，也许会力劝许昭放弃。可是自己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她在那个迷惑的晚上想了很久，把之前种种许昭的奇妙行为理了一回，不到三分钟，一拍脑门，原来你，我的厉害的威武的雄赳赳气昂昂的上司，一开始就是奔着董事长来的啊。

　　“董事长，上来吧。”戴慧在保镖的注视下，坐上苏璇的车。后面毫无意外的跟着三辆保镖的车辆。戴慧叹一口气，自打那年差点把自己撞死之后，戴盈廷是死活不会对自己放心了。也难怪，只怕如今除了苏璇不会有任何人相信自己不会再自杀。在浴缸里，在床上，在任何一个可以找到玻璃或者任何可以轻松弄死自己的地方。在朋友们眼里，现在刻意克制自己不去想许昭的戴慧，一旦想起来就有自杀的可能。

　　“走吧。”苏璇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的放上一首歌。“董事长，我懂你的难过。她走了四年多了，你也要尽量好好活下去啊。”说归说，劝归劝，却在车上放起《Vincent》，戴慧随着歌曲再一次回到那个圣诞节，把公事都办完，办完。。。

　　许昭带着自己去游玩。说在海德公园附近非常隐匿的一条街的街角，比犄角旮旯还要犄角旮旯的地方一家咖啡馆多么多么好。都晚上六点了，两个人匆匆吃过晚饭就去。按戴慧的性子，宁愿好好吃顿饭，未必想很文艺的去找这么低调的咖啡馆，可是许昭那么热切，戴慧不想杀了她兴致。两人坐在窗边，戴慧这才发现这家咖啡馆除了地道咖啡之外最棒的就是晚上街景超级美，街灯迷离，灯光昏黄，行人匆匆，莫名有温暖流动。许昭问她，是想继续坐着还是出去溜溜，“那就出去吧，我没怎么好好在伦敦转过。”许昭随即兴奋带着她往肯辛顿宫走。

　　本来许昭想和她八卦戴安娜，不料戴慧突然问及自己的身世。许昭一愣，随即一笑，头抬起来看着伦敦十二月的夜空，修长的围巾在寒风中轻轻飘荡。“我啊。。。嗯，从小是孤儿啊。”戴慧认真看着她，任由她把自己的双手握在她手中呵着气，慢慢诉说从小是如何失去原在部队的父母，又如何被部队上的叔伯们抚养长大，继而如何和抚养自己的叔伯们意见分歧天天吵架，最后争取到国家奖学金跑到美国去，还一反常规搞得像不肖子孙当然也异于一般防间谍的逻辑去做了那么多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给美军在海湾战争时期做的事都是见不得人的，在非洲给军火商打工更是在正义和血腥黑暗之间找平衡，间接地说，许昭也是满手血腥的人。说到后来，许昭大概自己也觉得冷，“咱们回去吧，在这里站这么久，你冷了吧？”

　　大概许昭死前都会回忆那一瞬间，戴慧什么都没说，勾着许昭的脖子就吻了上去。长久而温柔，缠绵不舍的分离时，戴慧说，“这样不就不冷了啊。”许昭简直和打了鸡血一样，觉得自己简直是天底下第一幸福的人。

　　苏璇哪里都没去，发现了大八卦之后除了想在酒店蹲点儿看这俩还能干什么之外就哪里都不想去了。办完事就自己匆匆吃了饭回到酒店等着两个搞在一起的boss。许昭和戴慧回到酒店的时候，苏璇已经把电视声音关到最小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等了俩小时了。从极小的猫眼往外看去，只看见这俩如胶似漆的粘着走过。看见这一幕简直把苏璇给一针戳醒了。精明如她，号称天济行政效率办事能力第一的苏璇，早就在两间房间的隔墙之上找到了隔音效果应该最差的那个位子。连滚带爬的冲过去，准备偷听。

　　五星级酒店的隔音效果还是可以的，苏璇发誓她那晚什么都没听到，失落非常。但是从第二天早上自己早餐时看见许昭和戴慧的亲密样儿，就知道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是啊，戴慧把所有呻吟都压在嗓子里，许昭技术再好也不愿意在第一晚就全部施展出来；不过戴慧倒是真的认识到，其实女女的亲密也可以很销魂，或者相对于之前自己的婚姻，那更加销魂。

　　“董事长？”苏璇觉得戴慧好像睡着了，“嗯？”其实戴慧只是沉湎在回忆里面，闭上了眼睛，不想居然想起两人第一次欢爱的样子，还有第二天早晨许昭如何如何对自己百般温存，那些让人发痒的吻、那些撩人的爱抚，心思细密伺候自己吃早餐的样子。。。。。。

　　“嗯？”戴慧睁开眼，“到了。”苏璇说，目光有些冷漠。是啊，戴慧想，自打她开始对许昭冷淡的时候，从许昭病重之后，苏璇对自己就很冷漠了。

　　“谢谢。”

　　这样的两个字，有时候说来温暖，有时候说来伤感，有时候甚至说来痛心。假如你付出一生之爱，只为换取对方同等的爱；没想到对方不但没有如你所愿，那人对你的付出，所有的爱恨伤感折磨用心，都只算得上一句“谢谢”，那与一颗心的毁灭何异。

　　我爱你你却不爱我，说来是很俗套的悲剧，偏偏也是如此伤人的悲剧。一开始感叹，你怎么不爱我；然后付出了那么多，说，你居然不爱我，你怎么可以不爱我；继而终于咽下无奈，你不爱我。

　　什么原因呢，别人问。

　　只是你不爱我罢了。

　　也没有人许诺过，宇宙正义，爱情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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