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定

　　齐暮清因为那日寒毒发作，这几日都被禁足了，待在家里养身子。乌苏常常陪他说话，只是这几日也来得少了，他实在是憋得无趣了，抓住为他送药的齐暮扬百般讨好。
　　“怎么了？皇弟是还等不到自己变成女儿身，就要许给为兄不成？”自那日齐暮清闹笑话之后，齐暮扬就一直提起这事，齐暮清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也不敢狡辩，只能陪着笑脸。
　　“皇兄，我都快憋死了，你就准我出去走走吧。”他扯着齐暮扬的袖子“撒娇”，被蹂躏的那个人只是斜着眼看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你多穿点衣服，待会儿我来接你。”
　　那话比圣旨还要管用，齐暮清赶紧回去换衣服，现在正是踏春的好季节，他想着公子翩翩，一扇一白衣，正是才子的绝佳造型。所以当齐暮清白衣飘飘的跑去找齐暮扬，满心欢喜的说着自己的出游计划时，齐暮扬一件黑色披风直砸到他脸上。
　　“我们不出乌家。”
　　齐暮清的那个心啊，瞬间跌到冰谷里去了。

　　齐暮清跟着齐暮扬和众长老一同坐在高处，风时不时的吹来一阵，他裹了裹身上的披风，觉得无趣的紧，想着之前乌苏不怎么来找他，应该也是在准备这什么考核，看来她也是十分看重这考核的，不过那丫头向来聪慧，这考核应该也是不打紧的。
　　又是一阵冷风吹来，齐暮清忍不住向身旁的齐暮扬靠近。齐暮扬倒是很喜欢他这样时不时无意识的依赖。这么想着又是握住了他的手，齐暮清自是察觉不到，也就让他握着。说到乌家，既是术士大族，除了能力了得以外，规矩自是比平常术士家要多。就好像现在进行的，便是乌家每逢初一十五的考核，每次考核一样，子孙们可以展示学习的新技术，也可以向长辈们展示自己的进步成果。这次因为关系着未来国师人选的鉴定，乌家的考核项目才做了统一。
　　“皇兄觉得乌苏胜的几率有多大？”
　　“说不好，这种事情讲究机缘巧合，你很想她赢？”
　　“嗯。”齐暮清看着台下的乌苏，“她很好，至少她是真心和我做朋友的。”人的一生，总会遇到很多人，当你身处高位，亦或潦倒落魄时，能遇到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朋友，又岂是简简单单的事情。齐暮扬自是知道他的意思，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把齐暮清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术士的考核分为两种，一是迷惑他人，二是被他人迷惑，前者要具备能力，后者则是需要心如止水。
　　考核开始了，每个人都有一位乌家长老配合，只要能够用幻术迷惑长老做出一件事，哪怕只是一个动作，也算作胜出。乌苏需要迷惑的人正是乌家的大长老，是一位神力出众的人物，也是乌苏的父亲。
　　“倒是没有想到，会是为父来考核你，若是简单让你胜出了，这作弊的嫌疑，怕是洗不清了。”父女俩对坐，大长老是个开明宽厚的人，与女儿之间更是毫无间隙，只是乌苏也没想到考核自己的人会是自己的父亲。
　　“族长考虑周全，若是爹爹会为女儿作弊，族长又怎么可能会这样安排呢。”乌苏点燃桌上的小炉子，又舀了水在茶壶里。“爹爹和女儿已经好久不曾煮茶聊天了，今日到是正是时候。”
　　“是啊，这茶喝得的小心了。”
　　旁人只道二人在进行考试，倒是台上的齐暮清看得一头雾水，他实在搞不懂两个人在哪喝茶，有什么好看的。“不是说乌家不问世事吗？为什么国师还是要从乌家择出呢？”
　　“虽是不问世事，但乌家却是无人能及，几十年为这天下出一个问世之才，也不为过的。”齐暮扬看了看身旁的人，眼里全是倦意，这样的比赛，他那样的人应该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吧。
　　而台下的乌苏父女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时不时笑声不断。待水沸了之后，乌苏挑出茶叶细细研磨，再用纱布裹好，扔进这沸水之中，轻轻摆弄。
　　“你泡茶的技术倒是越来越好了。”大长老的语气里，全是欣慰之意，他心里是不愿自己女儿胜出的，修行之人，一旦与皇家沾上关系，便是入了最大的浊池，一生都出不来。
　　“女儿这些都是跟着娘亲学的，虽不及娘亲精通，但也是比常人好些的。”说着，乌苏倒了茶水在大长老面前的杯中，顿时茶香四溢。“爹爹试试看如何。”
　　这大长老是出了名的疼爱娇妻，现在这茶香迷人又想到了自家贤惠得不得了的那位，当下心情大好，端起茶杯一口饮进。苦涩的味道触及舌尖，待一段时间后才消失殆尽，大长老看着手中的空杯，不禁苦笑。“就这么着了你的道了。”
　　齐暮清看着那大长老一饮而尽的豪迈样子，大为惊讶。“搞什么啊，一个人拿着空杯子喝得如此津津有味。”
　　齐暮扬笑了，“你懂什么，乌苏已经胜了。”又看了看乌苏，这丫头虽能力不及其父，但是懂得用可用之物相补，真是不简单啊。再看看一旁的老族长，也是满意的样子，第一场考核，已经有了胜出的人，乌苏和大长老也起身退出了考场。
　　第一场考核结束之后，原本参加考核的三十多名乌家子弟，如今剩下的只有不到十人。又过了一刻钟，第二场考核也开始了。这场考核由族长亲自进行，乌家子孙与族长相对而坐，受族长考验。
　　“我会让你们看见，你们心中美好的记忆。”
　　齐暮扬看着台下的老族长，忽然觉得一阵倦意袭来，恍恍忽忽间便觉得自己好像去了另一个地方。他知道自己是中了老族长的幻术了，却又无能为力，只是心中感慨这老族长的神力真是非同一般，如此考核，让人明知道自己身中幻术却于事无补。
　　烟雾散开，热闹的街市和灯火点缀的河流，此刻的齐暮扬踏在这方土地上觉得分外踏实。他沿着记忆里走过的路向前，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那个人。一身白纱似雪，乌黑的长发未着任何装饰披散在身后，她的四周摆满了河灯，正一盏一盏的放入河中。齐暮扬将她眼里的落寞看的仔细，一点都不想放过，慢慢走向前去，不料失足踩翻了河灯，那女子回头看向他，并不言语，齐暮扬心里却明白得很，他这一生都沉在了那双明亮的眸里，不能自拔。
　　这么想着，他被人拍了一下，神智立刻恢复过来，想着刚刚的幻想，自己也不禁苦笑起来，再看看刚刚叫醒他的人，正靠着他的肩膀睡的正香。他紧了紧齐暮清身上的披风，又将目光投向了考试场地。
　　场上的人，除了乌苏，有的已经离场，还有的仍旧处在幻象之中。一炷香过去了，老族长笑着一摆手，原本神志不清的那些人都已醒来。老族长看了看乌苏。“你小小年纪已经心如止水了吗？”
　　“孙儿没有，只是孙儿明知自己赢不了，一开始便没把心思放在族长身上，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内心，独自参道。”
　　老族长听了乌苏的解释，大为欢喜，世人只道幻术难解便费尽心思去参透，其实最简单的破解方法，除了心如止水，无欲无求，还有就是不闻不理，对于事物不在乎，自然不会产生欲望，也就不会被迷惑。下任的国师，老族长想着他已经择出了最优秀的人选了。
　　走回高台，老族长并未宣布比赛结果，只是交代大家回去好好休息，对于今日之事切勿挂怀。此时齐暮清已经醒了，看着人群散去，忙追问老族长结果。老族长只是笑着，“天机不可泄露啊。”悔的齐暮清直后悔刚刚打的那个盹。
　　“老夫看大皇子殿下眉宇间透着喜气，莫不是刚刚也看到了什么美好的事物？”
　　齐暮扬抚了抚额头，抬眼看了看，“我看见了一位故人，只见过一面，托族老的福，今日得以重见。”
　　“哟，听这口气，皇兄说的是位女子，姿色肯定不错才会让皇兄无法忘怀了。”齐暮清是爱打趣的性子，当下只以为是可以捉弄一下他这位毫无瑕疵的大皇兄。谁知道齐暮扬大笑的感概了一句，“倾城之姿啊。”
　　渐渐无存在感的六皇子殿下只能默默遗憾又错失的机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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