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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自那次骑马散心后已过四日，再过一日军队就将拔营，届时联盟的军队也将解散，各蒙古贝勒们要带着各自的士兵回部落。因此这几日汗帐内极为热闹，皇太极要按功绩分配战利品，蒙古贝勒极其爱财，因此皇太极常用财物拉拢巩固和蒙古各部的关系。而除了分派战利品，最让皇太极头痛的是喀尔喀部连同喀喇沁部、敖汉部的贝勒要求天聪汗就奸细的问题给他们一个答复。而皇太极始终没有承认哈日珠拉是奸细这项罪名。
为了解除哈日珠拉被怀疑的罪名。皇太极倒真的从俘虏营中揪出察哈尔的奸细。可对此，喀喇沁部和喀尔喀部的贝勒并不满意。他们觉得俘虏营中能出奸细很大程度上还是哈日珠拉的过错。更何况以哈日珠拉囊囊福晋的身份怎么都无法让人相信她会背叛林丹汗，乖乖投靠大金。
这些哈日珠拉都知道，这几日她几乎大半的时间都呆在汗帐内。皇太极在床榻前立起个屏风，有外人觐见时哈日珠拉便躲在屏风后。现在他们俩的关系十分微妙，在这短短的四天仿佛所有烦恼都被抛之脑后。皇太极批阅奏折时，哈日珠拉在旁为其磨墨并分门别类整理奏折。哈日珠拉有午睡的习惯，这点皇太极居然知道，每次在午时前都会亲自用暖炉匀称的将床榻捂暖。有时候皇太极也会午睡，两人就这样平躺在床榻上，没有过分的动作，却这样看着对方便感到一种满足。
点点滴滴的细节，温馨的让人伤感。哈日珠拉觉得，他们真正相识不到半个月却有了老夫老妻的默契。
军营里的食物十分简陋，除了随身携带的干粮、干肉。平时士兵还会出去狩猎。哈日珠拉最喜欢的事便是午后她在一旁煮奶茶，皇太极则用刚猎得的羚羊肉做烧烤。皇太极常烤完一串羚羊肉便塞到哈日珠拉面前，让她尝尝味道。哈日珠拉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烤肉吃多了会腻。而皇太极却道：“你实在太瘦了，得把你养胖结实点才好。”
哈日珠拉想，如果时间能永远在这四日中循环该多好。短短的四日，竟让她想这样过一辈子的冲动。
皇太极是一条蓄势待发的巨龙，他又怎会甘于凡夫俗子的生活呢？哈日珠拉啊，就算不想承认，你是察哈尔的囊囊福晋，而皇太极是大金的天聪汗。这样的事实是如此不可逆转，时时刻刻煎熬着她的神经。
哈日珠拉明白，是做出选择的时候了。明日大军就将拔营。
“原来你捣鼓了半天是去做这个了。”
夜已深，汗帐的案桌上，哈日珠拉将一碟刚做好的奶皮子搁在桌上。今日她忙活了大半日就是为了亲手做这份夜宵。“这奶皮新鲜，前两日捕获的猎物中有一头母羚羊，我一早便用鲜奶熬制了奶皮。里面包上你们带来的奶酪，一会儿配着奶茶吃别有番滋味。”
皇太极拉过哈日珠拉让她跌坐到腿上，他特别喜欢像这样从后环住她的腰身，稍一低头便能闻到哈日珠拉的脖颈间那股淡雅的香气。
“放开我，还要煮奶茶呢！”
“哈日珠拉。”皇太极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由于行军他前额又长出了少许头发，蹭在她的脖子间格外搔痒。哈日珠拉痒的一阵激灵，推搡着想让皇太极抬起头来。“明日便拔营，这样不出一个月我们就可以回到沈阳了。”皇太极的声音中带着笑意，“你开心吗？”
哈日珠拉的指尖不受控制的一颤，她道：“当然。”
“我看宋先生的伤亦养的差不多了，况且他也是个有才学的人，等到了沈阳我想将他介绍给范文程，若他真是个有才干的，倒可免去他奴隶的身份。”
“好啊……”哈日珠拉将声音压低，才没有泄露此时她颤抖的嗓音。
而皇太极今日的心情明显很好，一反常态的滔滔不绝。“你在宋先生那里学了一年的汉学都看了些什么？”
“才刚看完诗经。”
“诗经？”皇太极道。帐子内又恢复了寂静，唯有火炉上咕咚咕咚翻腾的烧水声。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哈日珠拉诧异的抬头，正对上皇太极的眼睛，墨黑的瞳仁中是她的面容，皇太极吐字清晰的向她吟诵《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怎么，被我感动哭了吗？”念完整首诗，哈日珠拉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滴落。皇太极吻上她湿润的眼角，又是疼惜又是欣喜。“如果真如此感动，那以身相许如何？”
哈日珠拉再也忍不住的双手捂住嘴，哽咽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皇太极，你这样让我怎么办？】
“真那么感动？”皇太极完全不知所措了，要他上战场都不怕，可哄人却是把他难倒了。“你若不喜欢这首诗，我以后便绝不念。”
哈日珠拉握住他宽大的手掌，却不敢看他的眼睛。“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
这样的感情已无需用其他辞藻描述，唯有这首诗最是贴切。
哈日珠拉害怕再这样下去她会忍不住失声痛哭，忙掩饰道：“茶水已经烧开了，我去弄奶茶。”便借口脱身。
“味道不错。”在哈日珠拉煮奶茶期间，皇太极尝了口奶皮子。
“喜欢就好。我做了一大盒，你可以在路上吃。”
皇太极不赞同，“你何必劳累做那么多，以后回沈阳有的是时间。”
哈日珠拉低头在银器杯中倒了一杯奶茶，“知道了。”她道，将奶茶递给了皇太极，“不要光顾着吃奶皮子，喝点奶茶！”
皇太极确实渴了，很快将奶茶饮尽，抬头时发现哈日珠拉呆愣在原地，神情恍惚。
“你怎么了？”
哈日珠拉摇头，主动抱紧皇太极靠在他的怀中。“可能有点乏了。”
“要回帐子去吗？”
“不想。”哈日珠拉难得撒娇。
皇太极沉声笑道：“那你说想怎样？”
“让我靠一会儿便好。”
闻言皇太极拉过一条毛毯盖在哈日珠拉身上，双手环住她。“睡吧，可别着凉了。”
哈日珠拉埋在他的怀中，皇太极的臂膀宽大可靠，给人一种无比安心的感觉。哈日珠拉贪婪的感受着衣物上属于皇太极的气息，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抚她此时慌乱的心。
草原的夜晚并不平静，北风呼啸着咆哮，在帐子间更是尖利的叫嚣。
而汗帐内已经安静的可听针落了，哈日珠拉一直保持着靠在皇太极怀中的姿势，睁大的双眼却仿佛失去了神采，变得空洞飘渺。
是的，她始终没睡。
哈日珠拉心情复杂的从皇太极的怀抱中挣扎出来。即使在昏迷中，皇太极也依旧紧紧的抱住她。她俯身将先前滑落的毛毯盖在皇太极的身上，此时的皇太极已经陷入昏迷了。
是的，在她递给他的奶茶中哈日珠拉投下了迷药。
是她亲手结束了这让她幸福又绝望的第四日。
哈日珠拉颤抖的双手再次覆上了那棱角分明的面容。
“对不起。”一滴眼泪滑落，竟滴在皇太极的眼角旁，湿润的泪痕仿佛便是皇太极此时留下的眼泪。
哈日珠拉低头，将唇贴上皇太极的嘴唇。
“再见……”
还有心中的那句，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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