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妻世

　　月末二十号左右，我和陈若往往要去城里一趟，看看生意做得如何，傍晚回家的时候路径小道上开了一家简陋的茶舍，陈若回头看我说“苏商，我们去歇息一下如何”
　　这一声苏商，陈若唤了许多年。

　　初见陈若之时正是我事业有成之际，难免会心高气傲一些，觉得她是个女子，虽长得好看了些，但在生意场上我只能摇头，后来的事情证明我大错特错。
　　陈若是商家之女，上面还有长子，却不如她一个女子精明，幸亏父亲开明让她从小经商，以致陈家在江南那片地段的商铺归其所有，以致，我和她的初次交手以大败告终。
　　往后的日子里，我们亦敌亦友，生意场上我们针锋相对，和她在一起有种淋漓尽致的感觉，我不会退她半步，她亦不会让我丝毫，每次得意的神色总会让我微微汗颜，这真的是一个女子所为么？
　　可走出门后我们又会一笑泯恩仇，月色下，一起欢笑着畅谈回家。
　　是的，一起畅谈回家。

　　当时陈家位于城东，我家位于城北，走过繁华的路段再往前走有个十字路口，路过这个十字路口我们就要各奔东西，那天回去的有些晚，恰路道边新开了一家阳春面篷子，一个老人家正忙碌地下面，其实人不多只有三四个而已。
　　陈若对我道，苏商，我们去歇息一下如何。
　　我那时惦记着家中人，本不想答应，可她又扯着我道，“可是苏商，我有些饿了”，我们只好坐下喊了两碗阳春面，我有些急，胡乱的吃完面后也不知她说了什么，就各自回了家。
　　后来的时候，我们成了那家阳春面的常客，有时候谈生意喝多了要去那里，有时候太晚了饿了去那里，甚至有时候只是无意间我们也在那里歇息一下。
　　开始我们还会谈到生意上的一些事情，后来又转为各地风景美食，最后聊到了各自的情况，我跟她讲我的蕙儿，我跟她讲我与夏嫔间的纠葛，每次讲完后，她都会感慨一句“苏商，好福气啊”
　　我也曾试图让她讲一些有关她的事情，可最终都会扯到我身上，然后又是我的蕙儿，我的夏嫔，说多了我也感慨，女儿家终是要找个好人家嫁了的，她没有说话。

　　那样的日子过了半年有余，直到有一天走到十字路口时后边的的陈若对我道，父亲给我安排了一桩婚事。
　　我停下步子，不知为什么心里咯噔一下，转身又是那副笑脸，我道，“这样很好”
　　她没说话只是盯着我，许久才问一句，苏商不介意吗。
　　我不懂她说的意思，又道“晚了，该回家了”
　　后来，也就各自回家了。

　　走过分岔路约莫百米的时候我回头看去，她竟还站在那里，耳边听见她的声音“苏商，我喜欢你”
　　我说别开玩笑了，那夜没有月色，那夜那么黑，我怎么可能看得到她，她又怎么会喜欢我，一眨眼，果然，那里已没了人影。

　　后来就只剩下我自己走那条路，明明分开后还要各自走上很长的一段路，突然觉得好落寞，我到那家篷子下点了一碗阳春面，下面的师傅问我道，怎么只剩你，没见你家娘子。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我告诉他，我已经娶妻，而且，那人也不是我的妻子。
　　给我端面时他又道，那必定是喜欢你的人。

　　喜欢我么，我不那么觉得，初见是在岸边的一艘大船上，我刚被扶上船，就听见里面她说话的声音，还没等我听清楚，帘子掀起露出她姣好的面容，她说，苏商，久仰久仰。
　　那天我才知道，世上还有那样意气风发的女子，我想男儿若能驰骋沙场，便也不过如此，那天，我输得一塌糊涂。
　　我想起那夜，可能真的听错了吧。
　　拿起筷子准备吃面时又听老人家道，不然何苦在这吃阳春面。
　　阳春面，顾名思义，清汤挂面，若是好点的话，才会放些许葱花。

　　没想到几天后我又见到陈若，她没说婚事，我也不好意思问，两人走在路上尴尬了许久，又到分岔口时她对我感慨，“没有苏商陪着，有些寂寞呢”
　　我咽下想说的话点了点头和她道别，感觉她在后面一动不动没有离开，我却一步一步走上回家的路，忘了走过多远，我始终都没有回头，直到听见风吹的声音，听到脚步声，她的声音清晰地响在我身后，苏商，你等等，我有话说。
　　我苦笑回头，蕙儿在家等我呢。
　　她与我站着有十几米远，她说她知道，她都知道，她说，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喜欢你的，可能是你讲夏嫔蕙儿时有些羡慕，可能是独自回家有些寂寞，或者是喜欢你吃面的模样，也可能这些都称不上喜欢，总之我想你与在一起。
　　如果不是喜欢的喜欢，还要接受么，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陈若又说，苏商没有关系，即使你不走过来，我也会跑过去。

　　与她成亲后，陈若告诉我，当年岳父教她经商的第一条就是，凡事之前都要掂量掂量，算计一下，唯独对我，她没有掂量，不计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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