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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谭夫人
最后这个小床还是被换掉了,考虑到两个人的生命财产安全,苏可还是把她的学生范儿上下铺给割爱了。
可是床进门来的一瞬间房间就不和谐了,那华美舒适的大圆床把房间的有限空地都挤占了,出来进去都要挪着走,而且苏可只能在沙发上上网玩耍,连个写字的地方都没有。在这样捉襟见肘的情况下,苏可对谭墨诚搬家的提议就没有那么抵触了。
转天谭墨诚就拉着她去选房子,他看中城市边界一个安静的别墅群,出了别墅群落就是通往博物馆的省道,交通极其方便。苏可来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原来城市里也可以有如此绿意盎然的幽静所在。
后来他们因为一张床而换了房的事情被当作笑谈说了好多年,说得多了有人就提醒苏可:你可能是中了谭墨诚的计了。
不过当时的苏可无知无觉,开心地担任他们房子的总设计师。谭墨诚知道她对色彩的喜好,表面上由着她欢喜,背后却把好最后一关。最后他们的家依旧是色彩缤纷的童话世界,但撞色的频率和颜色的种类勉强在谭墨诚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搬家的那天谭墨诚在第一线指挥工人,苏可楼上看看楼下看看,一会在小院里溜达溜达,分外悠闲。这时她看到路口停着一辆熟悉的车子,她心中一震,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见她过来,车上的人早早就走下来,修长的身影垂头丧气地立在车边,有一种落寞的味道。
她到了近前,他却不说话,只是盯着她一个劲儿地看。她有点尴尬,欲盖弥彰地“嗨”了一声。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开口却问:“你现在,开心么?”
“诶?”苏可抬起头,有一瞬发愣。
他仿佛恢复了些神采:“呐,我的人和车都在这里,跟我私奔吧,我吃得不多、力气很大又很能赚钱,作为床上用品也很好用哦,考虑下随身携带吧。”
苏可一听更尴尬了,他这话四分真六分假,弄得她反倒不知道怎么回答,低头纠结地绞着手指。
饶富的声音从头上方传来:“最后一次机会了哦。”
苏可抬起头看看他,突然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晃花了他的眼:“一直没好意思跟你说,你长得,可真好看啊。”
饶富以为她要说什么呢,顿时气结,但他也明白了苏可的用意,长出了一口气,眼神暗了暗:“我要走了,苏可。”
苏可点点头:“你慢点儿开车。”说着还扬起手来挥了挥。
她应该过得很好吧,从心而发的喜悦点亮了她的脸庞,那种幸福小女人的形态真是遮都遮不住。
饶富脸上是从没有过的晦暗苦涩,苏可滞住了,举起的手僵在空中。
“我要离开了,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个国家……”他微微低下头,苏可看不到他的表情,“我要到非洲去了。”
“啊……”她有些惊讶,“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广袤的草原,衣食住行都只能保持在生存线上,做老虎和狮子的弱势群体,也许我就没有心情想那么多,可能还舒服一点。”他抬头匆匆瞥了苏可一眼,又看向远方,“我会常驻在那里,暂时没有回来的计划。”
苏可心里压抑得难受,却也只能泛泛地嘱咐他:“一定要注意安全,别仗着自己长得壮,天黑前可一定要回家。还有,还有,防疫针都要打好!”
饶富好像笑了笑,目光又和苏可的一错而过,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不由分说地抓起苏可的手放到她手心上:“买房子的时候,设计装修的时候,我就一直以你是女主人作为前提,既然……反正没有你那个房间一点意义都没有。”
苏可默了一下,接道:“那我帮你租出去吧。”
他似是苦笑了一下:“随便你吧。”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不知所措的尴尬和莫名的心酸就从这沉默里蔓延开来。
最后饶富低低地说:“让我,抱抱你吧。”
说着他向前走了一小步,慢悠悠地俯下身,双手贴着苏可的腰划到后面,再把她轻轻地网在自己胸口。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刚才被他挡住的阳光此刻耀得苏可张不开眼睛。她也大方地伸出手来圈住他的腰。
他的手臂渐渐收紧,苏可觉得自己被托得要腾空了。她支撑不住正要挣扎,却感觉到从他的胸口处传来的阵阵震动,还似有细微的呜咽被压在喉头。
眼泪可以在离得很近的心脏间传染么?不然苏可怎么也好想哭?
她伸出手臂在他宽阔结实的后背轻拍安抚。
过了好久好久,饶富的气息又变得沉稳悠长,他放开手,也不看她,转身躲进车里,逃也似的开走了。
苏可看着他的白色大车消失在道路尽头。记得初次见面时她出其不意地跳到他背上把他吓了一大跳,而如今离别之时,他们竟连一声像样的再见都不曾有。
回到房子里以后谭墨诚迎出来,亲亲她红红的眼眶,微笑着说:“晚饭想吃点什么呀,万人迷?”
两人到了香港立刻就忙得团团转。谭墨诚三天两头被警署请去协助办案,谭世鹏的这起金融欺诈案案件时间长,金额牵扯百亿港币,牵涉面极广,许多并购方以及债权公司,都明里暗里和谭世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警方抽丝剥茧,要一条条捋清绝不是一时一刻之功可以完成。
同时,谭墨诚和父亲在自己的宅子里被囚禁了一年半之久,原来这屋子便决计不想再住了,苏可便忙着跟着房产经济,满港岛地选房子,转得头晕眼花。
苏爸苏妈倒是随遇而安,一到香港就消失自行玩耍去了。
那天两人回到酒店正想一头栽倒睡个天昏地暗,就看见苏爸苏妈正好回来,苏爸兴高采烈地提着一大堆迪士尼的袋子,苏妈头上还带着米妮的发卡。
苏可悲凉地说:“妈呀,现在超过15岁的小姑娘都嫌这个幼稚不肯带啊。”
苏妈只若有若无地“哦”了一声,“这个设计得太小了,戴了一天现在头夹得好痛。”
戴了……一天……苏可扶额,希望他们初来乍到,香港狗仔还没有跟上他们……
谭墨诚倒是笑得很开心的样子,重新振奋了精神,边聊着边引着泰山泰水下馆子去了。苏可插不上话,灰溜溜地跟在后排。
为了营救谭墨诚,姚望的婚礼不欢而散,谭墨诚一直满心歉疚,一定要为姚望再将仪式补齐。他早前和苏可商量,她自然双手赞成。于是在征求过姚望的意见后,谭墨诚携苏可出现在姚家的后花园里。
薰衣草拱门后是山茶花墙,山茶花的花期很短,此刻却见那么多大朵大朵的白色花朵以一种高洁优雅的姿态在花墙上蔓延,花墙尽头,就是小巧精美的仪式现场。
这个婚礼只邀请了双方的家人、世交与故友,彼此熟捻,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攀谈。
这是谭墨诚在谭家事发后的第一次公开露面,甫一出现就引起了大家的关注,立刻就被团团围住问长问短。
苏可今天的心情不甚好,本来定做的一件淡粉红抹胸小裙子刚一穿上,胸口的吻痕就一颗两颗地冒出来,做|爱做的事时,她没考虑到这点,这时现找衣服急得直跳脚。好容易换好一件鹅黄色的斜肩小礼服,车子都快上山了,才发现鞋子没有换。于是又火急火燎地开回去换鞋。
此时眼见那么多陌生的面孔“忽”地一下围上来,其中还不乏绝色容颜,她莫名就无比烦躁郁闷,找了空就溜走了。
厨房后边的阳光房还是不错的,苏可往小沙发里一窝,低头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粉色钻石发愣。那困扰自己的问题此刻就像被施了魔咒的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的心。
一会儿,身边的沙发一沉,一杯果冻样的饮料被递到她眼前。“来,喝点东西。”
“不渴。”
“那我给你拿点吃的?”
“不想吃。”
谭墨诚把头伸到她面前看了看,她还是那样低着头一动不动地发呆。
“你怎么了?不舒服么?”竟然连食物都失去了吸引力。
苏可摇了摇头。
“你不和我说,咱们又怎么解决呢?”谭墨诚觉察到了她情绪的反常可不止因为没穿粉色裙子、路上耽误时间那么简单。
苏可很为难地瘪了瘪嘴:“那我说了你不许嫌我小气。”
谭墨诚忍不住乐了——哦,还挺有自知之明。“嗯,你哪里有小气?说吧。”
苏可又扭捏了一下,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住谭墨诚,可转瞬又小心翼翼地低下去:“你,你在货轮上的时候,为什么先想到姚望,给她打了电话?”为什么在那样危险的生死关头你想到的是她而不是我?
谭墨诚愣了一下,下一秒心里就乐得人仰马翻,可面上还是强装淡定地循循善诱:“小苏可,你想想看啊,一边是香港警察又是案发地点,一边是大陆警方,是你,你打给谁?要是你播个110说,快!谭墨诚被谭世鹏扔在货轮上现在在太平洋上呢,你觉得派出所的人会跟你说什么?”
苏可稍一思索便开了窍,谭墨诚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我那时在公海上,又没有任何身份证明,所以还是让姚望报警效率更高一些。”
啊,智商被秒杀了,苏可还为这个问题烦恼了这许多日子,一下子懊恼得没有办法:“说了你不能笑我的!”
谭墨诚抚着她的头和后背:“好了,呵呵,不笑,呵呵呵呵,你这一直以来,是在吃醋么?呵呵。”
苏可哀呼一声,把脸埋进手心里,半天不肯出来。
大律师Mike徐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向严肃克制的成鸿集团总裁谭先生此刻正笑得春色荡漾,还不时地耳语几句继续撩拨得怀里的人面色更加绯红。他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谭先生,苏可小姐你们在这呢。”
谭墨诚抬眼看是他,拉着苏可站起来,皱着眉打招呼:“你这拿腔拿调地怪瘆人的。可儿,这是徐大律师,谭家的法律事务一直都委托他来打理的。”
这位徐律师刚一进门说的就是普通话,让苏可对他亲近了几分,立刻伸出手来和他握了握:“徐律师你好,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徐律师笑了:“大半年前他来我这复核了一遍遗嘱,然后他做了一个大修改,把北京后海边上一套四合院赠予了你。那套四合院两进两出,现在拿着几个亿都买不到啊。当时我就记下了你的名字。”
谭墨诚过来截住话头:“律师保密是第一要务,哪有你这样跟当事人去说的。”
徐律师一副“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我早就准备好下句了”的表情,笑眯眯地说道:“你的那个案子破了以后,你们公司的法务来过了,说那期间出的所有法律文书都作废……”
“算数的。”谭墨诚突然说,“我回头去跟你签个说明,把遗产改成赠予,那件事是算数的。”
徐律师也愣了一下,随即自然地转了话头:“当时我是真没想到你是处于那种情况,我看你突然提出这套宅子要赠予苏可的时候,你身后的老付明显一激灵,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最后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谭墨诚偏头看了看苏可:“老付知道我们的事。”
一时间大家都没有说话,徐律师突然一拍脑门:“哎呀,到这来的正事忘了,墨诚,前面的人找你来着。”
谭墨诚边揽着早就石化的苏可往外走,边在她耳边说道:“你说你爷爷一辈子都住在大杂院里,你也特别喜欢四合院这种天地人和谐统一的感觉。这套四合院是我爷爷留下来的,送给你做聘礼正合适。”
后海边上,闹中取静,两进两出的宅子啊!苏可已经无法假装矜持了,她高兴傻了,恨不得立刻就飞回北京去看一看!
那时的谭墨诚是一种怎样的心境呢?苏可转念想到,那时的他被软禁被胁迫,不知哪天就是生命的最后一天。立遗嘱的时候,也许真的是以马上就要告别人世的忐忑心情在做身后事的安排吧。而他,也还在为她做着安排……
她立在人群里,小心脏又高兴又激动得直发抖,心心念念都缠绕在她的男人身上,浑然不记得刚刚自己还闷闷不乐地闹脾气。那个瘪着嘴,纠结得天昏地暗的人是谁啊?反正她不认识。
来宾纷纷就座,谭墨诚衣袂翩翩地来到司礼台,他今天穿了最隆重的装束——黑色的燕尾服勾勒他修长的身材,白色的领结更衬托他面如冠玉,他站定后向来宾致意,一举手一投足都是泰然镇定的贵气,很像18世纪的欧洲贵族。
他本来就是贵族,好几千年前我大汉的贵族!苏可在台下看得心旷神怡。
“今天是我两个最好朋友的婚礼,如果没有他们的相助,今天站在这里的我就是一部恐怖电影。”他幽默开场,台下的来宾纷纷笑了。他看了看旁边的丹尼,又望了望甬道尽头的姚望:“我们的缘分也许比我们所知的要悠远,而如今有生之年再团聚,我更加感谢命运。”
他这话一语双关,这第二层意思,在场的也只有苏可听懂了,她迎上谭墨诚看过来的目光,触动地轻轻点了点头。
他欠身离开司礼台,笑着和丹尼击掌,站到了他的斜后方,捧起新郎新娘的戒指盒子。
伴着童声合唱的天籁美音,姚望穿着前短后长的斜摆小婚纱摇曳走来。她梳了一条毛茸茸的大辫子,发间的小朵鲜花和她一样沐浴着阳光。她望向脚下路的尽头,丹尼在那里复手等候,然后,还有他……他也迎着她的方向看过来,阳光将他的睫毛染成金色,扑闪扑闪,如她为他悸动了一世的心。他就那样站在梦想的彼岸,冲她微微笑起来。有一刻,姚望竟难过得险些流下泪来。
婚礼仪式简洁又温馨,他们宣誓、交换戒指、彼此亲吻,人们含笑看着,那样好的两个人,在蓝天绿草间、柔柔的音乐中交付终生,这一幕如同阳光般令人温暖。
两人在宾客的簇拥下跳过开场舞,仪式告一段落,人们也两两结对地跳起来。一只手伸到姚望面前,谭墨诚微微欠身:“我有这个荣幸么?”
她拉着裙摆欠了下身,右脚在左脚后面交叉点地,简单地行了个礼,就随着他在舞池里摇曳起来。
她穿着婚纱、他穿着礼服,周围是精美的餐具和蛋糕,阳光很好,他们在婚礼上翩翩起舞……她八岁时就开始梦想的一切终于成了现实……她眼眶火辣辣地疼。
“谢谢你。”他买下姚氏接近百分之十的股权交给姚望代持,她成了家里面仅次于父亲的大股东,她一日之间处境转变,再也不用仰人鼻息、看人脸色。这真值得好好感谢他。
他手臂一带与她转了个圈:“我说过的,只要我做得到。”
她抬头看看他,这是她熟悉的角度,他的侧脸也是她记忆中的样子,那高耸的鼻梁、菲薄的嘴唇已经深深地刻在她骨头里、流在她血液里。她曾那么深爱他,爱了那么久,她的骨血早和他长合在一起,分开的时候割骨剔肉、痛不欲生。如今她费力愈合,努力捡拾心脏的碎片,然而有几片还是被他带走了。
她曾经给他带伦敦唐人街的菠萝包,她把点心盒子抱在怀里一路小跑着穿梭地铁站、火车站,就是为了焐着那一点刚出锅的热度……
她曾经和他一起看《老友记》,他笑着看她乐得满地打滚,她说这好片子要三年看一遍,一直看到眼睛看不见……
她曾经连他们老大、老二、老三,三个孩子的名字都起好了……
…… ……
而现在她带着另一个人的婚戒,他身后等着另一个女孩。
哪怕忘了他是如何爱自己的又怎么样呢?她只要记得自己是如何爱他的就好了。
“谭墨诚。”她突然叫他。
他用眼神问询。
“我们以后,没有事情,就不要再见了。”她笑着对他说,仿佛在说一件不相干的事。
乐曲进入尾声,舞池里的人都在这最后的小高潮里用力旋转,谭墨诚却渐渐停了下来。
“现在面对你,还是太难了,我不想这么难为自己。”她对着他笑得坦荡,“没有分开是愉快的,我不想时时记起那个狼狈的自己。”
乐曲这时终了,人们纷纷散去,又有新的舞伴走进场来,就在这人来人往的当口,谭墨诚郑重地点点头:“我尊重你的想法,我也一辈子珍视你,姚望。”
她闻言又粲然一笑,向他微微又行一礼。然后两人各自转身,跟着人群向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尖沙嘴靠海的一边,过了海港城拐个弯,婚姻登记处已经在望。婚庆公司的Ivy很兴奋,抱着本子一副要跳车的架势。
他们要做一段小视频,打算在婚礼上播放,两人的婚姻登记是这段视频的重头戏。为了拍出电影的感觉,婚庆公司请动了一位正牌导演,他拍MV出身,后来进军电影界,拍了一部商业片大卖、又拍了一部文艺片拿奖,现在已经算小有名气。苏可看过他的片子,挺喜欢,对拍摄也就特别重视,是一种“牢牢把握住这次做电影明星的机会”那种狠决的架势。
导演又瘦又高又黑,脸细长,偏偏还把头顶的头发梳起来又留了络腮胡子,视觉上又拉长了脸的长度。谭墨诚自觉那么随和的人,也对他的审美观点持保留态度。
他要拍一个两人拉着手往婚姻登记处走的镜头,谭墨诚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苏可滴溜溜来到导演身边问:“导演我需要表现出什么情绪?是欢快、激动还是对未知生活的不确定?或者是大陆女孩嫁到香港的惶惑心情?”
导演专门停了手下的活,面无表情地看了苏可整整四秒钟,他的助理小J插进来说,我们公司的编剧组还缺人,要不你来试试。
灯光师威廉好心解释道:“我们就扫一下你们的背影,带上婚姻登记处的牌子,然后就虚化,你的背影就不需要表情了。”
苏可很失落,一腔要做女明星的劲头无处抒发,在结婚证书上签字时的力道都格外大,简直是力透纸背。
姚爸爸和丹尼作为见证人在他们后面签了名。婚姻登记官把这张用红墨印刷的A4纸交给他俩一人一张,笑着说到:“谭生谭太,你们从现在开始是合法夫妻了,祝你们幸福美满。”
谭墨诚双手接过来,喜滋滋地看着证书上两个人的名字排排站着;苏可把这张纸翻过来倒过去地看,结婚证书的背面印着大粉玫瑰,上面烫着中英文的金字,写着:祝新郎新娘百年好合、永结同心。苏可皱眉:“这个证书的Style让人很意外啊。香港这么洋气的地方,这个证书怎么这么……”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忽然安静下来的低气压,“山寨啊。”她脆生生地说。
谭墨诚认命地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口,只是和登记官道了谢,拉着他的新媳妇快速地跑掉了。
那边摄影组也正打算收仪器,见惯女儿这种场面的苏爸爸淡定地挥挥手:“这轱辘掐了别播啊。”
出去的路上谭墨诚就赶紧把苏可手里那张证书接过来,小心翼翼地装进牛皮纸袋,仿佛随口说道:“老婆,想去哪啊?”然后就腼腆又期待地看着她。
苏可想了下,认认真真地回答:“嗯……其实我有点儿困,想回家睡觉。”
谭墨诚满怀憧憬的内心一下被震个七零八落:“那么着急回家生孩子干嘛,总得干点儿有意义的事吧。”
苏可不与他争辩,抬眼看到街道转角处有卖冰激凌的,便说道:"那你买个给我吃吧,吃点东西我也许就不困了,就有力气想你的问题了。"
谭墨诚无法,只好拉着她过去。
刚过那个转角,眼前立时豁然开朗,几十步开外就是滚滚香江,隔江便是香港岛,那小小的地方挤下了那么多高楼。
这方寸间,到底容纳了多少人在谋生活啊!苏可感慨地想。
谭墨诚走过来的时候刚挂掉一个电话,他也靠在栏杆上,把冰激淋圆筒递给她:“刚警署来电,老付的家人找到了,在罗湖的一家医院,她女儿刚做完换肾手术,可老付却突然间不寄钱了,他们一家就这一个经济来源,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就以老付失踪为由报了警。”
苏可觉得这件事疑点重重,拧着眉,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谭墨诚看着可乐,继续说道:“警方查了下一直以来给他们打款的账户,户主是老付没错,可资金来源是谭世鹏名下的一家子公司。通过对老付妻子的问询,她终于说了实话,说他们有一年多没看见过老付了,见最后一面的时候老付很奇怪,现在想来说的都是些诀别的话。那之后就只见钱不见人了。警方推测谭世鹏是以肾源作威胁逼迫老付,事成之后抚养他的妻子女儿,而老付,很可能已经被灭口,或者自杀了。而谭世鹏东窗事发以后,钱款无以为继,她们这才出现。"
苏可默默地听完,良久,颇有感触地叹了口气:“你说人最美好的时光,是不是就是没有牵挂的时光啊。老付有了挂牵,才有了许多不得已而为之,才做了这些谋财害命的事。无挂牵,原来真是很难得、很理想的生活状态呢。”
谭墨诚惊讶地看了看她,又就着她的手吃了口冰激淋:“小姑娘,生活感悟很有禅意嘛。确实,我们都是很幸运的人。”
知道真相的两人心里都灰灰的,犹如眼前被水汽笼罩的华城。
苏可半倚在谭墨诚胸膛上,慢悠悠地说:“那咱们来负担老付妻女的费用好不好?”
他紧紧揽住她:"当然。"
后来他们的视频做好了,他俩意外地看到了这个镜头也被捕捉到了,原来他们相拥叹息的时候,紧随其后的摄制小组已经又在导演的授意下拉开架子,把他们依偎的背影收录下来。
画面上水汽氤氲的城市被蒙上了一层灰色,那对面的林立高楼也不复往日那般声势夺人。偶尔有白色的海鸥上下翻飞,香江水黑沉沉地滚滚而过,维多利亚时期(1880年)就在开着的天星小轮在水面上慢悠悠行驶……整个色调就像是一部怀旧电影,有些沉郁和压抑;那画面也如静态电影、或者油画,只有背景如时间般缓慢流动。然而他们在画面的最中间,紧紧依偎的姿态是不容置疑的亲密,那相互支撑的感觉让观者都可以感受到其中的力量。
在这个画面的旁边配了一行字,苏可一看心就被重重一击,只见那两行小字写道:
世界如此荒凉
没有你的爱我根本无法想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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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香港的结婚证书确实如描写的那样有非常乡土化的style,当初从闺蜜那里看到的时候我就惊呆了……
正文完结,后面还有两个小番外~番外要不要吃肉啊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