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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临近午时的阳光依旧稀薄,寒风阵阵。
绿袍的观天学士从大殿出来,自汉白玉铺就的石砖上一路疾行而过,也不管都碰到些什么人,走的是哪条路。若有人凑近了瞧,定能见他额头上一排细密汗珠。只是天气这样寒冷,如何就致这般景况?
忽然,他停住了,在不知哪座宫殿的石阶下堪堪停住,不敢置信地低头瞧着胸前半横那一支烟杆。
银发男子细声一笑:“李琪,这么怕见到我么?瞧你,一头的……冷汗。”
“大、大人!”
“你好本事,”师夜光笑得和气,慢慢俯下身盯住他,“国祚延昌全凭了你一句话——有必要叫我大人?”
“大、大人饶命啊!”
师夜光闻言微一皱眉,好笑地看着快要跪下的绿袍小官:“我说,你怎么就不怕皇上要你的命呢?”
李琪闻言一缩脖子,哆哆嗦嗦抬头看向司天监:“这这,这,皇上已经老了……看得哪有大人您清楚……下官,下官这也是逼不得已……”
司天监笑意更深了:“逼不得已就要这样拿着司天台的名义胡说八道,安禄山于你,可真是个好主子啊。”
“不!不是啊大人!大人!下官以后再也不敢了!都是安庆绪那厮派的人他、他逼我这么上奏的!安庆绪,还有那个什么张垍,还有还有!那个……”
“够了。”
师夜光拍拍衣摆,拿烟杆将人轻轻一点,点得离自己远些,这才斜着眼睛嗤笑道:“容在下提醒你一句,现在还是李隆基的天下,司天台的跗骨钉,也闲得快生锈了——”
李琪一个激灵。
正等着司天监又来什么吩咐,忽见他就淡淡立着,目光却瞟到了自个儿身后去,李琪便疑惑地跟着回了头。只见远远一队金吾卫巡防而来,领头者,正一身火红冷艳得凛冽。
李琪愣住了。
师夜光轻蔑地拿烟杆点点他,示意其滚蛋:“罢了,我也懒得管这些破事。不过没有下次,听明白了?滚罢。”
“是,是,下官这就滚。”
微微有些发福的绿袍儿观天学士连忙擦着额头撒腿就跑。
那队金吾卫远远地往这边走来,师夜光便笑吟吟立在原地等。然而走到一半,大约是瞧见这么个矮个儿杵着路,那领头的红衣人竟眉头一皱,嘴唇微动,带着下属硬是拐了个弯儿,往另一处巡查去了。
师夜光愣了半晌,细长寒凉的眼睛里,微微透出一丝甘苦。
时安禄山入朝。杨国忠与太子亨皆言禄山必反,上不听,赏赐巨万,亲信禄山益加。
甲辰,太清宫奏曰:“学士李琪见玄元皇帝乘紫云,告以国祚延昌。”
这正是唐天宝十三年正月的事情。
天宝十三年,似乎是烟尘滚滚里颇为清晰刻骨的一年。师夜光极少回首往事,如今却只能在脑海里,将过去挖了一遍又一遍。很多话,许是这一年本能说尽,又不得不掩藏在大厦将倾的骇然里,令人唏嘘。再往前去回忆,帧帧画面便如水面在光怪陆离的天上长安间,扭曲湮没。
终南山的秋天真凉啊。
他轻声咳着,左手执了酒盏昂首一饮,片刻间在白纸上铺了些许墨迹。
“归去行酒,淡看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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