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之镜

　　“你把这些收拾好。”童纤儿小姐派头十足地指着地上一堆椅子的残骸，吩咐解语用此来弥补她犯下的错误。
　　“是，是，是。我知道了。”面对压倒性气势的童纤儿，解语自然是再不满，也不敢在她的眼皮底下多半句话。只有连声称“是”，以求得到童纤儿的饶恕。
　　“那还差不多。”训也训完了，童纤儿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瞟了眼还在房梁上呆着的茴羽。她也是祸源之一。“你还打算呆在上面呆到几时？”
　　听到童纤儿没好气的询问，茴羽向她眨了眨眼，一个纵身，就从房梁上翩然而下。
　　“呵呵。”茴羽没脾气般的笑着，无辜的笑容无法让童纤儿对她凝聚怒气。
　　“你不要整天端着张笑脸，装无辜。”
　　“呵呵。”靠在一旁的墙上，茴羽还是用笑容来面对童纤儿。
　　还是那一百号的表情——白痴般的笑容，让人无法从心底对她的行为生气。
　　“你说我该如何应付？听解语这么说来，他这次前来似乎也是为了韩拓和我的‘婚事’……”
　　“对啊……来者不善呢！”解语也凑上前来。顺便给了茴羽的一个大大的白眼，碍于童纤儿罗刹面孔，不敢再造次。
　　茴羽收到解语的白眼，在童纤儿看不到情况下，回给解语一个鬼脸做回敬。有在童纤儿注意到前，迅速转过脸，挂上笑容，装成一副正在听的样子。
　　“你觉得呢？茴羽。”
　　茴羽半做沉思状，在思考了半天之后，轻启檀口道：“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倒！两个人还以为她思考半天后会有什么好的建议。如此没有建设性的意见，让童纤儿和解语决定还是各自归位，各自忙碌起来。童纤儿继续回到梳妆台前，梳理起她满头的青丝；解语也交代了韩拓的话后离开了别院。耽搁的时间太久了，再不回去，韩拓可能会起疑。
　　一时间，整个客厅里只剩下了茴羽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我说的有那么糟糕吗？”茴羽觉得自己已经说出了最中肯的意见了。难道不符合她们所想的答案就不是好的答案了吗？
　　重新找了张椅子，茴羽立刻坐了上去。唉，天下第一大懒人的格言就是：能坐着绝不靠着。
　　“纤儿，如果你和韩拓的婚事是真，而不被同意，你会如何？”茴羽伸手拿过一把几案上的瓜子，无聊地嗑着。这句在童纤儿听来颇有分量的问题，茴羽问来状似不经意。
　　“什么意思？”才描眉描到一半的童纤儿，停下了手中的事情，透过铜镜看着她，不解茴羽的用意。
　　“就是话里的意思。如果你真的和韩拓有婚约，你在面对未来公公的竭力反对时，会有何想法？”
　　“可是我和韩拓不可能有婚约的……”原本想要以此来反驳茴羽提出的古怪问题，可是当她看到茴羽认真的表情时，却不确定起来。茴羽不会是说真的吧！
　　“嚯”地转过身，童纤儿惊疑的目光对上了茴羽。她要知道她话里确切的意思。
　　“你太激动了纤儿。你的眉毛。”相比童纤儿的略显激动，茴羽依旧是一派悠闲的状态。
　　“先不要管我的眉毛。”看不惯茴羽习惯性的转移话题，童纤儿走到她的面前，拉来一张椅子，和茴羽面对面坐着，“依你的性格不可能做些无谓的假设。所以，你的话里一定有什么玄机。”
　　被一个人过于了解是什么滋味？茴羽现在知道了。童纤儿对自己的了解程度已经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想。没想到她试探性的一问，竟然会被童纤儿嗅出其中的奥妙，看来自己应该更小心一点。这个秘密不应该那么早就被揭开。
　　“呵呵。是吗？那么相信你所认定的我？”轻扯嘴角，茴羽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似真似假的面容下，让人无法从表情上读取是否是真话亦或是假话。
　　见到茴羽如此，童纤儿也开始质疑自己起来。自己为什么神经如此敏感，只是一个小小的假设，也许茴羽只是想让自己代入那个角度来思考究竟该如何应对呢！
　　“是也好，非也罢。你总是似是而非的，让人难以弄懂摸清。”
　　“呵呵。是吗？”
　　用淡淡的反问作为话题的结尾，茴羽带笑回望童纤儿探究的眼神。
　　还是那种笑容，童纤儿看了直摇头。茴羽时常挂着的笑容没有笑意，只有伪装的热络，眼底却是一片清冷。只有初识的人才会认为她很好相处，没有人能想象到在和善友好的外表下，茴羽的心是冷捩而残酷的。
　　“算了，想要剖析你，还不如多研究今晚的应对之策。”
　　童纤儿已经放弃和看似好说话的茴羽进行沟通，坐回到镜前，仔细地描绘着自己的美丽。
　　看着镜中美丽的容颜，记得娘亲说过，她长得很像她。每回揽镜，透过铜镜，她依稀可以描绘出娘亲的容貌。相信如果娘亲活着的话一定比自己还要美丽……
　　注视着镜子，慢慢看着镜子里蔓延开来的一大片红色——那是鲜血，是她手上的。
　　是的。她根本不像娘亲，一点都不像。
　　现在的她满手血污，满身罪孽的自己又有哪点像是温柔婉约的娘亲呢？
　　进入清寒阁后，当双手第一次染上鲜血颜色后，她就已经不配再见到一如白纸般纯净的娘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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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茴羽起身，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一阵燥热的风迎面吹来，外面反而没有屋内凉快。靠在窗边，看着院内的风景，心绪却围绕着镜前的童纤儿身上。
　　她从一个千金大小姐沦落到一无所有的小孤女，被自己救起后无奈加入了清寒阁。
　　对于她的天资，应该无须多言了。从天真不知世事的小女孩，在短短几年间成为一名外表冷酷无情，训练有速的杀手，还能排名于众多杀手之上。
　　可惜的是，纤儿还无法真正成为一名杀手。她的心结一天不除，她一天就无法做到“无我”的状态。无法进入“无我”境界对于一个杀手来说，是一个致命伤。
　　至少在她被别人杀掉前，能参透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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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语轻巧地走进书房，韩拓背对着她，伫立在一旁书案前，挺拔的背影看起来高大而威严。
　　“大少爷。”解语不敢冒犯，站在十步开外的距离，低低唤了他一声。
　　等了久久，韩拓没有应声。解语低垂着的脑袋偷偷抬起，发现韩拓正看着鞍上摆放着的画轴出神。
　　韩拓也会发呆！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天要下红雨。他这个公事强人从来不会为不关紧要的事情浪费丁点时间，而发呆这种比较会是游手好闲的韩哉会做的事情耶！太不可思议了，他究竟在看什么啊？
　　好奇心起，解语偷偷向前凑近几步，想到看看韩拓是看什么看到出神。
　　解语走到足够近，近到可以看清画卷上所绘的图案时，韩拓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贴身丫鬟在自己的身后，鬼祟地打探着。
　　韩拓快速收起画卷，归回到原位，轻咳一声掩饰自己刚才失态的冥想。俊逸的面容一整，望向已经站到十步开外处的解语。
　　“表小姐是做何反应？”韩拓坐回位子，翻开累积成小丘的帐册，祥装忙碌于公事。
　　“表小姐她没有说什么。”解语恭然地回答道。
　　“恩，那你下去吧。”
　　“是。”
　　解语应声退后至书房门外，小心地阖上门，这才长舒一口气，青白交错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疾步走出大少爷的憩月楼，解语的思绪为刚才所见的沸腾不已。她看到了，看到大少爷所深情凝视的画里画了什么了。
　　画里，湖光山色烟波浩渺，青山树影的背景下，泛起阵阵青烟的湖上，赫然站着一个仿若依水而居，赤裸着的足踝有一串金色的小铃铛，衣衫飘诀，姿态要乘风而去的飘然的少女。
　　那是个惊世绝尘的美丽少女，明艳的笑容挂在嘴角，有着世间一切尽数掌握手中的凛然傲气。眉宇间一个火焰状的红色印记，加之一双看破能天机睿智眼神，让少女原本清灵的美丽里混着几分妖邪的气息。
　　画此画的人实在是技艺高超，只消那样寥寥数笔竟能将少女的神韵画至如此传神，看过此画的人只消一眼，终生不忘，那是何等的美仑美奂啊！
　　韩拓究竟是从何人处得到此画？此画又是出自何人之手呢？韩拓为何看似对此画如此着迷？重重疑云掠上解语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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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没有猜想错，看来今天所有人都集中在邀月楼里迎客，那现在就是倾月山庄守备最薄弱的时刻。”
　　茴羽搀扶着纤细娇弱的童纤儿，家仆在前方点灯指路，两人漫步跟在其后，用一般人无法察觉的密语传音，悄然交谈着。
　　“恩，一路走来确实少了很多守备。我几乎探遍了倾月山庄里外，唯一没有能突破防守的地方就是韩拓的书房，看来倾月石在书房的可能性非常之大。”一想到上次因夜探书房一时不察而受了的伤，童纤儿就喉咙一阵紧，心有不甘。
　　“那等会儿，我借故离开，夜探书房一番。”茴羽就是因收到解语的密报，惟恐童纤儿的身份曝露，才冒险进庄掩护她。
　　“那你也要小心。”
　　童纤儿话音刚落，就见家仆掀开了后堂通向邀月楼的帘子。和茴羽最后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童纤儿面容一整，端出贤淑可人的笑容，在茴羽的搀扶下，进入了邀月楼。
　　“纤儿。”韩拓体贴地从坐位上起身，上前从茴羽手中接过童纤儿的手忖，小心地扶着她坐在他身边的位子上。
　　邀月楼是用来招待上宾贵客的地方，高高的屋顶，让人觉得空间大而宽阔。几根漆成红色的圆柱，黑色的大理石地面，实用正气的装饰没有半点的虚华荣耀，只有雕花贴金的宫灯点出几分的贵气。
　　灯火通明的邀月楼里，一张圆桌摆放在厅堂的正中，庆老爷端坐在中间面对大门后的上座。韩拓、韩哉分别坐在圆桌另一边，一左一右的对着庆老爷。童纤儿则被安排坐在庆老爷偏左手边的位置。
　　“你就是纤儿吧！”庆老爷用那低沉包含威严的声音开口询问道。
　　“是。”听到庆老爷的问话，童纤儿略微抬起头来，温柔贤淑笑容挂在一张粉雕玉琢的俏脸上，羞涩地低垂着眼帘没有敢直视庆老爷。
　　“好，是个不错的女娃。”见到她如此的表现，庆老爷的脸上露出一分激赏。
　　“多谢老爷赞赏。”用温柔的声音恭谦地说着，童纤儿内心却没有表面上那么镇定。
　　刚才从眼睛的余光，她偷瞄了眼这位所谓的庆老爷。尊贵威严的气势和解语形容地丝毫不差，但是过于精明锐利的目光却看得她一阵虚汗直冒。
　　庆老爷微笑以对的脸上看不出之前和韩拓对峙时的不悦之色，用长辈的眼光看着眼前名为自己大儿媳的童纤儿。从她和她母亲神似的面容，和她母亲一模一样温婉的性格，只是一眼，庆老爷已经肯定了童纤儿的身份。模样标致，家教甚严，但她的家世背景实在不够格能成为拓儿的妻子人选。
　　“老爷，来，我先敬您一杯。”韩哉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先端起了酒杯，试图热络逐渐僵冷的气氛。
　　“恩。”庆老爷一口将杯中的酒饮尽，意犹未尽的回味着。半晌，嘴角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好酒。”
　　“这个可是出自倾月酒庄的酒，哪有不好的道理。”韩哉主动为庆老爷再斟上一杯佳酿，恬着带有几分自负的笑容，相当自豪自家酒庄。
　　“哼，有你这位韩二少爷亲自的‘严格’把关，酒的品质能不佳吗？”韩拓冷哼一声，独自个儿喝干了手中的酒。
　　韩哉明白他还是在为了庆老爷而心情不快，生怕场面再次弄僵的他，八面玲珑地走回老哥身边，一手缠上韩拓，装出一副小媳妇的模样。
　　“原来您是在责怪我平日的不事生产啊！奴家在这里给大少爷赔礼了，先干为敬啦！”边喝着边抛了个媚眼给正坐危襟的韩拓。
　　“呵呵，这个小子！”看到这副场景，惹得庆老爷龙心大悦，他对于同样是儿子的韩哉更是多了几分欢喜之情。
　　坐在一旁的童纤儿见状也偷偷掩嘴而笑着，四周的家仆们也配合地露出微笑的表情。
　　就此，冷凝的场面也从此打住，在韩哉四方周旋下，饭桌上的气氛到也和谐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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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茴羽垂手恭立在大厅最靠外面的位置，采取和众多的奴仆同样低着头的姿势静默不语。在阴暗的角落里的，是那些庆老爷带来的高手们，他们分布在整个邀月楼的四周。
　　邀月楼的6个人，大门外有6个人，加上刚才进院门的时候看到的2个。突然屋顶传来一声细微的声音，茴羽嘴边勾起一个笑容，连屋顶上也有2个人在守备着。看来他们的守卫工作做得还真是滴水不漏。
　　此时餐桌旁服侍的仆人撤下一个盘子，顺手递给了茴羽。这个正好给了茴羽离开的借口，亏她刚才还在思索着要如何脱身呢！
　　拿着盘子退身走出前厅，茴羽最后看了眼庆老爷。然后毅然莲步轻移的离开。
　　能在今日再见已是今生最大的满足。今日一别后，再见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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