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7 章
第二天,我顶着一对红肿的眼睛出现在医院的集合点,把其他几个整装待发的队友吓了一跳。
之前院方领导组织我们救援医疗队开了个小会,一是要给我们此行做做动员打打气,二是要让我们彼此认识一下。这次我们医院的医疗队共派出五个人,除了我外,另外还有四个人分别是来自骨科、急救科和外科,我们先集合,再由医院派车将我们送去机场,跟其它医院的医疗队会合。
“冷冰,你怎么啦?”先开口询问的是除了我之外唯一的女医生,急救科的刘颖。
“没事,没睡好而已。”我揉了揉眼睛,心里有点懊恼,昨天虽然哭的有点厉害,眼睛有点肿,但今天早上照镜子,看着还行,才没有带墨镜,没想到这些做医生的会那么敏感,一点点不对劲都看得出来。
“不会是要离开家,抱着妈妈哭了吧。”外科的吴翔一边往车上装行李一边嘲讽道。
“被你猜对了。”我把行李往他手边一放,转身钻进了车子,继而探出头来对他说,“谢谢你啦。”
他翻了翻白眼,拎起我的箱子往车里放好。
这次的医疗队选派的都是比较年轻的医生,年纪最大的也不到四十,所以我觉得相处起来毫无压力,合的来的多说几句,合不来的就视而不见。
行李都放好后,大家都纷纷上车,我坐在最外面的位子,看大家都坐妥了,就伸手去关门。商务车的门有些重,我探出大半个身子,刚要用力拽,就被马路对面的一道身影吸引住了目光。他静静站在那里看着我们这边,没有表情,也没有要过来打招呼的打算,他穿着简单的休闲装,却仍然像个耀眼的发光体,我的眼睛被刺痛的几乎要流下泪来。
“你要不要那么虚弱啊。”坐在我旁边的吴翔探过身,拍开我放在门把上的手,用力一推,门就在我的眼前重重被关上了。
车开始启动,我透过车窗看着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轻轻叹了口气。
“还没正式出发呢,你就这个有气无力的样子,你确定你能胜任这次的工作任务?”我转头,旁边的吴翔一副对我不认同的样子,笑了笑道,“我不知道啊,吴医生看起来很有本事,能者多劳,那就全靠你啦。”看到他被我噎的一下说不上话来,心中的不快顿时一扫而光。
早上的路不堵,我们很快到了机场,在规定集合地点找到了其它医疗队,登上了飞往成都的飞机。
成都双流机场附近的广场上设立了救援队集合中心,在这里,差不多时间到达成都的救援人员会按照类别组成救援小组,在救援期间必须要成组开展工作,我与吴翔作为医疗人员被分进了第三大队第二小组,组里还有个结构方面的专家王熙侃和心理方面的专家颜若。简单分组后,我们上了中巴继续从成都向都江堰赶去。
路况很糟糕,本来简陋的盘山公路,震后更是七翘八裂,我坐在颠簸的车上,无心欣赏窗外的美景,只抱着个塑料袋吐到天昏地暗。车刚开出成都时,我还靠着窗边心事重重,悲春悯秋,如今却吐到无暇它想,不禁感叹,这次灾区之行虽然对身体是重重考验,对治疗心伤却是挺有疗效的。
吐到没有东西可吐,又吃了晕车药,终于可以停下来歇歇,靠在椅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盹。
旁边的人拍拍我,我勉强睁开眼睛看她,她笑着递过一片面包,道,“吐完了吃点,不然胃该伤了。”
“谢谢。”我伸手接过,慢慢地啃,颠了一路我也颠习惯了,现在胃也不怎么反了,正好补充点食物进去。
“你晕车挺厉害的啊。”颜若看着我说。
“嗯,我天生耳水不平衡,原来晕的更厉害,后来自己开车好了一点,不过这种颠的太厉害的路,还是不行。”
“嘿,毛病挺多。”坐在后面的吴翔凑了上来,又嘲一句,我还他一个白眼。
颜若看了看吴翔,对我说,“有个伴真的挺不错的。”
“我不认识他。”我甩甩手,“要么我跟你搭个伴吧。”
“哎,怎么不认识呀,”吴翔又在后面说,“谁给你搬的行李,谁给你的晕车药,你怎么那么没良心呢。”
“真罗嗦,”我伸手抚了抚额,“我被你说的又要吐了。”
一路说说笑笑,倒是感觉车上的时间没那么难熬,三个多小时后,都江堰终于到了。到了都江堰,再往灾区的路变得更差,中巴不能再开进去了,我们换成了小车,继续往里走,车上又多了二个配给我们小组的解放军战士。
我们向他们打听现在灾区的情况,坐在副驾的韩朴是个中士,负责我们这个小组的行动,他给我们简单讲了讲现在灾区的情况,地震发生的第一天,部队已经开进了灾区,将一些被埋的较浅的灾民挖了出来,并调动了灾区附近地区的医生进行抢救,今天已经是第三天,前线的部队仍然在搜索被掩埋的灾民,而被救出来的人数也相当多,受伤程度轻重不一。我们这次要去的地方在北川附近,是受灾较严重的地区之一。
“俺们只会从废墟里把人挖出来,”韩朴人如其名,非常质朴,脸有些红地对我们说,“但挖出来的人,有些受伤重的俺们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靠你们这些专家了。”
“说什么呢,”吴翔抢白道,“什么专家不专家,这是各司其职,没你们把人从里面挖出来,我们就算想救也没法救呀,你说是不是?”
韩朴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瞄了吴翔一眼,这家伙总算说了句人话了,他却像感应到般转过来,挑衅地朝我抬了抬下巴,我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颜若看着我们俩无奈地笑了笑,问韩朴,“那我们到了那边,具体应该怎么做?”
“这个俺也不清楚,”韩朴挠了挠脑袋,“俺这次的任务就是过来接你们,并且负责把你们安全送到,具体的工作安排,到了北川,俺们连长会安排。”
去北川的路相当难开,速度完全拉不起来,有的地方因为发生泥石流,还要停下来等路面清理,开开停停,等我们终于到达北川,已经快晚上九点了,中午只在车上啃了些面包,现在饿的胃有些筋挛,好在救援队搭起的临时帐篷里有二十四小时的热水,赶快去领了泡面吃,虽然饱含防腐剂,但一口热热的面下去,还是觉得胃一下子暖了起来。
我站在那里捧着碗吃面,眼睛从碗上向外看,大大的帐逢几乎住满了人,或坐或躺,也许是疏导工作做的好,大家的情绪看起来还比较稳定。
从帐篷外走进来个穿着迷彩的士兵,韩朴跟在他后面,我看看他领子上的花,一杠一星,应该是个少尉吧,莫非这就是韩朴的连长?
“你们辛苦了。”他向我们走过来,朝我们行了个军礼。
我们赶紧放下手上的面,还来不及擦擦嘴上的油,纷纷立正向他问好。
“我是张宇,是这区的负责人,非常感谢你们来参加救援工作。”到底是领导了,说话简洁清晰,“你们被安排到的工作是到前线,王工负责对部队的挖掘工作提供技术意见,吴医生和冷医生负责被挖掘出的灾民的抢救工作,颜医生负责现场灾民的安抚疏导工作,不知道有没有问题,如果到前线有问题的话,可以提出,我们会针对情况进行调整。”
我们几个齐齐地摇头,张宇对我们点点头道,“等下韩朴会将你们带到工作人员帐篷,那今天就请各位早点休息,明天开始将是大强度的工作。”
虽然昨天晚上没好好睡,今天又折腾了一天,但在我躺到临时搭的简易床上时,却还是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
夜深人静,那些被我刻意抛在脑后的事,都滴溜溜地转到了我的面前,想到他昨天说的那些话,心又疼的喘不上气来。
他说他觉得陆医生不错,印象中他从未说过什么女孩子不错,一般他对于女孩子都是习惯性地选择无视,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我经常会问他,这个女生怎么样,那个女生怎么样,他给我最多的回答就是不怎么样,觉得他这个回答有敷衍我的嫌疑,有次我问他,“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他正在看书,头也没抬,“不怎么样。”
“喂,”我伸手去扳他的脸,让他面朝我,“听清楚我问什么了么?”
“你问我,觉得你怎么样。”他不耐烦地拍开我的手,转头继续看书。
“我也不怎么样?”我有些生气,“那你干嘛跟我在一起?”
他还在翻着他的书,嘴里喃喃道,“是啊,为什么呢。”
火大,什么态度,我一下站起来,开始收拾堆在桌子上的书,亲密的事做了不少,却从来不跟我说喜欢我,就连我主动表白那天问他喜不喜欢我,他给的答复都是“你说呢?”,我丫丫的,鬼才知道。
我把书收进包里,打算走人,他终于从书里抬起头来,伸手就把我抓过去圈在怀里,我挣了两下没挣脱。
他把下巴架在我肩上,脸埋在我颈窝里,声音含含糊糊的,“你跟别人都不一样。”
我有些痒,想发笑,心中怒气也没有了,语气却仍是硬邦邦的,“哪里不一样了,都不怎么样。”
“那些不怎么样我都不想要,就想要这个不怎么样。”他的眼色湿露露的,那天我被美色所迷,第一次被他按倒了。
他说决定要跟陆医生交往,最终也是打算要些别的不怎么样了么,不对,也许她在他的眼里并不是不怎么样,而是很怎么样。
我叹出一口气,继续翻了个身,简易床在我的身下发出难听的吱吱声。
身后的人拍拍我,我翻身面朝她,看她有些睡眼惺忪,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颜若问我,“今天奔波了一天,你不累么?怎么睡不着?”
“我也不知道,”我摇摇头,“可能是想到明天的工作,有些紧张。”
“我也是,不过今天如果不好好休息,明天可干不动活了。”她笑笑,坐了起来,“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我斜睨她,“怎么帮?打昏我?”
她低笑,“心理医生可不用那么拙劣的手段。”说着从包里拿出MP3,把耳机递给我。
我疑惑地看看她,把耳机塞进耳朵,耳机里传来海浪的声音,忽远忽近,颜若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你现在在一片洁白的沙滩,躺在海边的挂床上,海浪一个接一个地扑上岸,传来悦耳的声音,你的挂床慢慢地摇晃,随着海浪的节奏,你觉得很舒服,慢慢的觉得困了。。”
我向来不怎么相信催眠这一套,但这忽高忽低的海浪声,颜若轻轻柔柔的声音,却让我渐渐放松,身体的疲劳感一下袭来,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是颜若的催眠起的作用,还是实在太累了,这一夜我睡的极好,第二天被起床的军号叫醒,我觉得自己的体力和精神都恢复了。
吃过了早饭,我们便跟着韩朴他们开赴前线。虽然是前线,离我们住的大帐篷却不是很远,步行了大约十分钟就到了。自我进入灾区,就一直沿着前人清理过的路线在行进,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原始的灾区现场是什么样子,除了一片废墟,满目疮痍,我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眼前所看到的。
许多穿着迷彩的士兵和红衣服的消防队员正趴在废墟上,不知道是在搜索被砖石压住的人,还是已经找到人准备要把人挖出来,我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的那些救援经验完全起不到什么作用。
“这边发现一个人,”有块废墟上有人在喊,“来一个结构的和一个医生。”
我提步刚想往那边走,却被身边的吴翔拦住了,“那边危险,我去,你到那里去。”说着指了指我右手边,我转头看,才发现那边正在安置好几个刚挖出来伤员。
“走吧。”颜若来拉我的手,我往前看,王熙侃和吴翔已经朝着废墟那边走了过去。
现场的环境比较恶劣,所以我的任务就是将这些伤员的伤进行处理,使他们的伤不至于在移动过程中变得更严重,处理好以后再通知士兵来将人运送到灾区外有手术能力的医院去进行下一步的治疗。
虽然负责这一片区的第三救援大队的医疗人员还不少,但随着被废墟掩埋的人越来越多地被搜救出来,我们一个个还是忙的不可开交,只有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才能够稍稍休息一下。
我和颜若一人拿着两个饭盒去打饭,然后叫王熙侃和吴翔来吃,他们因为直接在第一前线,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灾区的水很珍贵,要省着用,我只用杯子盛了点水给吴翔冲了冲手。
我把饭盒递给吴翔,朝他笑了笑,他接过饭盒地时候却抖了抖,“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他朝嘴里扒了口饭,接着说,“你别太感激我,刚那种情况,总归是男人先上。”
王熙侃五十多岁,跟我们没什么共同话题,平常我们说话他都不怎么参与,这时也打趣道,“小吴确实是个好小伙子,你们小姑娘可以考虑一下。”
吴翔像是突然呛到了,咳个不停,我递给他一瓶水,他赶紧接过去灌了一口,对着王熙侃说,“老王你不轻易开口,一开口不得了啊。”
“吴翔跟我完全是八字不合,”我接口道,“颜若,你考虑一下呗。”
“你们这哪叫八字不合,”颜若反驳,“说不定是欢喜怨家。”
“你们别一副煞有其事地推来推去,”吴翔插嘴,“哥哥我要求高的很。”
我和颜若低头猛笑,口袋里手机震,我放下饭盒接起电话。
“姐姐,”林清的声音传来,“您老怎么电话也不打个过来,不知道我们会担心啊。”
她特别在“我们”这个词加重了语气,我脑里浮现他那天站在马路对面的身影,既然无心,又何必关心,遂苦笑道,“是我忘了,这边事情太多,我没什么事,挺好的。”
“那你现在在哪个地区啊?”
“北川附近。”我接着说,“你有空帮我跟方主任打个招呼,说我挺好的。”
“我知道了,那你有空打电话给我啊。”
“好。”
挂了电话,回头发现身边三个人都看着我,我端起饭盒,顺口解释了下,“是我同事,我领导让她问问我情况。”
“你们领导真关心你,到底是宝贝海归,”吴翔酸不溜丢地说,“也不见我们领导关心我一下。”
林清的电话提醒了我,吃完饭,我又给老妈和塞打了个电话,我假意抱怨出差培训时听的报告太无聊,每天不是吃就是睡太无聊,惹得他们阵阵笑,我也放下心来,庆幸还好没有穿帮。
随着救援工作的推进,能从废墟下挖出来的人越来越少,即使挖出来,能救活的也越来越少,救援情况越来越不容乐观。我每天都给林清打个电话报平安,一方面是她的要求,另一方面也是出于我的私心,虽然我说不想和他再有牵绊,但还是希望能把自己的消息传递给他。
我们到达灾区的两天后,通往平武县的公路在百般努力下终于被清通,北川地区救援指挥部决定划三分之一的救援力量到平武,我们小组也被划分在内。在这个期间,北川地区不断地发生余震,有的地方还引发了泥石流,灾区的情况雪上加霜。
我对于要转移到平武心中惴惴不安,老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路上都闷闷不乐,王熙侃和颜若情况跟我也差不多,整个沉闷的车厢只有吴翔一个人偶尔说点话逗逗乐子,但还是挥不去一片愁云惨雾,好在最后我们还是平平安安地抵达了平武县。
平武的情况也很糟糕,而且由于错过了黄金七十二小时,救援成功的可能性更低,但我们每个人还是全心全力投入到工作中去。
这一天我在给一个伤员缝伤口,颜若就坐在旁边跟抱在怀里的小男孩说话。小男孩今年六岁,在废墟下被压了整整七天,被救出来时竟奇迹的没有受伤,据现场救援的人说,这个小男孩的妈妈在地震发生时将他抱在怀里,生生用血肉之躯顶住了从上砸下的巨石,小男孩渴了妈妈就给他喝自己的血,因为这个,妈妈受的伤更严重,待小男孩被救出来时,妈妈已经死了快两天了。小男孩从出来开始就没有开过口,不说话,不吃东西,不喝水,大家都没有办法,只好将他交给了颜若,在她的引导下,好歹是给他塞了些水和食物下去。可是小男孩从此就不肯离开颜若,时时刻刻要她抱在怀里,晚上睡觉也非得睡在她的身边。
晚上,我正睡的迷迷糊糊,被摇啊摇地摇醒了,我睁眼一看,颜若正一脸焦急地望着我。
“怎么了?”我的声音有些含糊。
“小根不见了。”
“嗯?他不是一直跟在你身边?”
“我刚刚出去上了下洗手间,回来就发现他不在了,”颜若像是急的要哭出来,“你说他会去哪里?”
我立刻清醒了过来,“你上洗手间,用了多少时间?”
“五分钟左右。”
“那他应该走不远,我们出去找他。”
“嗯。”她急急忙忙站起来,人一个没站稳又跌坐了下去。
“颜若,”我扶她起来,“你不要慌,那么小的孩子能跑到哪里去,我们两个大人找,肯定能找得到。”
“嗯。”她点点头,深呼吸了下。
我和她一人拿了支手电筒,走出了帐篷,我看到门外站了个士兵,就上去问他有没有见到小根,他给我们指了个方向,说是以为小孩子跑出去尿尿,就没有阻止。他让我们等一下,他找两个人陪我们去,我回头一看颜若已经跑远了,也来不及等,赶紧跟了上去。
我朝着颜若的手电光跑,路上都是石头,跑也跑不快,我心里也有些焦急,觉得深更半夜的跑到外面来总归有些危险,但又不能丢下颜若和小根不管,只好定定心追了过去。
终于追上她,看到她旁边的小根时,我才堪堪松了一口气,颜若正在跟小根说话,我也不去打扰她们,站在旁边静静听着。原来小根是跑出来找妈妈的,我们站的地方就是他们家倒塌的房子,他不相信妈妈已经丢下他到天上去了。
颜若用的还是那套我们经常听的说辞,妈妈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小根,千篇一律的说法听她说来却格外动人,小根对她的话深信不疑,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终于落下泪来。
小根自从被救出来就没有哭过,颜若一直说他是郁结在心,不发泄出来迟早会出问题,如今看到他终于哭了出来,我们两个都放下心来,只任由他哭,让他尽情发泄。等到小根终于收住了哭声,颜若才搀着他走到我面前,我摸摸他的头,伸手拉住他的另一只手,三人并排往基地走去。
走了没几步,脚下的地面突然微微晃动,耳边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我心道不好,拖着小根就想加速往基地跑。可是在废墟上根本跑不快,小根人小,被我和颜若往前一拖,还摔了一跤。我听到旁边的山上咕噜噜滚下的石头声音,在这个地方再呆下去,不是被砸成肉泥,就是被活埋了,电光火石间,听到颜若的声音,“往后跑”,说罢她抱起小根转身向后跑去,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向后跑,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无暇再想,本能反应下只能跟着她跑了出去。
一阵山摇地动,身边的石头噼叭乱飞,颜若抱着小根跑到空旷处,便立即就地蹲了下去,她将小根搂在怀里,伸出双臂紧紧护住两个人的头,我这才发现之前我们身处山壁旁,往后跑比往基地方向跑能更快地到达空旷的地方,不仅暗赞颜若的观察与反应能力,当即学她一样,蹲下身子,尽量小的蜷缩身体,伸出手臂将头护住。期间只感觉露在外面的手臂被飞石擦刮了好多下,也不敢放松,只在心中祈祷,千万别有大石头飞来。
等一切停下来,大地恢复了四平八稳,我才敢放开双臂,舒展身体,先自我检查了一下,手臂擦伤了好几处,不过都不大严重,万幸。检查好自己,我转头去看身边的颜若,她还是将头埋在膝间,没有抬起来,我伸手扯她,她却向着我倒了下来,我吓了一大跳,赶紧扶住她。小根从她的怀里跳了出来,我将颜若小心在地面上放平,伸手把他抓过来,上下检查了一番,没什么问题,即而去看颜若,她因为双手主要用来护住小根,自己的头被一块石头砸到,血从额头蜿蜒而下,在黑暗中被手电筒一照显得有点渗人,我拨开她的头发查看她的伤口,血还在汩汩流着,我身上没什么止血的物件,只能凑到她面前,用T恤的下摆用力地按住她的伤口。
小根在旁边吓傻了,只呆呆地站着不动,这孩子还真可怜,先是在地震中失去了妈妈,如今余震又让他最亲近的颜若昏迷不醒。我伸手把他拉过来,用我可以发出的最柔和的声音对他说,“颜若姐姐没有事,她过一会儿就会醒过来,但是她受了伤,走不了路,小根能不能跑回帐篷那边去,让他们抬个单架过来?”
他缓缓摇了摇头,显然是不愿意离开颜若身边。
我看看他木木的表情,自认没有颜若的本事,与他沟通不能,于是只好说,“那我去帐篷那边叫人,小根守着颜若姐姐,好不好?”
他想了想,点了点头。
我便教他用他的衣服用力按住颜若头上的伤口,继续为她止血,自己则站起身,往基地走回去。之前的余震,从山上滚下不少石头,来时已经很难走的路变的更难走,我放慢速度,生怕不小心摔跤受伤搬不来救兵。
基地里也乱作一团,大家都从帐篷里跑了出来,满眼都是人,我放眼四望,企图从人群中找出能够帮忙的人。
突然从斜地里伸出一只手,一把将我拉了过去,吴翔那张怒不可遏的脸出现在我面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深更半夜的,跑到哪里去了,你到底有没有常识,震区可以乱跑吗?”
骂我?你小子胆子太肥了吧,我张口就想给他骂回去,但想想他这样也是因为担心我们,而且我还有任务在身,才硬生生地忍住道,“颜若在那边受了伤,你能不能找个人跟我一起去把她抬回来?”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