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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离(4)
阿荷你带我去网麻雀去吧,我还没网过麻雀呢!
阿荷你跟我回建康,我叫二哥迎你进门!
阿荷,你知道吗?我是顶喜欢你的。
阿荷!——阿荷!——
一霎间影像翻涌,童音响彻。
穆荷凶红了眼,眼睁睁看着的急速下坠的王情,感觉自己就要被逼入绝境!——谁来救救她,谁都好,谁来救救她?!
许是她的意念太强烈,得天见怜,一道白影蓦地掠过,刹那间携住了王情!
穆荷一心落地。
纵身踏上一处房檐,一条极细极长得银鞭倏地从穆荷手中吐出,鞭尾灵巧的抽向黑衣大汉——
她说过,敢动王情,她活剐了他!
刺啦一声——
拧成一股绳,勒进血肉,
被大汉挣裂,
拼尽最后的气力,手中的弯刀
又动作连贯的逼退了那歹人。
只一眼,月华破云,静水生寒。
穆荷勉强着地,仿佛疲于生死的亡命徒般得到皈依,再也支撑不住的,一屁股坐在青石路上。
王情从王愉怀中挣脱,几乎是用爬的,到穆荷身边,一张小脸煞白,嘴唇哆嗦着攥着穆荷的衣襟,语不成调喊着“阿荷姊姊”。
血顺着穆荷光裸的手臂上狰狞的爬下来,滴滴答答的,一直从指缝间淌下来,好像伤了好多处一般。
穆荷抱紧她小小的身体,笑着哄着,“别哭。”
可王情还是抽噎,抖个不停,一度让穆荷惊恐,她这样小小的孩子怎么能承受得住如此剧烈的颤抖,就好像这些血都是她流出来的那般。
还好,在场还有一个人是冷静的。
王愉点了王情的穴道,适时的打断了王情的声嘶力竭。立时有暗卫从深巷移形而来,谨慎接过王情掉身隐入暗处。
穆荷抬手刚想阻止,一只手尴尬抬起,复又尴尬落下。她没有阻止的资格。
王愉默不作声,蹲下身,语气讨好而温柔,“我们回去,我替你包扎伤口……”
穆荷盯着他,忽然落泪。
掩饰的垂下眸,这才注意到,刚刚和桓祎的一番荒唐,她甚至还来不及整理衣衫,就这么仪态全无的跑了出来。
仿佛遭到痛击,穆荷惊乱抬头,回绝。“不必!”
她看见王愉眼底最后一丝期盼都湮灭了。
那种疼,铺天盖地。
他垂首,半响,他撕开自己的衣袂,不容她推拒的,霸道的缠住伤口。镇痛而温柔。
“我让你走,可没有让你拐走阿情……”他静静的叹了一口气,酸楚道,“我以为你带走阿情,是舍不得我,好让我再找上你……”
穆荷眼眶通红,手指攥紧裙幅,轻轻哆嗦。
静静的,他说:“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穆荷哽咽,用没有受伤的手捂住嘴——
她时至今日,仍记得那一夜,就像这一夜,王愉的声音失了平日清润,揉进喑哑哀伤,那隐而不发的痛楚,触耳惊心。
他本该是那隐逸东山的名士谪仙,本该十丈软红外睥睨红尘,本该高高在上,本该目无下尘,可这样的他,居然白衣委地,满含歉意的,对她说,是他自作多情……
他们原本是世上最不相干的两个人啊!
是她一念之差,不折手段的接近他,利用他,中伤他,又离开他——本该是她对不起他!
穆荷缓缓放下嘴上的手,低垂着眼。
沉寂的夜雾,朦朦胧胧,经年的寒意脉脉的透入骨血,思虑了半响,穆荷偏头一笑,“你何时成亲?”
言落,王愉蓦地一僵。
穆荷回去的时候,小居人去楼空。
官家子耐性都不好,她原本没指望桓祎会等她。他又怎会等着她。
内厅一片狼藉,水壶还架在火上,壶里的水早已烧干,洗具狼狈的倒在地上,可见王情在摔打的时候是怎样的气急败坏。
走投无路,穆荷总选择先睡一觉。穆荷不以为意,拆开布条上了药,热了汤,泡了澡,整个人歪在木桶中氤氲着。
梦里,王愉的眼睛,坦荡而痛苦。他缓缓道,“你不要问我,你知道我身不由己。”
穆荷凄楚一笑。她就是要逼他!
也逼自己认清事实。如果他自以为对她不起,那她就要他愧疚,自责增倍!
后来是王情那张哭得可怜兮兮的小脸,被惊吓过度的小姑,一抹鼻涕一抹泪,凄厉的问着自己,“阿荷你为什么不喜欢二哥了?!为什么不要他了?!”
她心中悚然。
深情难负。
不是她不领情,只是这情,她领不起。
“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这些时日,多谢你照顾阿妹了。”
“嗯,好……”
对,就像他说的,身不由己。
那时风雨飘零,那时十指穿心。
她搅乱风云,撒手而去,他为她步步安排,颠倒黑白,负尽挚亲!
命途这般难测,穆荷仿佛陷入冰火两重之中,耳边是裂锦的声音,她哽咽,吞吐不得。
猛然惊醒,已不知时辰,水寒凉刺骨,穆荷连滚带爬的从浴桶中爬出来,上了榻,裹上被又睡着了。
这一夜很不安生,翌日迷迷蒙蒙中醒来,冷汗的布满整个额头,湿腻腻的让人生厌,仿佛一个梦境,一只柔软的手正放在我的额前试着温度,那是一个女人的手,暗香浮动。
“陶阿姊,”穆荷嘶哑喊道,轻轻推开她的手。“您怎么在荆州?”
面前妇人雍容,面露慈悲,她轻轻道,“阿荷你节哀,令尊前几日驾鹤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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