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豆腐西施

　　净脸时珣斯一直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候着，直到白颜卿把脸擦干净了，恢复原来一张芳华无双的丽颜。白颜卿抬起头，就看到珣斯傻愣愣的，微张着嘴巴看自己的样子。也正是这时候，屋里面传来有点儿不善的声音，“还杵在那里干什么，一起喂蚊子么？珣斯快去看看竹子回来了没有。”
　　珣斯喔了一声，转身跑走了，而白颜卿回过身，与居高临下站门槛处的人两相对视。
　　对方叉着腰，皱着眉，此刻那双眼睛终于坦诚，露出了烦躁的厌恶。
　　白颜卿的目光在她的唇上稍稍停滞了下。
　　那里竟还有个不淡的咬痕……
　　对方深吸几口气，胸口几个起伏，接着一个不明物体突然向白颜卿袭来。
　　白颜卿侧了下头，那根洗衣棒子掠过她的发飞过，撞在院正中的石磨盘上，在寂静的庭院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响。
　　“这种事情——”声音从绷着的牙关里渗出来，“我决不容许再有第三次！”
　　白颜卿没说话，主要是不知该如何反驳，其实她也不愿意再有第三次。
　　“还有，”咬牙切齿的声音继续传过来，“未经我的允许，你不准乱动东西！”
　　白颜卿还是没说话，她也不想动的，只是当时实在饿狠了才会去厨房弄吃的。
　　“赶紧把你身上衣服换了，脏死人了。”珣柔嫌弃地道。
　　白颜卿突然抬起头来，低着声音问，“你意思是，愿意收留我？”
　　这下换对面的人不说话了。
　　寂静了一会儿，对方转身进屋了。
　　白颜卿看着那个背影，自己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慢慢地，嘴角勾起了个愉悦的弧度，也跟着跨进屋里去了。

　　白颜卿回房里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想起珣柔被咬破的唇皮，白颜卿下意识地碰了碰自己的右肩，疼得皱眉。这女人真的是下了狠心的。
　　撩开竹帘，出来时珣柔正抱着胳膊坐在一张圆桌旁，桌上点燃了一盏烛，烛光映在珣柔的脸上，白颜卿进去时看到那张侧脸，被柔和的烛光氤氲得很柔和，就像一朵清丽文雅的茉莉花，前提是没见到藏在花心里会咬人的花须。
　　珣柔正望着幽蓝幽蓝的烛火发呆，白颜卿在她旁边的一张凳子上坐下来。
　　珣柔于是看向她：“我同意你坐下了么？”
　　白颜卿只是愣了会儿，便扬起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你也没说你不同意。”
　　珣柔的眉毛皱住，白颜卿把一双鞋放在桌面上。
　　“谢谢你的鞋。”
　　珣柔抬眼看她，白颜卿笑得有点儿不自在，“只是那件衣服……被我弄坏了，好在这双鞋还是完好的。”
　　珣柔盯着那双月白色的鞋。丝绸布料很是光滑，鞋边缝有白色梨花的花纹。因为被人穿过了，即使被洗得很干净，鞋帮处也看得出淡淡的垢渍，不复当初那般崭新。即使依旧是心仪的精致面貌，珣柔也看得很不舒服。
　　她把眉拧紧了，推了回去。
　　白颜卿把目光上抬，盯了她的脸一会儿，笑了笑，“是我大意了。以后我会还你一双新的。”
　　“不需要。”珣柔闷声答。
　　白颜卿低头摸着鞋面上那朵梨花，笑容一直未褪，“我只是还你，你要不要，与我无关。”
　　珣柔刷地将眉毛皱起来，猛然盯向她。白颜卿的目光随着她的偏来与之对视，神色晦明。
　　寂静了一会儿，外面传来小竹子稚嫩又臭屁的呼唤：“臭豆腐快出来接驾，竹爷给你买了好吃的回来啰！”
　　不多会儿，小竹子和珣斯各自一手提着个盒子喜滋滋地进了屋来，两人看到了坐珣柔旁边的白颜卿，顿时眼睛发光，再看看珣柔，后者除了脸色不好看没啥大动静，于是争先恐后地跑到白颜卿旁，都要争抢神仙姐姐旁边的那个位子。

　　“神仙姐姐说喜欢我坐这儿！”
　　“你、你骗人，神、神仙姐姐根本没、没说话！”
　　“珣斯你快去挨着你姐姐坐啦！”
　　“不、不要，你、你才去挨着姐、姐姐坐！”
　　“切，竹爷我才不喜欢和一块臭豆腐坐一块儿！”
　　“我、我也不喜欢！”
　　珣柔的眉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动着。
　　小竹子手脚麻利地挠起了珣斯的痒痒，珣斯被挠得哈哈直笑，小竹子眼疾手快屁股一撅将珣斯拱下了地。珣斯一屁股坐在地上，小竹子得意洋洋冲他扒着眼睑做鬼脸，珣斯挫败地扁着嘴巴。
　　珣柔发话了：“竹子，坐我旁边来。”
　　“啊？不要！”小竹子一针见血地拒绝。
　　珣柔朝他甩了个眼刀子过去：“过来！”
　　小竹子扭头一哼，抱住桌子上的食盒昂着下巴不搭理人。
　　“别忘了你现在是戴罪之身。”
　　小竹子顿时变成斗败的公鸡。
　　换了座位，小竹子还不忘嘀咕：“偏心，哼！”
　　这一嘀咕过后，珣柔没说话，气氛冷场地寂静了一秒，小竹子没得到想象中的一顿棒槌或母老虎的呼喝，有些不明所以地缩了缩肩膀，把小脑袋藏进手臂里。
　　珣斯瞅瞅姐姐，呐呐地提议：“小、小竹子，我、我们还是换、换位子吧……”
　　小竹子把手挥一挥，“不换了不换了！咱们该吃饭了！竹爷爷我都快饿死了！”
　　说完珣柔蹭地站了起来，大家立刻将目光聚在她身上，两道目光不安地晃动……晃动……珣柔说了三个字，“拿碗筷。”小竹子和珣斯立即长舒一口气。
　　这时白颜卿发话了，声音有点儿生硬：“之前……我把筷子都扔进灶火里去了。”
　　房间寂静三秒。
　　珣柔猛地回身看向她，“你扔灶火里面干什么？”
　　白颜卿老实回答：“我以为那是柴火。”
　　珣柔、小竹子、珣斯：“……”
　　珣柔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看向白颜卿，道，“半盏茶功夫，三双筷子，你弄得到吧？”
　　白颜卿表情没什么起伏地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
　　小竹子瞪着眼看着白颜卿离开的方向，珣斯坐在自己位置上扒着指头数来数去，数了半天不解地搔搔头，“姐、姐姐，珣斯怎么数出四、四双筷子来呢？”边说他边手指头对着人点一点，“姐姐，小竹子，珣斯，还、还有神仙姐姐。”抠脑门，“不就、就是四个人么？”
　　珣柔弯着嘴角笑了笑，小竹子偷偷咽了口唾沫，他觉得豆腐越来越诡异了。

　　不到半盏茶功夫白颜卿就回来了，不过让人傻眼的是她带回来的不止三双筷子。
　　白颜卿抱着一堆竹筷子，嘴角不自然地扯了扯，珣柔阴测测地看着她手里的东西，问了句，“你从哪里弄来的？”
　　“明河上游的竹林里。”白颜卿答，“我砍了五只竹子做成的。”
　　珣柔、小竹子、珣斯：“……”

　　竹筷子显然味道不怎么好受，且放在嘴里毛刺刺的，不过小竹子和珣斯非常十分的兴奋满足，因为这可是神仙姐姐亲手做的！
　　珣柔在旁边真想一筷子将两个人的笑脸戳个稀巴烂。
　　小竹子大献殷勤，撑着小身板老远地给白颜卿舀蒸蛋，嘴里道，“神仙姐姐，这个醉仙楼里就蒸蛋最好吃啦！”
　　珣斯不甘落后，仰起脖子把桌上的菜色左左右右扫了一圈，泄气地放下筷子：“小竹子，怎么全是、全是蛋？牛肉、牛肉呢？”
　　小竹子笑得肩膀耸动，“竹爷我最爱吃鸡蛋啦！”
　　珣斯扁起嘴巴，“没有珣斯爱吃的牛、牛肉！”
　　珣柔给珣斯夹了一夹青菜：“珣斯，要多吃点儿青菜。”
　　珣斯鼓起嘴，“珣斯不、不爱吃青菜！”
　　珣柔给珣斯夹菜要越过白颜卿的位子，听闻珣斯的话白颜卿抽空抬头看了她一眼，脸色不怎么好，白颜卿提起袖子，在同样的菜盘里夹了一夹青菜给珣斯，“珣斯，挑食长不高的。”
　　珣斯立刻受宠若惊地看着白颜卿，白颜卿冲他笑得温柔，珣斯便也红着脸傻傻地扬起个笑，无限迷醉道“珣、珣斯要长高的。要、要和神仙姐姐一、一样高！”
　　“要长高就得多吃点儿绿色蔬菜。”白颜卿继续温柔以待。
　　珣斯把头点的像小鸡啄米：“珣、珣斯吃蔬菜，长……长很高！”
　　白颜卿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珣斯笑得更傻了。小竹子在旁边眼红地咬小手绢。
　　忽然耳边听得一声清脆的“噼啪——”
　　众人立刻将目光聚在珣柔身上。
　　珣柔若无其事的放下被折成两半的竹筷子，云淡风轻地道：“筷子质量太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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