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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鼓
朦胧间,香气扑鼻的烧鸡味飘来,翟进揉了揉轰鸣的肚皮,挤了挤干涩的眼睛,嘟哝了句:“好饿。”然后一只油光锃亮肥美无比的烤鸡出现在眼前,刚想抬手去接,就想起先前种种。他一骨碌蹿起来,递来烤鸡的那人果然就是自己晕倒前看到的那鬼?!
“是人?是鬼?”他摆出伏虎拳的架势瞪着那人,只要那人动一根指头,他马上一把扭断他的脖子!
“是鬼,你还能安然无恙?”那人嘴角一勾收回烤鸡便大快朵颐起来。此刻明灭的柴火把那人素白的脸上染上淡淡的暖色,看起来是不甚像鬼怪。但是,对!他没有脚,脚!翟进低头细细看起那人的脚来,才发现那人穿着双玄色的布鞋,由于沾染了泥泞,方才又逢屋内光线不佳,和那碎裂的瓦砾破败的家具颜色相近,故眨眼间看似衣摆下没有脚。是啊,这世间根本没什么鬼怪,真是自己吓自己,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此刻才发现这一晕竟睡过了半日,而今天色已深,柴火噼啪,此景竟与昨夜无异,只是故人不再,心头掠过哀伤。然而想到遗落的包袱,连忙四处转悠起来。
“找这个?”随着那人眼神所向,果然是他的包袱。就这一会儿,那白衣青年全然已整鸡入肚,啧啧有声地吮吸起手指来。
翟进不禁诧异,这人怎生在一滩骇人的血迹旁还能如此津津有味地用食?又为何这人一早便在屋中,既然是过客为何逗留半日?难道是因为自己晕了过去?本想着抬腿离开的翟进心中一暖,忽的哀然想:昨夜若是自己留下,说不定那货郎就不会惨遭杀害。看着这个比昨日货郎更清癯的青年,连忙也挨着火堆盘腿坐下,望着貌似比自己小了几岁的白衣青年讪然道:“小兄弟今日你运气好遇上我,这附近有歹人,好在弟兄我身上有些拳脚功夫,应当能够应付过去。”
那人脸上飘过一丝不屑的笑意,随即明灭在摇曳的火焰中。
一时间沉默无语,翟进喜欢那种聚便齐声高歌,海天阔谈的人物,这青年实在是太,太安静了,他害怕这种静,静的仿佛世间就剩下他一个人,而且从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一丝神情。正当翟进还想牵起话头,昨夜那昨夜那嘶哑且断断续续的曲儿又忽远忽近飘了过来。
“谁!谁在装神弄鬼!给本少帅出来!”翟进抽出行囊中一狭长的黑檀木盒,三两下一把银枪跃然手中,他随手转了个枪花,枪行流云,喝喝作响,风压刺骨,好不威风!再看这把银枪在夜色中熠熠生辉,上面爬满了古朴的苍龙,垂缨犹如鲜血凝结后的颜色。
“ 好枪。”那青年赞道,“不过无用。”翟进正欲发作,一阵阴风袭过,飕得一声柴火就灭了去,只剩下呲呲呲的声响,院中的一个角落不知怎的背对着翟进和那青年闪出来个戏子,穿着厚重但略显破旧的戏服,昔日本该鲜艳夺目的戏上头此刻污迹斑斑看不清青青红红是什么东西.那戏子嘴巴里铿铿锵锵地哼着节奏,一步一迈地开场走来.
突然,那戏子猛地一回头,便一下子贴近翟进的面目,鼻尖蹭着鼻尖.那戏子双眼中没有眼珠,犹如煮坏的鸡蛋般撑裂了眼眶,而后一层猩红粘稠的膜仿佛包住了那戏子的下半边脸.
忽然这张膜蠕动起来,用尖哑的嗓音唱道:"留--下来......"还没等翟进感觉到鼻尖上的湿冷,他就仰天直直地倒下去了.
那戏子脑袋横折过来放在自己肩上,静逸的院子中响起清脆的骨骼声,他一双白目缓缓转望起一旁的白衣青年,接着断断续续唱道:"......离,不开......"
"我倒要看看你怎生叫我离不开."那青年嗤笑道,于此同时,板块声,唢笛声,鼓声铿锵响起,房子中,地面上,墙瓦中,都窜出身穿各种破败服装的戏子,有的五脏六腑渗出戏服,一坨一滩地拖了一地,有的打把式的戏子空洞眼眶中垂着的眼珠子也随着身躯翻滚而甩来甩去,角落中敲鼓敲的是一个人的脑袋,已经被敲得稀烂,看不出本来面目,那人还一下一下地锤打着,脑浆加载着些许毛发也随之上下飞溅出来.
忽然一张秀丽但充满鬼气的脸庞飞至白衣青年面前,空荡荡的鲜红戏服就那么在空中挂着,那双墨黑墨黑朝天翻着的双眼刷得翻了下来瞪着那青年,忽然她张开那张酱紫色的口,从中伸出一只漆白的厉爪,把她的脸撑得变了形状,而那双了无生气的墨黑眸子又死死地向上翻去,那只爪子朝青年挠去,但是就将沾染他白衣时,霍得一下,所有的戏子一下子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翟进再次醒来又是青天白日,他嗖得爬坐起来哑声怪叫道:“那人,那唱戏的!”,他头一转竟看见那白衣青年蹲在一旁把他的包袱中的物件散了一地,包括那烫金的通牒官文。这下他清醒过来,吼道:“你干嘛?!”,连忙抢过地上的零散的物件,迅速地打好包袱,心中直嚎:昨夜那戏子没有眼睛,没有嘴巴,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近来连日赶路一定太过疲惫竟产生梦魇。此刻他一心只想赶紧远离此地,也懒得跟那人纠缠,背起包袱道:“兄弟,在下有事先行一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悔有期!”
“慢着。”清远的声音飘来。
“你说什么?!”翟进不顾风度地嚎了出来,心中咆哮:这世间能有几人竟敢如此责令自己!
“到底是什么呢?”他端详起手中翟进还未收进包袱的小石兔自言自语道。正当口,三五个小童嬉笑着跑进院子踢起蹴鞠来。翟进连忙走过去柔声道:“孩子们,此处危险,去别处玩吧。”
“为什么大哥哥们可以留在这里,偏生不让我们在这里游玩?”其中一个带头吼起,随后所有孩童都跟着叫嚣着。
“这里阴魂不散,你们还是去别处玩吧。”那白衣男子淡淡道,翟进稳了稳心神,走上前去一把扯过他的袖子挨近轻声道:“这些只是小孩子,你休要吓坏他们!”无意中碰到那人的手指竟触感冰凉。翟进一惊,他望向那清癯的青年衣衫甚少,心道:已入深秋也不加件衣裳,凭白无故吓人。
那群小孩子听了那青年的话当下凑在一起低语一番,最终嬉笑着跑开了。但一旁墙角树荫下还有个女孩子在轻轻地拍着球,嘴里数着数。
翟进走上前去劝慰几句,那女孩子乌亮的眼睛望了望他们两个便抱起花球向宅子后面跑开了。
“随我去附近农宅走一趟。”微笑看着那女孩渐渐消失的翟进听了这句话,笑容僵在脸上,嘴角忍不住的抽了一下。
“你!”
“你身上携有引冤魂出现的媒介,若不想被缠身,那就跟来。”。那青年竟一望不望翟进涨红的脸便大踏步地向宅子后方走去。翟进心中一个激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昨夜所见太过真实,再无办法欺瞒自己,但见今日青年毫发无伤,也许那人确有解法。无奈只得跟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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