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华·岁晚

　　在云含睡得混混忽忽时，东华帝君强制把她变回人形。外面冷得她清醒了几分，她嗔怪的看着他，抱着手臂咬着唇不说话。
　　东华帝君只说：“徒儿，跟为师来。”
　　然后他便向山顶走去。云含站着跟木头似的，她腿都僵了，怎么跟他去？
　　“姑娘，小仙这有棉袄，姑娘不嫌弃可以穿上御寒。”冬峨山神白眉慈目，手上捧出一件叠好的红色小褂。
　　“多谢多谢！”云含感激的拼命点头，接过去穿了。
　　冬峨山神笑着拒了，只道不敢。
　　这厢东华帝君发觉云含并未跟上，他直叹气，回过头去寻她。
　　“怎么不走。”
　　“罗妖山最冷的冬天都不及这里一半，师傅，我在这待不住。”云含还是很委屈。
　　东华帝君想起坐在云上时，云含便耐不住寒霜，这会来了冬峨山，地界更冷，她怎么待的住？是他先前生有旖念，避开了她，久而久之都忘了这回事。他从袖里掏出瓷白的小瓶，倒了一颗药丸在手心。“是我考虑不周，回去便教你御寒之法。御寒丹你先吃上一颗。”
　　看了一眼师傅手心的药丸，橘红色，还裂了两道痕，心里批判着御寒丹卖相不佳，云含面上还是二话不说捻起吃了。
　　入口即化，自丹田起，生出一片暖意。
　　手脚缓和过来，灵台清明，云含舒服的直想哼哼出声。
　　“御寒丹，那御寒丹……”白眉老头在后面叨叨念着，竟能从语气里听出羡慕。
　　云含捂了捂暖洋洋的肚皮，这身上有点仙气的老头自她睁眼便跟着她身后，是何用意？现在想想，他是不是也很冷，不然怎么老惦记师傅的御寒丹？
　　老头刚刚还送了她一件棉絮加衣呢，不如再向师傅讨要一颗丹药还人情吧。
　　云含这边想过后，脚下步伐加快，跟上了东华帝君。
　　“师傅！”她脆生生叫了一声。
　　东华帝君身上笼罩了一层柔光，每逢凉丝丝的雪即要落到他雪白的衣裳上时，都会被柔光阻挡着向周围散去，在这深冬大山里，平添一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意境。他微微侧头，示意云含有事情就说。
　　云含有些被迷住了，发愣的看着师傅直挺的鼻梁，有如刀削的侧脸，张了张嘴，半响没声音出来。
　　“姑娘，你还好吧。”见东华帝君眉梢上扬，冬峨山神忙握拳放在嘴边重重咳了一声，见她久不回神才又拍了拍她的肩膀。
　　“御……御寒丹，师傅还有吗？”被拍了一记，云含睁大了眼，手脚乱动的，慌慌张张的掩饰她被美色迷了眼的事实。
　　“丹药多吃无益。”东华帝君蹙眉。
　　“是这老伯身子弱，受不得寒，师傅你就好心给他一颗吧。”见师傅并没看出什么，云含暗暗松了口气。
　　看人看痴了，真是太丢人了……
　　云含才说出口，冬峨山神脚步一岔，差点没喷口血出来。怎么说他身上了？羡慕归羡慕，怎么能开口要呢？还有这受不得寒的理由……都受了近万年了，怎么受不得？
　　冬峨山神颤巍巍的向东华帝君看去，果然见他丢来一个看似关怀，实则饱含深意的眼神。
　　“姑娘有心，小仙身体结实着呢……”现在亡羊补牢，算不算迟……
　　“现在自吹自擂，日后作践了身体，该是自作自受了。”云含见他身躯佝偻，非要说自己身子结实，少不得给他说一番道理。
　　冬峨山神想塞一把雪到她嘴里堵着！
　　东华帝君在一旁忍俊不禁，从袖里掏出瓷瓶，一颗御寒丹飞至云含身前。云含眼疾手快的抓过，笑嘻嘻给老头递过去。
　　冬峨山神干笑着，很是尴尬，支支吾吾的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到嘴的美食他有点不舍得放开了。
　　“虽说冬峨你不大用得着，不过云含一片心意，你且就着她，收下吧。”
　　“小仙怎可在帝君面前求赐，是小仙慌缪了。”东华帝君开口，冬峨山神当即定了心，摇头拒了。
　　“只一颗丹药，你顾前顾后的干什么？早早吃了别冻坏身子。”云含实在想不通这老头推推搡搡又是为哪般。
　　“上品，这是上品。”冬峨山神心里哀叹这姑娘不识宝，药效好不说，上品丹药都是有长修为的功效的。
　　“待谁合了你的眼缘，你送出去也罢。”东华帝君明着表示这丹他是不会收回去了，他还笑着添了一句：“我看云含嘴馋，别让她拿去当糖豆吃了。”
　　最后冬峨山神慎重的接了丹药，深深鞠了一躬。“谢帝君赏。”
　　云含鼓了鼓嘴，东华帝君摆摆手，方向云含指道：“尽做些怪样子，礼教之说你可听入耳了？”
　　“师傅，我不贪吃，你污蔑我我都不吭声了，你还说我不懂礼教。”云含在他身后闷声嘀咕。
　　“……”东华帝君闭嘴了，转过身继续走未完的路。
　　冬峨山山顶建起的那间简朴的石室，一眼看去平淡无奇，内里却大有讲究，石室周围用了三十二颗奇石摆出一个天地异象的阵法，空气是停止流动的，覆在墙内的寒冰足有一丈厚，从不消融。
　　冬峨山神在屋外停住，不再上前。
　　东华帝君带着云含走进石室，里面就像是个冰造的屋子，寒气渗人。
　　室内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石桌，桌上搁着把长剑，不过也是一并被寒冰覆盖住的。
　　东华帝君手掌覆在剑上的冰层，不消一刻，整块的冰‘咯噔’一声裂成四五块。他伸手取出那把渐渐变成暗红色的长剑。
　　长剑似乎也暖和过来，在东华帝君握住他剑柄时不断的蜂鸣出声。
　　“聚！”东华帝君两指按在剑刃上方，大喝一声。
　　石室外，漫天的飞雪渐渐变的稀薄，地面厚重的冰雪以可见的速度消减到只剩薄薄一层的模样，可以清晰看见冰雪下还顽抗存活着的植株。
　　方圆十里的冰雪都被聚集到石室里了。
　　东华帝君就势在长剑上一抹，一柄通体剔透的剑鞘牢实的包裹住暗红的长剑，长剑挣扎的嘶鸣了几声，始终挣脱不得，慢慢的便安静下来。
　　云含站得远远的，那剑散出的凌厉威势直让人想避其锋芒。
　　“云含。”东华帝君转身朝她唤起。
　　“师傅，我在。”云含走近他，偷眼端详冰雪成鞘是何等模样。
　　“为师今日赐你敛华剑。”东华帝君忽略她偷偷摸摸想看又不敢看的动作，把剑交到她手上，嘱咐了一句：“此剑霸道，非到万不得已时不可出鞘。”
　　“哦……”云含有些惊讶，这不平常的剑说给就给她了，怎能不惊讶。敛华剑入手温润，冰凉暖心，好似暖玉的触感，她奇道：“咦，这剑摸起来好舒服。”
　　“炎意被挡，冰火两重。敛华已醒，待你出剑，这便是冰火两重天。”东华帝君温淡道。
　　云含一时吓白了脸，这么说来，要是出鞘了会死的那个应该是她吧？她背着极炎和极寒，等待她某天错乱拔剑时，爆发它们？云含抖了抖身子，光想想就很可怕。
　　“师傅……这太贵重了，我用不着。您收回去吧？”云含将剑平举上前，试图还回去。
　　“拜师礼，归你了。”东华帝君一按剑身，推拒了。
　　“师傅赐我仙丹也是可以的。”云含当即接过话。
　　东华帝君嘴角抽了抽。
　　“师傅？”
　　“……出息。”他再听不得云含不分轻重的话，扔下两字拂袖离去，从头到尾都没收回敛华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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