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骑士

　　第九章
　　晚餐，一向是最能考验东方家神经极限的时刻。每每看到，西西等着展旭日将食物送到她的嘴里，东方铮恨不得折断手中的银筷。
　　强忍住发飚的冲动，他僵硬着笑脸对女儿好语相劝：“西西，你自己动手，让旭日好好的吃饭。”这个丫头她是故意的吗？
　　“没关系的，叔叔，我已经习惯了！”展旭日在一旁答腔。
　　“那怎么可以？”他站起身，挥舞着手中的筷子大叫，然后在所有人惊诧的眼光中意识自己的失态，他又正襟坐好。
　　见到父亲的窘态，东方千域扫了一眼面向展旭日的妹妹：“西西，你总不忍心旭日那么劳累吧！你看他什么都没有吃呀！”
　　西西歪头看看他，思考了片刻，他好象真的什么也没有吃！
　　“好吧！”她答应了父兄的请求。
　　可正当众人缓了一口气，认为可以好好吃顿饭的时候，西西接过展旭日的勺子，盛了饭，递到他的面前：“换我喂你！”
　　“噗！”三人刚放到嘴里，还没有来得及嚼的饭就应声喷了出来，接着就是一阵咳嗽。要命，他们忘记了西西是一个从来不按理出牌的家伙。
　　“西西——”展旭日也没有想到她会这样，他的脸就像被火烧一样的通红发烫。
　　“为什么不吃？”
　　展旭日看看口吐白沫，险些跌落椅子的东方家族成员，“这—不好吧！”
　　“可是在麦当劳你就会吃？”为什么在这里就不行？
　　这个丫头的神经还真是粗的可以，展旭日小声的解释：“那里只有我们两人，而这——”总不能让他当着她父母的面，来秀一段“你喂我吃”的戏码吧！
　　西西若有所思，好象觉悟了什么，她点点头，放下手中的勺子。看了一眼怒气腾腾的家人，露出一个甜美之极的微笑，“那我们到我房里，我再喂你，好吗？”
　　连着三声“扑咚！”，东方铮连带妻儿全部摔落地上，如果不是顾及外人在场，他们肯定会用力的捶打地面，嚎啕大哭一场，难道是天要亡他们东方家吗？
　　东方铮指天发誓，这个丫头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的！神呀，来救救他们家族吧，求你们快点让西西恢复正常吧！呜呜……

　　展旭日连门都没有敲，端着水和药直接走进西西的卧室，一进去，就看见西西趴在柔软的大床上，呆呆的望着对面硕大的落地窗出神。
　　听见脚步声，西西把头埋进旁边松软的枕头下，怪声怪调的说：“我已经好了，不想吃药！”
　　展旭日一坐，床明显的凹陷下去，他好笑的扯开那个能让她窒息的枕头：“听话！”
　　他用力的把那个任性的小丫头拉了起来，逼着她吞下最讨厌的药丸，看着她那张皱的像包子一样的小脸，展旭日哈哈大笑，用手拨乱她的头发。
　　“苦死了！”西西低声埋怨。
　　“这是最后一次，明天就不用吃了！”然后他似乎想到什么，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有事？”西西挑眉看他。
　　“你，你怎么知道是我进来？”刚才她明明没有回头，而他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除了你，没人会进我的房间。”他们跑还不及，怎么会进来。
　　西西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明显的黯淡下来，脸上也浮现了落寞的神情。
　　“你和家人的关系不好？”从他第一天住进来就发现这家人的关系怪怪的。
　　“谈不上好不好！”从以前到现在，她习惯了。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那样？”他看的出来，刚才的事她是故意做给家人看的。
　　“你知道？”西西惊讶的看着他。
　　“我又不是傻瓜，当然看的出来！”
　　西西一阵沉默……
　　“你很幸运！”展旭日开口打破了一室的寂寥。
　　“什么？”西西抬眼看他。
　　“有很好的父母，关心你兄长，良好的出身，难道不是幸运吗？”
　　“所以这样就该满足了吗？”
　　“啊？”这下反倒是他不解了，“有这些难道不够吗？”
　　“如果只满足于父母所给予的权利，名誉，地位，金钱，那么今天我就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西西深感一种力不从心的苦恼有心底冒了出了，“如果就此满足的话，我只要坐在家里安分的当他们手中操控的木偶，当我至高无上的继承人不就好了吗？如果那样，我的梦想，我的希望又算什么呢？”
　　这是第一次，西西在他的面前失控的叫嚣，由此可见，她的心中埋藏了多少的哀怨。
　　“你，很在乎他们？”他试探的问。
　　“他们？你是说我的父母吗？”她的语气中有着浓浓的不屑。
　　“你在乎他们，对吧！”这下展旭日终于可以肯定，西西是有多么在乎父母的感觉。
　　“不——！我才不在乎！”她对着他大声的喊叫，“就算他们不爱我也没有关系，他们放弃我也没有关系，我有你，只要有你就够了！”
　　西西抓住他的衣裳，扑到他的怀里，呜呜的在他的胸口哭泣。
　　“为什么要否认你爱他们的事实？难道你不知道你有多么的幸福吗？”抚摸着她的背脊，展旭日低声的开口。
　　“他们只会逼我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每天呆着面具痛苦的生活，看着一张又一张恐惧的面孔从我的眼前闪过，没有人关心我，没有人和我讲话，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躲在角落，这难道就是幸福吗？”那样的日子简直就是地狱，一个人被关进四面都是镜子的房间，触目所及，只有自己。
　　“可你还有一个健全的家庭，有父母，有兄长，他们还活着，活在你的身边，不是吗？”单就这一点来说，她就是幸福的。
　　“那又怎么样？”有父母等于没有，有家等于没有。
　　“那又怎么样？”展旭日不满的扬起声音，把西西从自己的怀中拉了出来，“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渴求有一个正常的家庭，你知道有多少人希望，高兴了可以有家人分享，痛苦了有家人倾诉，无论一个人在外面受了多大的委屈，还可以回家，在父母的身边舔舐自己的伤口。而你，竟然说那又怎么样？”一向呆楞，木讷的他现在就如同一个情绪激昂的政治家，滔滔不绝的发表着自己的演说。
　　“活在父母怀抱中的你怎么可以理解失去双亲，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滋味？”他眼圈发红的看着她“除了抱怨，你都做过什么？你可曾为你的父母端过一杯茶？可曾在他们拖着疲惫的身躯下班回家时，向他们问过一句‘辛苦了’？可曾在他们生日的时候，送上你亲手做的礼物？可曾和他们倾诉你内心的想法？没有吧，既然你什么都没有做，你又怎么能奢望父母明白？”
　　他的一席话震惊了她，西西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考试总是不及格的人说出的话竟然是如此的头头是道。
　　“西西，如果要别人爱你，首先你就要去爱人，是你先否定了自己的父母，而不是他们不要你！”

　　是这样吗？是因为她从来没有为他们做过什么吗？难道真的上她先否定了他们吗？西西茫然了……
　　展旭日拍拍她的肩头，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自己想想吧！”他转身退了出去，还西西一个安静的空间。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展旭日回头，给了她一个凄楚的笑“最让人感到悲哀的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在’！”如果他的父母还活着，他会让他们知道展旭日是一个多么让他们骄傲的儿子，就算现在他们不在，他也不会让父母的名字蒙羞，他会认真又努力的生活。
　　“子欲养，而亲不在！”西西口中喃喃着这句话……

　　东方铮冷眼看着在一边练习切水果的西西，他的女儿变了，变的不像东方家的继承人了，这个变化是不容乐观的，而这个让她变化的凶手就是坐在一旁对他女儿指手画脚的傻大个，他在也不能漠视西西的这种现象。
　　“爸爸，好不好看？这是我和张妈学的！”西西兴冲冲的端着一碟她刚刚雕好的苹果花，打算送到父亲的面前献宝。
　　她思考了很久，认为日的话非常有道理，自从那件事情以来，都是她在单方面的排斥他们，也许她真的该做点什么来改变这种关系。
　　看着一连羞怯的西西站在自己的眼前，东方铮心里的气一下就涌了上来，“啪！”的挥手打掉西西手中的碟子，厉声的问到：“你在做什么？谁要你做这些的？你的手是用来做这种无聊的事情的吗？”
　　西西的笑僵在脸上，双手还是弯曲的摊在半空，托着没有丝毫重量的空气，地上零落的碎片就像她的心。
　　“西西——”展旭日大步上前，“怎么样？受伤没有？”直到检查完毕，没有发现任何的伤口，他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叔叔，您——”
　　“闭嘴，这里是你随便插嘴的地方吗？”
　　“为什么？”这次张口的是西西，她的声音很低，仿佛压抑着什么。她已经照着日说的做了，为什么他们还是不接受她？
　　“你是东方家族引以为傲的继承人，现在竟然做这种低贱的事情？还敢问我为什么？”他不屑的用脚碾碎散落地上的苹果花。
　　“女儿为自己的父亲送上心意这也低贱吗？”她用心的雕刻每一朵苹果花，希望将自己的意愿传达给父亲，希望他开开心心的接受女儿的心意，难道这也不对？
　　“我不需要，我不需要这么软弱的女儿，我不需要你承欢膝下，我只要你做好你自己该做的事情，只要你做好继承人就是对我最大的孝道！”他残忍且无情的说着。“现在家族里已经有人在质疑你的能力了，难道你要我们丢脸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悲痛的笑传遍在场的每个人的耳朵，展旭日握紧拳头看着那个捧腹而笑的女孩，他知道她的心在流血。
　　笑了一会儿，西西那双哀伤的眼睛的转向他：“你果然很笨！而我更愚蠢，被人称为天才的我，竟然相信一个笨蛋的建议，做了傻事，真是太可笑了！哈哈哈哈！”早已经认清的事实，竟然因为日的一端慷慨激昂的话而动摇？
　　笑过之后，她用寒的另人发毛的眼睛盯着自己的父亲：“我不会去的，我再也不会做我不喜欢的事情了！”
　　留下这句话，她拉着展旭日的手，走出了大门，这里再也不是她的家了……
　　“西西，你——”出门以后，展旭日赶了上来，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他也不了解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为什么西西的父亲要那样？
　　“没关系！”西西转过身来面对他。
　　展旭日以为会看到一张泪流满面的脸，可出乎意料的是西西竟然在笑，而且格外的灿烂。
　　“终于可以解脱了，不是吗？”她走向展旭日“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也就不会再痛苦了！只要有你，我就够了！”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没有哀戚，没有难过，只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他发誓，一定会保护她。

　　展旭日没有想到这么快会又再见到东方家的人，“叔叔，您找我有什么事？”
　　东方铮靠近他的身旁，打量了一下，然后从儿子手中接过一张纸条，递给他！“你让西西帮我解决掉这个人！”他沉声命令。
　　“解决？”展旭日的脑袋嗡嗡作响，解决的意思不就是……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东方千域的嘴角噙着不怀好意的笑，此时的他，不是展旭日熟悉的那个温文而雅的贵公子，而是一只邪恶的狐狸。“你不知道我家是干什么的吗？那你还敢和西西交朋友？西西她呀……”东方千域趴在他的耳边嘀咕了一阵。
　　接着展旭日的脸上浮现一股惊惧的神情：“不，不可能！”他无法相信，那个柔弱的，单纯的西西，竟然是……
　　“她对你言听计从，所以她一定会答应的！”东方铮再度命令。
　　“不，我不会答应的！”展旭日向后退了两步“这是犯罪，我怎么可以让西西——”
　　“犯罪？你在说什么鬼话？”东方千域轻蔑的看他一眼，“这是工作，就和你去打工是一样的道理，而且西西12岁就做过了，这对她而言根本是轻车熟路，难道她没有告诉你吗？”
　　“西西她——”
　　“她可是继承人呢！如果没有些建树又怎么能服众？”千域说的无比的嫉妒，他哪点比不过她，论实力，论人力，论对家族的忠诚度哪一点不如她，为什么偏偏要那个丫头做继承人？
　　“我不会让她去做这种事情的，不行……！”
　　“那我们还留着你有什么用？如果不是因为西西，你认为像你这种人可以进入我们东方家吗？”东方千域朝两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几个人上前捂住了展旭日的嘴……

　　仿佛战争女神一般，西西夹裹着无边的气势，冲到父亲的面前，“他在哪？”
　　“你怎么可以这样和爸爸说话？难道是从你低俗的朋友那里学来的？东方家的脸都要你丢光了！”东方千域在一旁的嘲讽。
　　西西丝毫不为他所动，目不转睛的盯着父亲，“他在哪？”
　　今天一天都不见日的踪影，她就知道事情不妙，准时这些人对日做了什么，所以她想也不想的冲回家。
　　东方铮慢条斯理的喝着仆人送来的茶，示意手下的人把一个纸袋送到西西手中，“办好你应该做的事，你就可以见到他！”
　　看都没看里面的内容，西西一摔手就把纸袋仍到了地上，“我说过，我不会做的！”
　　“捡起来！”东方铮怒视她，即使她是他的女儿，是下任的族长，他也无法容忍她蔑视自己的权威，见西西不动，他的火气更是难以控制，“难道你不想见到那个小子了？”
　　迫于无奈，西西弯下身，拾起纸袋。
　　东方铮见状点点头，可见那个小子对西西的影响力不容小视。留下他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用实力告诉家族中的人，你是最适合的继承人，去吧西西！你回来的时候，我保证你可以见到展旭日！”东方铮开始好言相劝。
　　西西依然摇头，“那样的话，我就没有资格见他了！”
　　“他知道了，就算你不去，他也知道你曾经做的事情了，反正你也已经是满手的血腥，又何必在意多这一桩呢？”千域在一旁煽风点火。
　　“为什么？”她低下头，思考着这个问题。
　　“啊？”东方父子面面相觑，不知道西西到底说什么？她总是这样迸出别人不理解的问话。
　　“为什么要生我？为什么要我做继承人？他就不行吗？”西西用手指指兄长。
　　对呀！为什么我就不行？这也是千域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因为你最淡泊，一个族长如果沉迷名利，权欲那么只会给家族带来不幸，野心勃勃的人是没有资格成为继承人的！”他的话是说给儿子听的，警告他不要有非分之想。“当初，我的父亲决定我继承家业的时候，我也挣扎过，反抗我，可最后我还是妥协了，瞧，我现在不也很好？西西，就不要再排斥了。”
　　“如果我不能再按照你们的吩咐，解决掉伤害家族利益的人了呢？你们会怎么样？”
　　“这怎么可能？你是我们精心培养的人才，是我们光明的希望，我们坚信你的能力，就如同坚信我们自己！”她是个强者，是不会输的。
　　“没有人可以伤害我，对吧？”
　　“当然！”东方铮说的自信，她是他的骄傲。
　　“让我见日，然后我会给出我的答复！”提到他的名字，西西的眼中流露出让人眩目的光彩。
　　“西西——”他说了这么多难道都是废话吗？
　　“我要见他！”她加重了语气。
　　“你在威胁我？”
　　“不——我在请求，请求我的父亲！”
　　审视着西西冷静执着的脸，东方铮点点头，不大一会儿，展旭日被带了出来，他一直被扣在旁边的暗门里，听着他们的谈话。
　　西西走近展旭日，“一直以来，我不愿意让你看到我最卑劣，龌龊的一面，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本来我还在苦恼怎么告诉你，现在我到是可以放心了！”
　　离他还有一段距离，她就停滞不前，她不想让他的身上也沾染上她的血腥。“我说过想成为你的妻子，可是看来不行了，满身血污的我怎么可以妄想呢？”
　　最终，他会拥有一个平凡的人生，就如他曾经和她描述过的一样，只是陪在他身边的人不在是她，还他一个平静的生活，也许就是她唯一可以为他做的事情。
　　西西的目光贪婪的望着他，仿佛想把他刻进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血液中，她像他扯了一个凄楚的微笑，转身走向父亲。
　　“我发过誓不会让任何一个人伤害他的！”
　　“好，你放心，只要你和这个小子不再有任何的关系，我决不为难他。”东方铮挥手让手下把展旭日送走，从此这个小子和他们没有任何的关系。
　　自始至终，展旭日和西西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她才放下心来。
　　环顾了一眼屋内的人，西西信步走到中央，猛然抽出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自己的手腕上一划。
　　血，顿时冒了出来，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大厅。
　　她的举动惊呆了所有的人，他们不知道该如何的反应，只能呆呆的看着如泉水般喷涌的鲜血从西西的身体里冒出来。
　　“没有人可以伤害我，但是我自己可以伤害自己，我的手废了，你们就再也逼我去杀人了吧，一旦我成为没有用的废物，成为大家的耻辱我就解脱了，哈哈！”
　　面对着如此深的伤口，西西没有觉的痛楚，也许她真的是个怪物，她的心，她的感觉早就麻木了，在12岁那年就被家人摧毁了。
　　如今，她失去了日，失去了她在海中浮沉的唯一一棵浮木，就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不——西西！”熟悉的叫声由身后传来，展旭日踉跄着由外面跌撞着进来，他的手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想阻止那鲜红的液体由西西的身体流出。“我们去医院西西，你会没事的！”
　　展旭日的泪流下脸颊，“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们走！”
　　“日——”西西没有想到他竟然折了回来，“你还要我？”她哽咽的问。
　　“别说了，我们去医院！”展旭日低下身，将西西拦腰抱起，向外面冲去。
　　“爸爸！”临走前，西西看向无法接受事实的父亲，“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这个人都不会抛弃我的，就算手废了也行，不做继承人也行，只要有这个人，我什么都不在乎！”
　　然后，她靠在他的怀里，任由他把她带出这个另人窒息的地方，医院也好，什么地方都好，只要有他，就是她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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