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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夜晚
来到他们之前选好的地方,萧随扶莫连靠着树坐下,伸手在他脖颈上探了探,又有些疑惑地试了试他的鼻息,眉宇间的困惑却更浓。
“怎样了?”雨杨熟悉萧随,这样的表情他是很少有的,现下莫连又昏迷不醒,看着萧随的模样她有点心惊胆战。即便知道不应开口打扰他检查,心中担忧却实在无法忍住。
萧随看着莫连一身血污,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询问着谁:“伤成这样,怎么还能坚持一整天?”顿了顿又抬头来安慰几个女孩子,“放心吧,没有生命危险。”
“我们的止血草不够。”桎空跃上附近的大树斩下一些枯死的树枝准备生火,遥遥地喊了一声。笛默一直对他十分戒备,他干脆扶雨杨坐下后就远远地走开。萧随本要解开莫连外袍检查伤口,听他这样一说便住了手,想了一想招手叫他:“你下来说。”
“他是我的死对头,但也还没到趁乱杀人的地步,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桎空抱了柴跳下树来,极不耐烦地说了笛默一句。又接着对萧随道:“吃的东西也不够,只能分出一个人出去找了。”说罢握住了背后重剑。
“我去吧,你留下。”萧随开口阻止他,转过头来吩咐:“雨杨,你照顾一下这小妹妹。”他用目光示意花唯手上脸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然后告诉桎空,“蛛丝很多,你先帮雨杨包扎,可以用一点蛛血,不要用止血草,那是救命用的。”最后望向笛默,“我需要帮手,你跟我走。”
“不行,你跟笛默留下,我跟他去。”花唯本来一直安静地听他指挥,现在却突然开口。萧随听她语气只当她是不放心桎空,却听她小声道:“最强的人……要留下来保护才对。”
她话虽小声,但萧随耳力甚好,这句话听得他暗中惊讶——从他们在森林里遇见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时辰,这个比他整整小了六岁的孩子看起来柔柔弱弱,不似笛默一般凌厉,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现在她却直接道出了他们队中三人的实力。即便不算上负伤的雨杨,他和桎空实力上的高下在方才的争斗中并不能决出,她又是如何看出来的?听她语气似乎自认在笛默之下,但她轻易看穿他人实力,是否真的不如笛默便不得而知了。
“不要争,我去。”笛默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花唯却没有反驳,顿了一下便点了点头,愈加令他奇怪。一路看她说话做事断不是没有主见之人,为何现在笛默只一句话她便答应了?然时间不多,容不得他再多想。笛默已经走在前面,他大步地跟了上去。
夜已经全黑下来,月光照不进茂密的森林,他在掌心凝聚了一点灵息作为照明之用。笛默走在他前,没有提取灵息,在黑暗中行走却十分自在。
萧随暗暗称奇,可以从自身产生灵息的辰族极是敏感,通过对四周的感应可以遮目前行,然而这非能力高超者不能做到。天才他见得多了,皇族中的天才如雨杨、莫连他也接触甚多,但雨杨虽是前辰族审判者西辰的女儿,能力上却一半继承了母亲,饶是跨越两族,所习的术法更多,灵息却远不如笛默来得精纯。大部分人在二十二三岁时晋升灵法师,皇族遗孤之中雨杨十八岁,号称第一天才的莫连更是早了一年,这个与莫连齐名的女孩子将来如何,他十分期待。
“我们有多少时间?”笛默不知他所思所想,只一心要寻到需要的东西。
“时间上不要紧,半夜之前森林还是安全的。找些食物,止血草能找则找,若是不能便等天亮再说吧。”萧随当她是担心遇上危险,出言安慰。
“我是说,在他们被杀之前,我们有多少时间。”笛默停下来立在树上,一字一顿。
萧随不由得有些头疼,耐心解释起来:“桎空确实很喜欢找莫连的茬,但我保证他绝对不会使阴招,何况雨杨在那里呢。”笛默却摇了摇头,不信他言:“开学典礼……”
“因为雨杨在那里。”萧随干脆打断了她的话,“这样说吧,只要雨杨在他就不太对劲,有时还会找我的麻烦。莫连跟雨杨经常在一起,他就一直制造麻烦想让莫连出丑,你以为开学典礼上莫连那几句话喝得住他?不过就是因为雨杨暗示他退下而已。但我以性命担保,他绝对没有杀人的意思。”
笛默却被他这一席话弄得怒火中烧:“出丑?为了让他出丑引来一群吸血蝙蝠?”
萧随皱眉,他并不知此事,但细细一想,心中便了然,他问笛默:“如果莫连之前没有受伤,吸血蝙蝠能耐他何?”见笛默顿住,他又继续说:“莫连比我和桎空小四岁,比雨杨大概还小几月,论资历却是最高,我们三人刚刚冲破界限,他一年前就已经晋升灵法师。这后森林他不是第一次进来,若不是先前受伤,几只蝙蝠最多也就是让他出出丑的份……唔,运气真好?”他突然看见黑暗之中发出盈盈微光的止血草。
“确实很好,顺便掏几个鸟蛋来吃。”与止血草伴生的是一种焰色的大鸟,攻击性极强,但笛默语气中轻描淡写,全无惧意。
“这主意不错,焰鸟的肉似乎有毒,蛋倒是可以吃。这么大的蛋估计都够解决晚餐了,拿到东西就回去了吧。”萧随用灵息凝结出弓箭,跳上对面的树冠和焰鸟站在同一高度。雄的一只见对方来势汹汹马上展翅而出追击二人,雌鸟仍护着蛋不动。
“我来解决,你先去采药。”萧随故意弄出响声吸引雄鸟的注意力,成人大小的大鸟立刻向他冲去,尖利的喙直直啄来。萧随正要出手,笛默的长鞭从侧而出将雄鸟的一只翅膀捆住,萧随见状立刻张弓,飞箭从他手中冲出,就这么穿透了大鸟的喉咙!
雌鸟发出沙哑难听的鸣叫向他们复仇一样地冲来,这一次他们对付得更加轻松,只一个照面的功夫便结束了战斗。萧随蹲下身将止血草齐根削断拿在手里,待笛默取了蛋跳下树来忍不住称赞了一句:“好鞭法。”又看了她拿在手里的鸟窝笑了一下,“我还真没想过蛋可以吃,本来还想着找些蛇肉呢。”
“花唯教的,她说肉可能有毒,蛋是一定可以吃的。还有,你们队大概要改一下合作方式了。”笛默简单地回答了他的话,又似乎没头没脑地接了一句,萧随却听得明明白白——他们一队三人都是灵法师,却让唯一的女孩子受了伤,对比莫连三人,花唯只受了些皮外伤,笛默甚至还保存着大量的体力,莫连的重伤也不是森林之中的行动造成的,更多的是旧伤复发。看笛默刚才的动作已经摸索出了团队合作的诀窍,分明只是一支刚刚组建了一月的队伍,在某些方面已经超越了他们合作了两年的小队。再听她这话,他更加确定了刚才的论断——那个文文弱弱的女孩子绝不是泛泛之辈,否则莫连也不可能亲自邀请她入队。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何不试她一试?
“那小妹妹,我倒觉得她有什么地方跟雨杨有点像?”这话可不是空穴来风,莫连会主动邀请别人,莫说桎空去要人,连他都觉得奇怪。从花唯出现时莫连和笛默对她的关注便与别个不同,好似原本就在等待她一般,再看后来几人相处时的熟络,他在心中得出了一个大胆的结论。
笛默心中一凛险些一脚踩空,所幸黑暗之中萧随看不清她表情,她回头看了看萧随,明白他不过是试探,妙目流转,道:“这个啊……天下美人总有相似之处嘛。”
“哈?!”萧随想破头也想不到这里来,被她呛得一时说不上话,又暗叹这女孩儿古灵精怪,稍稍一想却又明白了什么。随即他话锋一转:“那也不一定,你便和她们不同。”
笛默怕说得太多被他看出破绽,不再应他。
两人疾走慢走,很快回到了营地。
枯柴在篝火的燃烧下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伴着草药的清新气味。
“这么快?”桎空站起来,见到两人回来有些吃惊,“蛇蔓有毒,灵息没法加速伤口愈合,贸然拆绷带恐怕会出事。我只能先制药了,采了多少?”他又补充了一句,随即把一小碗药盛好端给萧随。
“省着点用的话,这些够用两天了。今晚运气好。”萧随把止血草递给他,快步走到莫连身边。
“内外皆伤,失血过多。”雨杨坐在莫连身边,她的双腿已经好了起来,只是走路尚有些不自然。见萧随过来,她忧心忡忡地道出莫连伤势。
“把这衣服洗了,一身血的,根本就是活靶子。”萧随解开莫连的外袍扔给花唯,脱下自己的斗篷盖在莫连身上,随即解开绷带,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再不治疗这手就废了。雨杨,你来清洗,我去给蛛丝浸药。”说着扯了一点蛛丝充当棉絮拿给雨杨,自己自去制药。
雨杨拿着药的手有些颤抖,她虽是三人之中主修医疗的一人,却也很少见到这样严重的伤口——长而深的伤口破裂了好几次,还因为大动作被撕扯得更深,蛇蔓的毒液混在鲜血里变成十分古怪的颜色。若不去毒,不仅手会残废,甚至会危及性命。
顿了顿,她用蛛丝沾上药水细细地清洗伤口,而后又将剩余的药涂抹在伤口上。萧随很好地把握了时间,在她完成这些工作后及时把蛛丝递了过来,雨杨接过来后顺着伤口细致地包扎起来。
“……杨姐?”莫连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声音沙哑虚弱。
“阿连?”雨杨没料到莫连这么快便醒转过来,又惊又喜,又关切道:“感觉怎么样?还痛吗?”
莫连半睁着眼,半真半假地回答她:“要是不痛能醒么?”偏了偏头看到萧随和笛默、花唯都凑了过来,闭上眼疲惫地道了一声,“别跟我说话,让我歇会。”
萧随本要开口,听他如此便不与他说话,探了探他鼻息之后松了口气回到原位。花唯将他的长袍拿在手里,问他:“哥哥你冷吗?这衣服还是穿上吧。”
萧随只顾着做饭,早忘了方才要她洗衣的事,突然听到她做完了事有些诧异。环视了一下四周他不禁咋舌——衣服若是放进河里去洗会引来嗜血动物,花唯不知何时折了几片比她还大的叶子拼在一起,做成盆的形状,盛水后将衣服放进去洗褪血污。而后运起灵息——她加速了水分的蒸发速度,湿哒哒的衣服顿时清爽干净。
聪明。不仅萧随,眼见她动作的人都在心中说了一句。辰族人通常将运用灵息发热蒸干衣服,青族则是将水化作冰块去掉,只能收放时间的玉族往往被认为在许多方面不如其他两族,她却做了反例。
莫连累极,没有回答她便又睡了过去。萧随扶他躺下又示意花唯将衣服披在他身上,拉她去吃饭。之后又招呼众人睡下,他和桎空轮流守夜。
到了半夜莫连再次醒了过来,说来好笑,他两次醒来皆是因为身上剧痛。上一次是药物沾染伤口引起,这一次却是来自身体内部,他半撑起身,还未坐起便咳出血来。
“怎么了?”萧随本来有些昏昏欲睡,被他这番动作弄得一下子头脑清醒,急急走来查看他伤势。怎奈止血草只能医治筋骨皮肉这等外伤,纵是知道莫连伤势也无法缓解,突然想起莫连一直昏睡尚未进食,便问他:“吃点东西?”
莫连摇头,他胸腔中全是血味,哪里吃得下东西,又听萧随道:“本来得让你卧床休息,现在没办法了。这几天就跟我们一起走吧,你不能再战斗了。”
“别告诉她们……咳咳……”莫连又咳又喘,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萧随只得点头照做,待他平静下来扶他睡好,看了看他伤口发现已经开始愈合,料想隔日便会好转,也没有太过担心。只在后半夜叮嘱桎空多加注意。
一夜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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