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颜倾城晚

　　楚彦卿一向是说一不二的人，做事绝不托泥带水。既然有了这个想法，立马就仰首阔步地往前走。陆天昊先是雇了艘小船，让船家沿着溪流行到水中央的阁楼。那阁楼是用竹子搭成的几幢楼房，周边有白色的布幌点缀着，屋檐下吊着一个大红灯笼，水域四周散步着几艘渡船三三两两地分布在两侧，湖面上波光粼粼，果真好一个海市蜃楼！一踏上阁楼，迎面而来就是几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夸张的妆扮，艳丽的衣饰，浓烈的香水味，几乎分不清面目的烟熏妆。楚彦卿一阵恶寒，陆天昊倒是见怪不怪，不时地在他耳边揶揄。
　　花娘一看到楚彦卿与陆天昊顿时就两眼放光：这两个男子虽是寻常穿着，但眉宇间贵气难掩。又见他二人腰带锦囊，一副洒脱从容的模样，同一般前来寻欢的公子截然不同，不敢贸然贴上去，当即小小谨记处处在意，禀了老鸨另寻了干净的姑娘前来照应。
　　“夜晚的秦淮灯火阑珊仿佛朦胧的仙镜，白日的泰淮临江习习道是韵味别致。”陆天昊赞叹道。楼上稀稀疏疏地坐着客人，有人似乎认出陆天昊，陆天昊以茶代替酒一一敬上。浔州茗茶，碧炉袅袅，清香溢人，这那里是尤珍那样的小茶庄比不上。陆天昊指节修长捧着青瓷茶盅，白晳相映竟说不出地好看。
　　陆天昊察觉到楚彦卿在瞧他，笑道：“始才被扫了兴，如今在这儿品茶听曲也不错。你要好好瞧瞧，这泡茶可是个技术话。首先要“候汤”说白了就是烧开水都茶，未熟则沫浮，过熟则茶沉，前世谓之蟹眼者，过熟汤也。沉瓶中煮之不可辨，故曰候汤最难茶烧水，要大火急沸，不要文火慢煮。以刚煮沸起泡为宜，用这样的水泡茶，茶汤香味皆佳。如水沸腾过久，即古人所称的‘水老’。”陆天昊将茶叶滤出，用细骨瓷杯酌了一杯递给他。
　　楚彦卿见茶色清韵，香气肆乱，细细品了，果真口齿留香。受到悠闲静谧的环境感染了，楚彦卿就暂且将那些烦心的事搁浅，转心地看歌姬琴筝齐奏。这一看不打紧，还真是惊艳。
　　为首弹琴的女子乌黑的秀发用一条淡粉色的芙带系着，朱唇轻抿，眉如远黛，青丝之上别无它有只斜斜地插着一绾发的玉簪，纤腰微俯，盈盈不及一握，珠坠在耳处交叠相映。散花水袖百褶裙，玉带渐挽人愈瘦，潺潺玉影镜中来，好个脂粉未施，月中嫦娥的女子。陈青妩容貌倾城也比不过这女子这般，那女子身处青楼却出淤泥而不染，不曾沾染青楼女子的俗气！再瞧那女子面前搁着的绝世名琴----绿绮。青芜得蔡邕“焦尾”七炫琴欣喜不已，怎及得上这女子身怀“绿绮”至宝。美人帘卷目，朱唇轻启，余音绕梁不绝于耳：若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携琴上高楼，楼虚月华满；弹着相思曲，弦肠一时断。 ------《相思怨》。
　　遥遥纤衣人，姣姣星宸熠，侬侬细语时，半面粉装裹。这女子吟唱时，睫毛像个刷子一样一张一翕像极了狡黠的绾心。还记得绾心小时就爱舞文弄墨，不通音律偏偏爱自己瞎捉摸。有一次，绾心听到一首曲子只觉宛如天簌，当即熟记，回去后用上好的镇宣纸临摹。第二日拿到夫子那里去炫耀，夫子看后严厉地痛斥淫词滥调为，说她难登大雅这堂。她那次恨死夫子了，说夫子让她颜面无存，楚彦卿一想到绾心如同猫咪一样嗷嗷只叫不自禁哑然直笑，殊不知这笑容落在某些人里是如此的另有含义。
　　“天昊，你可知那唱曲的女子是何人？”
　　与楼下歌舞生平不同的是二楼雅间里此时正是剑拔弩张。楼下那名唱曲的女子名唤李黛洛，李黛落虽身处清楼但买艺不买身至今仍是个清倌。绾心两个月前去庙里拜祭时无意间救了这个晕倒地路边的女子，一来而去两人就认识了。绾心今日跟韵竹在医馆抓药顺便过来瞧瞧她，没想到却在这些碰到穆洐。绾心一看到穆洐在这掉头就走，却被穆洐给堵住了。
　　“绾心，关于退婚的事，我希望你再考虑一下。我承认我以前招惹你只是因为不甘心，我从小就不觉得这世上有什么真正的感情。娘亲去的早，来不及教会我怎样爱一个人。父亲严厉，我就更加反叛。年少时荒唐过一阵，直到遇到你，我想我是喜欢你的。你跟楚彦卿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固然深厚些，我那时对此嗤之以鼻。我窥探着你们，看着你们亲密无间，我就邪恶地想，如果是我你能否对我如此。再后来我终于得偿所愿了，那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皇上的赐婚只是掩人耳目，我想娶的人我一定要娶到。所以绾心，只要公主平安地生下她的孩子，我们的婚事继续好不好。”穆洐眼里弥漫着冀盼，绾心也明白这一个月来他想方设法想求得自己的谅解。
　　“穆衍，你觉得我们还有可能么。”绾心挣脱穆洐的怀抱，涤净的眼里悠然空洞，话语里漫布着苦涩：“我们原本就不应该，你知道我一开始只是把你当哥哥看。我承认跟你在一次我很开心，你很紧张我，把我的喜乐都放在心上。我生气的时候你宠着我，让着我，处处维护我，我觉得你像家人一样温暖着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说过我陈绾心要嫁的人可以不是最厉害的，但一定要是这世上最顶天立地的汉子。若嫣公主已经嫁给你了，她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难道不知道么。”
　　“你这样说，是因为介意我娶了公主，还是因为从始之终你都不曾在意，你心里果真还有他？”穆洐苦笑，原来这一年来自己的倾情守候不过是自作多情，所谓的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也就大抵如此了。眼看前的女子瞬间黯淡下来的眼神，穆洐心里一凉，心里的猜想几乎要呼之既出。
　　“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绾心仿佛被人拆穿了面具，推开门就要离开。穆衍本就是忿忿不平，体内潜藏多时的嫉妒早就想破茧而出。他小时侯就跋扈惯了，姐姐又年长他许多，他什么得不到过。这陈绾心自视清高也就罢了，岂能目中无人，她们陈府家大业大，穆府也不容小趋。先不说她姐姐如今是仅次于后位的皇贵妃，他们穆府三代都是大学士，自己又是皇上钦点的武状元，就是真正的皇亲国戚也得礼让三分。
　　“陈绾心，不讲清楚不准走。”绾心迫切地想要离开那里还顾得上穆洐，眼见陈绾心将自己的话当作耳旁风，穆衍怒急，几步追上去。
　　“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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