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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问天下 中
富人贵人亡命徒,一毫一厘绝不少。
穷人急人辛苦人,一毫一厘绝不收。
沧澜亭的规矩大,主要在于林枕檀的医术够好,脾气够怪,要钱够多。所以一般情况下,江湖人都不会到沧澜亭找林枕檀医治,而在长安城内的这间小院落只是一处分号,不过是林枕檀时常落脚的一处分号,总号是在洛阳,用他的话来说,富贵销金之地得富贵病的富贵人多,金子不要白不要。
江湖上有人受不了,会辗转问到林枕檀的授业师父书圣和药王面前,二位长辈都是无奈地笑笑,摇摇头:“由他。”
“先生,这次又是哪家的大人吃多了油腻糊住心气了,这么急着去洛阳。”玉简靠在马车里问正在闭目养神的林枕檀。
“不是去给哪个大人看病,是去帮忙。”
玉简一脸不信,“先生会去帮忙?”
林枕檀敲了玉简一个烧栗,“先生我怎么就不能去帮忙?当然了,有人付钱,我就勉为其难跑一趟。”
玉简鄙视地看了自家先生一眼。
一旁的李泽渊叹口气,问林枕檀,“你有把握么?”
“不好说,得见着人才能确定,而且拖了这许久,毒素若入了脏腑,就麻烦了。”林枕檀道,“红衣教传自西域,那边诡术奇毒甚多,有时便是知道了是什么毒,该怎么解,也是不一定就能救得回来。”
“怎么会?知道了毒的种类和解法也解不了?”
“主要在于配方中药物的用量不同。”谈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林枕檀像是醒了一般,睁开眼睛道,“前几年我就碰上过一种毒,叫做十赦生,十种奇花异草搭配,各自药性不同,或有毒或无毒,但是按照一定的顺序和用量以及制法,便能变化出多种毒药来,各自的解法也就不同。但是解药的配方还要看所需药材的生地和时辰,若是非特定的季节时间采摘或制作,便是同一种草药配入也是无用。”
说罢,李泽渊深深皱起眉头,“这么说来,我兄弟的伤势是难医了……”
“我会尽力。”林枕檀道,“这个世上,没有解不了的毒。”
那天打发走了红衣教的人之后,李泽渊就向林枕檀提及自己一个兄弟中了奇毒,描述完症状之后,引起林枕檀很大的兴趣,只是李泽渊没有透露具体的情况,林枕檀以抵诊金的条件威逼利诱了半天,李泽渊才告诉他,他的这个兄弟是去龙门执行探察的任务,回来之后尚未突然毒发,因为他曾进入过红衣教的领地,故而由此猜测他中的可能是红衣教的人下的毒。李泽渊知道林枕檀向来懒得涉及江湖事,而且嗅觉十分灵敏,只要他觉得不该管的,哪怕千金奉上也照样闭门谢客,因此李泽渊一直没找到机会向林枕檀提及。这次正好红衣教打上门,他便把握机会提起这件事。因为林枕檀必然会感兴趣,必然会深究,而自己只要稍做隐瞒——便可以给自己的诊金减减价,一举多得啊!
这种事情是不能让林枕檀知道的,李泽渊想,不然万一哪次再落在他手里,后果不堪设想……那就请他几顿美食让他来不及推敲前因后果吧。
到了洛阳城,将车放在客栈,三人步行去了李泽渊坐落在洛阳西南的居所,到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合。这间院落不大,也没什么人气,只有两名家仆负责打扫卫生,整个屋子阴森森的,晚间点燃的灯也幽幽的,还有风吹得灯影树影一晃一晃,玉简不由自主去拽自家先生,一边小心翼翼东张西望,不料本在身边的先生不见了,去拽的手一空,耳后冷风扫过,啪地肩膀被拍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玉简发出惨绝人寰的大叫,李泽渊毫无防备近距离接触了一下玉简的大嗓门,忙不迭地掏耳朵。
林枕檀毫无愧疚的感慨道:“泽渊啊,你这屋子里不怕闹鬼么?”
“先……生……你……”玉简幽怨地回过头,“吓我好玩么……”
李泽渊笑得牙齿都漏了出来,“不怕,我是鬼头。”
“那敢情好,我把玉简给你,帮他练练胆子?”
“不要!”玉简立刻插嘴反驳,“坚决不要!”
“可你胆子怎么小,连先生我都能吓着你……”
就是因为是先生你才会来吓我啊……玉简撞墙的心都有,“我没怕!我刚就是被先生吓了一下,不是怕鬼……”
“你就别欺负玉简了。”李泽渊看不下去,“快进来。”
找到靠山的玉简在林枕檀背后吐了个大大的舌头。
经过没什么人气的小院子,李泽渊带着林枕檀主仆二人从一处隐秘的小门进了一间院子,似乎是一家十分阔绰人家的后院,继而进入屋中,外面看起来完全没有一丝灯光的房间内烛火通明,一个身穿描金白衣的少年见李泽渊到来,起身道,“哥你终于回来了。”
“泽平,白夏怎么样了?”李泽渊问道。
李泽平摇摇头,“从昨天起连水都喂不进去了。”
李泽渊让过林枕檀,“枕檀,这是我弟弟泽平,泽平,这就是我给你提过的,医术很好的林枕檀。”
李泽平想了想,恍然道,“你是那个万花谷出身的,要钱很多的大夫?!”
林枕檀对天翻了个白眼,心想,我下手有那么黑么……
李泽平继续恳切地道,“大夫,我知道白夏的病很难治,你能不能少要点钱?”被李泽渊拦了一下。
林枕檀却只管观察床榻上躺着的青年,面色如常,眼下无血丝,瞳仁却已经有些涣散,又探了探脉,取出一根银针,在青年指尖取了血,凑到鼻前闻了闻。
“你兄弟运气不错,中的是十赦生的一种。”
李泽渊可没觉得哪里运气不错了,只好问,“可能解?”
“你兄弟中的应该是属慢性的一种,按理来说毒发不应该如此之快,但他在中毒之后强行压制又经过苦战,爆发之后又经拖延,毒素已然深入经脉。想要解毒,我需要时间,但他可能撑不了那么久。”林枕檀说罢,从怀中取出一个檀木针盒,内中排布着十一支针,两金九银,又拉开其中一屉,其中排布多支银针,玉简已经很有眼色的在旁打开药箱,将瓷碟中注满酒,林枕檀将针在酒里浸了,再在药箱中取出绷布药酒膏药,挽袖净手,拈起银针,让李泽渊将人扶着坐起,拨开衣服露出后背,依督脉五针齐下,再以极迅捷的手法封住玉枕百汇,双指在中穴轻轻一点,一道细细的黑线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顺二脉窜来。林枕檀集中精力调整针位,再以二针做引导,将黑线向指尖引去,不过半刻,半条胳膊全部变成了黑色,林枕檀再次移针换位,将毒素全部封在了胳膊上,但黑色依然有袭向心脉之势。林枕檀从药箱中去了一枚药丸在药酒里化了,喂病人服下。经过这一番折腾,林枕檀已是一头大汗,而病人浮着死气的脸色竟然有了几分生气。
李泽平不由大赞林枕檀医术果然神奇,林枕檀却道,“我只能保住他十五日无虞。”
李泽渊将被子给病人盖好,道,“要解毒又什么困难吗?”
林枕檀皱着眉,道,“给他下十赦生的这个人不简单,他在其中加了一味血寒蟾。血寒蟾是血眼眉姥以蛊毒之术培养的奇物,药性强烈,若要解开,必须在解药中加入血寒蟾,而血眼眉姥,在昆仑无赦城。”
“无赦城?”李泽平惊讶道,“罪者得赦,无罪不赦的无赦城?那里聚集的都是江湖上的穷凶极恶之辈,是个三不管的地方,恶人谷似乎和那里也有合作关系。”
“八年前,血眼眉姥以蛊毒之术灭了自己居住的苗寨,逃入中原,嗜杀成性,之后被中原各大门派下达了绝杀令,半路不知被何人所救,竟然最后还有命逃入无赦城。”李泽渊沉吟道,“不知能不能找到这个人,请他出面向血眼眉姥讨要血寒蟾……”
“不用找,那个人就是我。”林枕檀收好了针盒药箱,十分淡定地面对李泽渊和李泽平讶异到抽筋的脸,“当时我才十六岁,以为她是个可怜的老婆婆,就出手帮了一下,她给了我一个信物,日后可以请她帮一个忙。”
“八年前,你保住血眼眉姥的命……”李泽平有些发晕,“你知道么,全武林当时掘地三尺都要找到这个帮了血眼眉姥的家伙,结果一直找不到,没想到,没想到……”
“我也不知道那是血眼眉姥啊……”林枕檀颇为无奈地敲敲脑袋。“但是现在看起来其实也是有好处的不是么?”转向叫道,“玉简,收拾收拾,先生我这回就帮人帮到底,咱们上趟昆仑去。”
“等等。”李泽渊拦住林枕檀,“你就这么上昆仑,去无赦城?”
林枕檀摇摇手,“无妨,我一个郎中进无赦城干嘛,到长乐坊去就行了。”
李泽渊蹙眉,“不行,你这么去太危险了,是我把你找来的,那我和你一起去。”
李泽平也帮腔,“是啊,林先生,不管怎么样,此行危险,就让大哥和你一起去,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林枕檀想了想,“病人事大,事急从权。玉简,你就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哎先生!你干嘛不带我去,我……”
林枕檀拍了一下玉简的脑袋,“你给我在这里看着病人,每天施针换药不许错了时候,听到没有?”
玉简鼓着嘴,“遵先生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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