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离歌

　　寒风吹在越离的身上，可他却是无知无觉的，发丝上早已沾满了雪花。

　　陪伴先皇的老太监赵公公开口说道：“离公子，回屋吧，外头冷，还得给王爷报喜呢。”

　　越离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又继续望着眼前漆黑的天空，说道：“报喜？喜从何来？哈哈哈……去，告诉陈澈，皇后娘娘生下了一个痴儿。”

　　“这……”

　　越离伸手抚上婴儿的脸颊，软软的，暖暖的，婴儿似是感觉到了越离手指的冰冷，开始啼哭起来。“别怕，晔儿，别怕……我们都会好好的，这龙椅，这皇宫，这江山，早晚是你的……”越离轻轻呢喃着，像是说给婴儿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离公子……”赵公公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突然，越离眼神变得犀利起来，抬手在婴儿的额角划了下去，坚硬的指甲划在幼嫩的额头上，赤红的鲜血缓缓流了下来。婴儿吃痛，哇哇大哭了起来。

　　“离公子！！你！”赵公公忙走上前，想把孩子抢下来。

　　越离抬眼看了看他，说道：“你怕我伤害他？”越离伸手擦去了留下的鲜血，“放心，他是我的一切……呵呵呵……咳咳，咳咳！”越离咳了起来，弓起了背，似是要把一颗心咳出来。

　　止住了咳嗽，他看了眼呆住的赵公公，说道：“怎么还没去，去吧，去告诉他，如他所愿，小皇子是个痴儿，不会和他抢皇位……快去！”

　　“是是是，老奴这就去。”赵公公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天晟宫的王公公来了，他身边的太监手中端了一杯清酒。

　　王公公甩了甩拂尘，说道：“越离公子，这是澈王爷赏给您清酒。”

　　酒里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寻常人定是闻不出来，可他是黎月公子。蓝雨，这是一种对常人没什么伤害的毒，可对练武之人来说便是剧毒。饮下此毒，武功全失，且今后再不能练武，否则筋脉尽断。

　　越离将孩子给了身边的侍女湛蓝，他拿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笑了起来，说：“陈澈啊，陈澈，难怪你得不到我姐，哈哈哈……咳咳……”

　　鲜血沿着越离的唇角流淌下来，一旁的湛蓝忙上前扶住了越离。

　　越离低着头进了屋。

　　天和三年秋，永和帝陈炎驾崩，享年二十七岁。传位于其弟陈澈，而陈澈迟迟不愿继位。

　　天和三年冬，皇后陈越氏诞下皇子后，薨，享年二十一岁。

　　天和四年春，新帝陈澈即位改元，称年号景泰，尊先皇后陈越氏为德惠皇太后，与先帝同葬乐陵，封永和帝之子陈晔为廉孝王，居清月殿。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越离垂首跪在堂下。

　　“阿离，过来，来尝尝，这是南疆新上供的荔枝，很甜……”陈澈替剥了一个荔枝，伸到越离的唇边。

　　越离偏了偏头：“皇上，若没有别的什么事，微臣就先告退了……”

　　“阿离！”陈澈的眼眸暗了暗，却仍是平下心来，“阿离，晔儿还好吗？朕最近都没有看过他。”

　　“是，皇上，晔儿很好。”越离恭敬地答道。

　　陈澈似是不满却也没说什么，两人静了一会儿，陈澈说道：“恩，那好，张公公，晚膳就摆在清越殿吧。”

　　“嗻……”张公公作揖退下了。

　　“阿离，最近你清瘦了不少。”陈澈似是不在意的抚上越离的脸颊，那细腻的皮肤让他流连忘返。

　　越离一惊，避了开去，忙说道：“多谢皇上关心。若没什么别的事，越离就先退下了。”

　　“怎么，你就这么不愿看见我？！”陈澈大步迈下，走到越离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

　　“皇上，请自重。”越离向后退了几步，可手还是被牢牢抓住，挣脱了一番却未能挣脱。

　　“好……我不逼你，总有一天你会想通的……”陈澈喃喃着松开了手，“我们走吧，晔儿还饿着呢。”

　　“是，皇上。”越离暗自松了一口气，跟在陈澈的后面走着。

　　“皇上驾到！”

　　“奴婢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晔儿，快快平身。”陈澈眯眼望着眼前这个愈发俊朗、愈发像他逝去的皇兄的孩子，微微笑了笑，挑起端晔额前的碎发细细端详了一下那个可怕的疤痕，满意地弯了弯嘴角。他弯下身，抱起了他，“晔儿长大了不少，最近皇叔都没有来看你，你有没有想我呢？恩？”

　　端晔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自称是他的皇叔，却总让他感到畏惧和仇恨的男人。

　　端晔并没有回答，就像传闻中的一样，他是个痴儿，他不会说话，他连人都不会认，他没有母亲，没有父亲，只有一个悉心照顾他的哥哥，那个哥哥自他懂事起就开始教他礼仪举止，也不管他是不是懂，就这么不厌其烦地教他。

　　那个漂亮哥哥对他说：“我教你的这一切，你都不能在别人面前表现，要是被别人发现了，那么我们就会分开了。”

　　他不想和漂亮哥哥分开，他想一直一直和他在一起，所以他一直发着呆，看着奇奇怪怪的人，做奇奇怪怪的事，说奇奇怪怪的话。他懂事起就经常有人当着他的面说他是个痴儿，开始他有些生气，后来，漂亮哥哥说，现在他们欺负我们，将来，你定要变得比他们强大，让他们畏惧你。

　　端晔静静地看着陈澈，开始哭了起来，漂亮哥哥说，在除了我以外的人面前，要是不知道如和应付，如果我在场，那你就哭。

　　看着端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陈澈有些恼怒。

　　越离上前一步，屈膝跪下，说道：“皇上，晔儿他还小，不懂事，给微臣吧。”

　　陈澈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看着端晔，淡淡的说道：“哦？是么？”

　　陈澈放下端晔，走了进去。

　　越离蹲下身来，紧紧抱住小端晔，轻轻抚着他的头，看着他，眼神中满是怜惜。

　　菜很快被摆上了桌。

　　陈澈坐在石凳上，说道：“来，坐这儿，阿离。”

　　越离牵着小端晔走过去，坐了下来，宫女们把菜一一端上了桌。

　　三人安安静静地吃着饭，陈澈放下筷子，越离抬眼看了他一眼，端晔还在吃，似乎吃的还挺香，似乎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陈澈看了看小端晔，对一旁的宫女说：“来，把小王爷抱下去。”

　　“是，皇上。”一旁的宫女应声将还在吃饭的小端晔抱下了桌，端晔挣扎了一下，乖乖顺从了。
　　越离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桌下的双手紧紧相握着。

　　“阿离……”陈澈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俯身抱住了他。

　　“皇上，请自重……”越离一动不动的坐着，他知道，这个身上散发着危险的男人，随时有可能危及端晔和他的生命。

　　房中，小端晔趴在窗上看着不远处发生的一切，眼神变得凶狠起来，他想去把那个男人从漂亮哥哥身边拉开，不让他的脏手碰到。端晔牙关紧闭，咯咯作响，他明白他不能这么做。

　　“皇上，阿姐已经死了……”越离冷冷地说着。

　　陈澈无奈的将僵硬的手从越离肩上拿开：“好好好……”他伸手拍了拍越离的肩，继续说道：“你就在这清越殿，守着那个小傻子吧，哈……哈哈哈……”说着向殿外走去。

　　“皇上起驾！”

　　“微臣恭送皇上。”越离冷冷地看着陈澈离去的身影。

　　转身缓步走进屋子，小端晔眼圈红红的看着他，他蹲下身来抱住了这个小小的孩子。任那个脆弱的孩子的泪水沾湿他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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