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若能见

　　韩信站朝门外。
　　张良看到，便问，“怎么不进去？”
　　韩信目光冷洌，但看清是张良后，又露出淡笑，“陛下不让臣进去，臣只能离去。”
　　“不等？”张良又问。
　　“不等。”
　　韩信说到做到，确实没有等刘邦让他进去的意思。
　　于是，张良只能看着他的背影离去。
　　这一刹那，张良仿佛觉得那背影冷了些。

　　刘邦正在阅书。
　　张良进去，才发现房内除刘邦之外，还有一人。
　　近看，竟是樊哙！
　　樊哙也曾是将军，但年岁已大，如今军中掌大权的已是韩信，张良早知道樊哙对韩信不服，但又找不到机会化解。
　　至于韩信则认为自己又没什么错，根本不需要化解。
　　而樊哙则认为自己是吕后的妹夫，有吕后这靠山，军权总有被自己拿到的一天，才不怕韩信小人得志。
　　所以，张良虽然发现这两人矛盾不停加大，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暗暗为韩信忧虑。

　　“陛下……”张良先拜见，但眼角余光是落在樊哙身上的……
　　樊哙毫不在乎他的出现，脸上的神情很是嚣张。
　　而刘邦则始终没有抬头。
　　张良一边纳闷刘拜为什么叫韩信来，又不让他进来，同时又感觉这事情可能与樊哙有关，所以，更加小心的等待着问话。
　　终于，刘拜开了口，“樊哙，你先下去。”
　　“是。”

　　房内只剩张良与刘邦两人。

　　“韩信走了吗？”只是没想到刘邦先问的竟是韩信有没有走。
　　张良知道回答没走，是欺君，可若回答走的话，又会让韩信的危机更深一些。
　　于是，硬着头皮回答，说，“回禀陛下，臣不知。”
　　“你不知？”刘邦终于抬头，那目光在张良看来，也有些冷意。
　　张良只觉头皮发麻，但话已出口，就不可收回，只能继续说下去——
　　“回陛下，臣走的那扇门并没见韩信将军，可能韩信将军在其他地方等。”
　　“是吗？”刘邦目光越深，而张良的心则越沉。

　　张良去韩信府，发现他正在厅内看书。
　　见到他来，凝重神情化淡，脸色好展。
　　“怎么想到来我府上？”
　　“陛下问了些关于你的事。”
　　“……是吗……”
　　“韩将军，张良劝你注意下樊哙，我看事情不简单。”
　　“……再说。”
　　“韩将军！”
　　“……怎么了？”
　　“也罢！算我张良多管闲事。”

　　张良走时，轮到韩信看他背影……
　　张良在韩信印象中，一向温润，难得如此激动。
　　或者，他的态度真得不够认真吧？
　　……只是，陛下一心找他的茬，他也没有什么办法，说是樊哙，其实也只是个借口。

　　“为什么不谋反？”
　　很多年前，曾有人问他为什么不谋反。
　　当时，他雄兵在握，刘邦也只是刚坐稳宝座，想要谋反确实一如反掌。
　　但他当时，确实没有想谋反的心思，至于原因，他也不清楚。
　　而现在这局面，看来是即使不谋反，也被怀疑，烦！

　　韩信正想着，却见门外又有人来报，“陛下召见将军。”
　　放下书，心里知道麻烦已不会完。

　　这次，刘邦没让韩信等，韩信顺利进去。
　　而刘邦冷望着他。
　　“将军好派头啊！”
　　“陛下……”
　　“刚才不是让你等吗？怎么，身份这么娇贵，连等一会也不行吗？”
　　“……”
　　“竟连那冷性情的张良也为你说话，你实在是好人脉。”

　　即使沉默，也无法停止这怀疑。
　　即使什么也不做，也不能证明其心很忠。
　　可是……韩信抬头，望着这个他后来跟随的主子，清楚，自己确实杀不了他。
　　不能杀。
　　不想杀。
　　不可杀。

　　但他若不杀，会不会反被杀呢？

　　“你在想什么？”刘邦逼近了他的脸，他退了一步。
　　没有回答。

　　***

　　心若能见，则怀疑没有。
　　心若能见，则就不会有韩信被杀一事。
　　心若能见，则更不会有韩信谋反一说。

　　只是，心不能见，才是人。

　　***

　　高祖十年，韩信被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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