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惹尘埃

作者:野豌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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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园


      早上差了守门人给十四带话,这一年来,虽有大夫隔三差五来给我看病,却从未见过他一次。他曾说过,不再打扰我,他真的做到了。
      我在院子里徘徊,焦急等待十四的到来。
      月洞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说话声,我定定地望向门口,看见十四踱步进来。一年不见,他还是那般器宇轩昂,只是眉目间多了分自信与从容。迎着他注视的目光,低了眉眼,缓缓躬身。
      “福晋不必多礼。”他虚抬手臂,语气淡漠而疏离:“今日特意将我叫来,到底何事?”
      我理了理思绪,小心翼翼道:“前几日,大夫说我今后不用再吃药,已经完全好了,所以我想。。。。。。到外面走走。”
      他不动声色地盯着我,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这一年来,病情反反复复,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心里深感愧疚。别人都说我疯。。。。。。”
      “闭嘴!”他截住我的话,冷着脸说:“福晋最好把这些不该说的话都烂到肚子里,咱们这儿忌讳,也不枉我软禁你一年。”
      我略感惊讶:“如此说来,我的事,并没有多少人知晓?”
      他轻笑道:“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福晋不要面儿,难道爷也让人笑话不成?”
      原来如此,难怪给我治病的大夫也是从民间请的。这样的局面,不知该喜还是该悲。不过是产后抑郁,可在这里,却成了大忌,我心里纵然委屈,细细一想,又暗自庆幸,若真尽人皆知,或许今日连与他谈判的资本也没有。
      “爷的话我都记住了,只是有一件事想求您答应。”
      “什么事?”
      我紧了紧衣袖道:“既然我已经好了,是不是可以把弘明接回来了?”生怕他拒绝,立马补充道:“我已经半年没有犯病,以后也不会再犯,我可以照顾自己,也可以照顾孩子。”
      “弘明在永和宫生活得很好,皇阿玛和额娘都很喜欢他,现在回来,恐怕额娘舍不得。”他淡淡地说。
      “那我呢,我是他额娘,你难道就忍心让我们母子分离吗?”我有些急了。
      “弘明出生没多久就呆在额娘身边,如今每晚也得由额娘哄着才肯睡,半刻也离不开,你若真为他想,就让他呆在他最愿亲近的人身边。”
      纵然几率渺小,可不争取,又怎会甘心?
      “我也会哄他睡觉,也会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孩子还小,一时与我疏离,可我是他额娘,是他最亲的人,他会慢慢适应我的。”说到伤心处,竟忍不住落泪。
      他似有些不耐烦,邹眉道:“你的病额娘是知道的,以她的性子是绝不会把弘明交给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爷。。。。。。你让我去说,我去求额娘,她也是母亲,她一定能体会我的心情,你让我去吧爷。。。。。。爷。。。。。。”看着他扬长而去,我的心像针扎一样刺痛:“十四!”
      他定步站在月洞门口,背对我良久,才叹:叹息道“孩子的事到此为止,从今日起你可以在府里随意走动。”决然离去的背影,让我十分难过。
      梅雨时节,一连下了好几场雨,虽说解了禁,可我的胸口却常常疼痛,依旧是足不出户。今日天气好不容易晴朗些,秋桐硬拉着我,到园子里散心。一年多了,第一次踏出这院门,竟有些感慨。园子里的好几处景致都换了模样,原本的洁白的玉兰都换成了粉扑扑的紫薇,一株株正含苞待放。
      “小姐,听说这些花是新移栽的,怪不得这么水灵,中心庭也换了不少呢。”
      听了秋桐的话,我兴致颇浓,便往中心庭行去。整个府中属那的景致最美。沿着青石小路,人还未到,庭中就传来孩童的玩闹声。秋桐脚步一顿,怕我触景伤情,想起弘明,硬拉着我的手要往回走。
      “来都来了,怕什么?”我笑着推开她。
      “大夫说了,你不能受刺激!”
      “我心由我不由人,放心吧,我已经好了。”拍拍她的手,坚定地向中心庭走去。
      庭院一角,三个小孩正盯着地上的一只乌龟相互嘀咕着,最大的孩子差不多四岁左右。这一年多府里又添了几位小主子,我是知道的,可最大的也不过两岁多,这几个孩子定是别家的。
      “你,把它拿起来。”最大的男孩指着旁边一个稍小的女孩说。
      “你来拿,姐姐是女孩子。”最小的男孩打抱不平地说。
      “才不拿,不是你就是她,你们自己选。”大男孩霸道地说。
      “我不敢。”小女孩有些害怕地退后两步。
      “我也不敢。”小男孩低头说。
      “你们在干什么?”我笑着走向他们。
      小男孩见了我像看见救兵一样,奶声奶气地说:“乌龟渴了,我们想把乌龟搬到湖塘边去给它喂水喝,可是我和姐姐都不敢拿。”
      “你们不敢拿,不是还有大哥哥吗?”我不怀好意地指了指大男孩,他定是也怕这乌龟,才会指使别人去搬,于是故意逗他说:“小小男子汉,难道也怕这个东西?”
      大男孩不满我打趣他,气冲冲地说:“哪来的小丫头,不是让你们在那边候着,怎么又过来一个?”
      呵,叫我小丫头,人小口气倒不小。
      “你是哪家的小主子,怎么这么凶?”我戳了戳他晾在外面的小肚子,瘪嘴问道。
      “哼!没大没小。”他气哼一声,扯下衣服遮住圆鼓鼓小肚腩。
      这小孩着实可爱,我暗笑,和孩子打起嘴仗来,竟也颇有一番趣味。可转念之间,不禁想起弘明,一岁多的孩子,正是咿呀学语走路的时候,不知他现在是个什么模样。我收了玩闹的心,柔声提醒道:“你可真笨,既然不敢碰这小乌龟,何不把水拿过来,非要到湖塘边去喂吗?”
      大男孩冥思想了想,拍手赞道:“好法子,我这就去取水。”
      另外两个孩子也跟了过去,不放心他们独自去水边,我和秋桐跟在后面。刚蹲到湖塘边,一声急促的大喊传来:“春儿,危险,快过来。”未待我回头,旁边被我拉着的小人儿已被抢入另一个怀抱。
      原来那个最小的男孩就是弘春,难怪方才觉得眼熟。舒舒觉罗一脸防备地看我,一如往常。
      “你这个疯婆子,爷刚把你放出来,你就要害我儿,你安的什么心?”
      “你说什么呢,谁是疯婆子?”听了舒舒觉罗的辱骂,秋桐怒了,一把将她推坐在地上。
      “怎么回事?”又来了几位妇人,领头的正是素月。
      “额娘!”大男孩和小女孩立刻冲进十福晋的怀里,原来他俩是十爷的孩子。
      “落梅,真的是你?刚才在亭子里看着像,没想到走近了真是你!”素月一脸欣喜,拉着我说:“来了你府上几次,都见不着你,十四弟说你病了,左右也不让我们来探视,说要静养,你到底怎么了?”
      我的病想来十四连八爷他们也没有告诉,素月才会如此问。
      “就是胸口疼痛难忍,如今已经好了,没什么大碍。”我胡乱扯了个幌子。
      “瞧你这一病,瘦了不少。”她拉着嘟嚷着。
      “我这不是好了吗?你们今日怎么会来?”
      “十四弟前几日重修了府里的园子,特邀我们来观赏,这园丁的技艺果然不错,回头让他把我的园子也翻新一下。”素月拉着我去塘湖的凉亭:“既然你病好了,不如和我们一起坐坐?”
      素月见了我,已然忘了方才的事,有外人在,我也不便与舒舒觉罗计较,跟着素月往凉亭走。半道上,如烟便上前道:“既然今日有福晋在,如烟就先失陪了,二位福晋莫怪,莹儿还太小,这会儿困得慌了,该睡午觉了。”
      莹儿?我看了看她怀里的婴儿,看样子是新添的小格格。
      十福晋挥手打发了她,待她走远,忍不住白眼道:“最见不得这种人,孩子要睡交给奶娘就好,还得亲自守着?就她女儿娇贵。”
      “算了吧。”素月劝阻道:“她前些时候才死了个女儿,这个小的难免宝贝一些。”
      “死了女儿?你是说。。。。。。霜儿?”我有些惊讶。
      “怎么你不知道吗?”素月摇头:“十四弟果然把你保护得很好,让你静养,不让我们打扰不说,连你们府上的晦气事儿也不让你沾染。”
      如烟离去,舒舒觉罗似乎真的被我刚才的举动吓到了,紧牵着弘春,也顾不得说辞,硬生生地说:“若兰也告退了。”
      我知道,她和如烟恨不得离我远远的,特别是有孩子的时候,见了我也不再像往常般挑衅,反倒是像躲瘟疫般躲着我。
      十福晋似乎被扫了雅兴,有些不满地问舒舒觉罗:“怎么你儿子也困了?”
      舒舒觉罗低头不语。
      “这主人都走了,我们还赏什么园子,都回了吧!”十福晋阴阳怪气地说。
      “玉琴说的什么话,这府上真正的主人在这儿,还怕怠慢了你不成?”素月指着我说。
      我勉强笑了笑,说:“十嫂别气,你和八嫂难得来一次,落梅再怎么也要奉陪到底,至于她。。。。。。”犹豫着要不要放舒舒觉罗走,我心底是不愿与她共呆一处,可十福晋显然是个爱热闹的人,如今已有些不高兴了。
      素月果然深知我心,挥挥手说:“算了,让她去吧,闲杂人等走了,咱们妯娌几个也好说说知心话。”
      舒舒觉罗得了令,正要急急离去,又被十福晋叫住:“刚才你突然从亭子里冲出来,一脸惊慌地跑到这水边护你儿子做什么?莫不是怕我府里两个孩子欺负了他?”原来十福晋是为这事疑心重重,不大高兴。
      “回十福晋,刚才看见福晋将春儿他们带到湖边,我着实很担心,怕她把孩子推到湖塘里,才急急赶了过来。”舒舒觉罗惊魂未定地说。
      “啪!”一声脆响,素月一记耳光落在舒舒觉罗脸上:“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胡言乱语污蔑你们家福晋,反了你。”
      “我没有胡说,八福晋你不知道我们福晋,她。。。。。。”
      “住口,无凭无据侧福晋不要血口喷人。”我截住了她想说的话,既然十四有心隐瞒,我又怎能让她说出来。
      “刚才是这个小丫头要带我们去取水给小乌龟喝,不是要推弘春弟弟进水里。”大男孩挣脱开十福晋的手,义愤填膺地走到中间为我说了句公道话。
      “听见了吗?连小孩子都能分辨是非黑白,你竟敢信口雌黄来诽谤主子,来人。。。。。。”
      “算了吧,素月。”我拉着她低声道:“我虽不喜欢她,但也不想她扫了大家赏园的雅兴。”
      素月绷着脸对我说:“对这种人就不能心软,你饶了她,她未必感念你的好,反倒认为你这个嫡福晋好欺负,这种恶意中伤的话也说得出口?嫡庶有别,她难道还想骑到你头上不成?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素月!”
      八爷领着几位爷走了过来,邹眉问道:“这是为何?”
      “有人不懂规矩,冲撞了嫡福晋,我替落梅训斥一番。”
      “胡闹!这是十四弟的家事,没有你管的份。”八爷沉脸道。
      “可是她。。。。。”
      “八嫂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尽管与弟弟说,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别气坏了身子,这惩戒责罚之事交给落梅便好。”十四说得隐晦,脸色却十分难看。
      素月见状,也不好再支声。
      “爷,妾身是冤枉的,咱们福晋的病你最清楚,方才她拉着春儿去湖边,万一神志不清。。。。。。”
      “住口!”
      十四大呵一声,脸黑得比方才还要吓人,舒舒觉罗被吓得赶忙噤了口,现场顿时一片安静。八爷和素月同时朝我看来,转瞬有丝毫尴尬。九爷也合了折扇,双眉紧邹,像是生了气。只有十爷和十福晋在众人间来回看,似乎还未听出端倪。
      “福晋是一家主母,她大病初愈,你不帮衬相助也就罢了,当着我的面也敢胡说八道坏了府里的和睦?今日有客在,暂且罚你回去面壁思过,若再有下次,决不轻饶,滚!”
      舒舒觉罗被十四这么一训斥,虽是惊吓万分,泪流不止,但好在不用挨板子,急急地行了礼,连走带跑地消失了。
      “本是请各位哥哥嫂嫂来赏园玩乐,没想到竟现了家丑,扰了大家的兴致,弟弟真是过意不去。”十四抱拳道。
      “十四弟何出此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今日是意外而已,咱们兄弟不用这么见外。”八爷打着圆场。
      随后说了些客气话,众人离去,本以为十四会冲我发火,后悔放我出来,没想到他只是面色不悦,隐忍着说让我以后远离她们,特别是孩子。在他心里仍然不放心我,时时警惕我。今日对舒舒觉罗说的那番话,明面上是顾全我的颜面,实则是帮舒舒觉罗逃过板子的责罚,大家心里到底是清楚的。今日尽管是舒舒觉罗多嘴说漏了我的事,但终究是我丢了他的脸,或许是得病的缘故,他才宽容了我,隐忍不发。
      好不容易出院一次,竟惹来这么多麻烦,也让我想明白了一些事。不是十四扰了我,而是我扰了他的生活。要我处处回避,那么被困在府里与困在院中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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