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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闯入朝堂(一)
当枝头最后一抹春红为荼蘼花所取代,烈阳日盛的时节竟也生生添了几许萧索之意。沈茹月行至朱禧宫前,却停下脚步看着满地落红发呆。
往日总是车水马龙的朱禧宫,而今没了官妇们的喧嚣细语,安静得叫人很是不习惯。正所谓花开花落终有时,然而真正到了芳华尽头,即便她这个旁观者见了也难免唏嘘。
过去朱禧宫人来人往,沈茹月不喜看那谄媚之色便总不愿靠近,而今繁华散尽,她不过是来询问两句案情的细节,却又不忍踏入宫门去看轩辕滟的落魄。
“即便她过往跋扈让人生厌,可是如今朱禧宫如此不复往日,想必她也难以接受,到是可怜。”珠儿亦在沈茹月耳边感叹。
两人正踟蹰不前,却见朱禧宫正殿的两扇朱门自内开启,跨过门槛的女子云鬓成乌,眸光如水,眉心一点朱砂使得原本娇俏的脸庞更添媚意。此人正是柳静渊,见沈茹月立在门前便走上前款款欠身。
“参见宸妃娘娘。”她与沈茹月而今同为王妃,本不必行此礼,然而她话中语调和婉,脸上笑意近人,既无卑微之心,也没有谄媚之意,倒像是平日里自然的问候,反而叫人容易接受。
沈茹月于是同样回礼给她,又考虑到几人间她素来与轩辕滟走得较近,便向她询问起轩辕滟的情况:“妆妃……轩辕公主情况如何?”
被她这样一问,柳氏却皱了双眉踟蹰起来,吞吞吐吐了半天方才叹着气摇了摇头。然而不等她开口细说,自内殿传来的响动却已给了沈茹月更为明确的应答。
器物碎裂的声音接踵而起,直叫人怀疑再过个一时半刻,只怕朱禧宫里能砸的东西已所剩无几。期间伴随着轩辕滟尖利的叫骂声,听得人心惊。
忽而有两名侍女自内殿冲出,皆是鬓发散乱,伤痕累累,其中一人额上还涓涓冒着鲜血。两人跑得匆忙,竟顾不得向门口的两位主子行礼,落荒而逃似的向远处跑去。或许是那两名侍女出来时开了内殿的门,轩辕氏的叫骂声愈发清晰起来。
“沈茹月!你这下作的东西!我轩辕滟就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她字字句句都说得狠戾,不断重复的那几句最后却化作呜咽仿佛冤魂的嘶鸣。
此情此景勾起当年翠朱阁中的记忆,那时的轩辕滟亦是以此等语调对她责打,漫长的鞭刑几乎要了她的性命。沉浸在恐怖记忆里的沈茹月下意识的往后退去,直到珠儿前来相扶才维持住摇摇yu坠的身体。
柳静渊也忙靠至近前,安慰道:“娘娘不必担忧,内殿门前有侍从驻守,她是出不来的。”想来是把轩辕滟沦落至此的原因尽数算在了沈茹月的头上。
沈茹月也懒得解释,然而如此情形下,她却断然不敢再入到内殿自寻死路,只与柳静渊别过之后便唤了珠儿往回行去。
沈茹月原本想等轩辕滟冷静下来再去看她,然而沧国那方多有挑衅,两国之间已是剑拔弩张之势,再加上因为轩辕滟之事,戎国态度闪烁不定,眼下潜伏的危机令人焦头烂额。沈茹月亦苦于不能为流觞分忧,便把这件事搁在了脑后。
她每日忙于翻看兵书典籍,另四处打听沧国的动向,努力回想近现代史中出现过的类似情形,只望当事情发展到最坏的地步时能够帮得上哪怕一点,即便是能从这个时空中人们不曾经历的历史中获取案例带给流觞一些灵感也好。
只是她越是着急,心下就越是焦躁,只觉连天气也与自己作对,便连时断时续的雷雨也不能减缓空气里逐渐累积的闷热。不知从何时起,胸口似被压了块巨石,整日里寝室难安。
珠儿见她如坐针毡,于是炖了银耳薏米羹递到她手里,可她也只是尝过两勺就没了胃口,珠儿于是兀自埋怨道:“都道五月是恶月,偏生今年闹得这般厉害,这时气就跟发了疯似的一会儿晴一会儿雨,还闷得叫人喘不过气,莫不是要闹出灾祸……”珠儿话才说了半截,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忙噤声。
沈茹月见她一脸慌张模样,似是怕惹自己不高兴,正打算宽慰两句告诉她自己不是那种迷信之人,可还未张嘴便见厉光闪过,接着窗外落下一阵惊雷。那雷声宛若山崩,听得两人俱是一惊,然而真正慑人的却还不是雷声,而是伴着雷声前来传消息的内侍。
那内侍一路赶来,气还不曾喘匀,脸上惊惧的表情不知是因为方才落在他身后的惊雷,还是他将要说出的消息,竟是语无伦次的半晌,直被珠儿催了几遭才终于说清:“朱禧宫的那位自尽了。”
听到这个消息,沈茹月亦是一惊。这宫里鲜活的生命又香消玉殒了一回,只是说道生死,即便是过去有些过节也终究叫人难以放下。
事情过去几日,关于轩辕滟的消息也陆续传来,据那日当值的侍女所言,轩辕滟是上吊寻的短见,临走时身上还穿着当年入宫时的那件红衣。
那时大王与她初见,直夸她灿若娇花,是最衬这红色的,从此她便只着红衣。人们都说她出身高贵又有倾城之貌,日后定当贵为金凤,如此赞美之言不胜枚举,却不想竟落得今日结局。
然而肃国众人还未来得及感叹唏嘘,戎国却已用行动表明了对这件事的立场。轩辕滟自尽不过十来日,戎国便违背盟约停止向肃国供应兵器,更有安插在戎国的秘使传来信息,那批兵器实则在半路改道被运往沧国。
事情还是发展到了最坏的一步,而今面对沧国、戎国还有季长风三大强敌,肃国如若不能做出恰当的反应,只怕很快就会分崩离析。
流觞连夜召集谋臣商讨,最终决定先争取月国少主那一方势力,同时拉拢西域三国,若能达成同盟,或许还有一争。然而事情却远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简单,一则月国少主受制于镇国将军,表面上是国主,实际只是一个傀儡,他手上能有多少势力还未可知,二则当年月国独大时亦曾与肃国多年为敌,眼下会否站在肃国这一方也不一定。
“这样一来,唯有利用月国少主与镇国将军之间的嫌隙了。”沈茹月一大早就捧着七国的分布地图坐在院子里钻研。
因受制于这个时空对于女子的约束,她虽不得参与谋臣的讨论,却也无碍为肃国的命运出力的决心,于是这几日也和流觞一样废寝忘食,直叫珠儿感叹这两位主子怎的都入了魔。
她想起在月国时的所见所闻,只觉那月国少主甚是可怜,被镇国将军控制,连人生自由都得不到保证,所以实在有些想不通,为何流觞摆在首位的是与月国结盟而不是西域三国。
“难道说,月国少主实则是在韬光养晦……”沈茹月正大胆猜测各种可能,却被殿外传来的嘈杂声打断思路,抬头见珠儿也不在身边,便索性起身自己去瞧。
行至正殿中,只见芙儿和柳儿正分立大门两侧,面上似有忧虑,门外不时有分辩之声传来。
“出了什么事?”沈茹月的询问唤回了两人专注在门外的注意力,那两人便忙恭谨行礼道:“有一位自称裴相家眷的女子前来求见娘娘,可是依照宫规,即便是外臣家眷求见,也需要提前到内侍官处记录在案,待娘娘同意后再安排时日召见。那人却不讲理,也不知是如何入得宫内,竟直接来求见娘娘,眼下都已闯入院内,珠儿姐姐便吩咐我们守在这儿,她自己出去周旋。”
“正是,偏生她自称是裴相家眷,侍卫们也不敢对其动武。”似乎觉得芙儿说得还不够详尽,柳儿又补充道。
“裴相家眷?”沈茹月疑惑的低喃,却也不曾多问,径直步至殿前将大门推开。
只见庭院中与珠儿相对而立的一名少女英气十足,明丽的眉眼间带着股倔强之意,此刻正着一袭干练男装,若非骨架细小,定要被人当做少年公子。
少女架势十足的与珠儿交谈,俨然无视周围十几名带刀侍卫的合围,一张俏脸亦是不卑不亢,毫无惧意。
“娘娘。”见沈茹月出现在大殿门口,珠儿露出一脸慌乱表情,甚是忧虑的迎了上来。
方才还奋力争辩的少女愣了愣,便也大步流星的行至近前,在众人戒备的眼神中利落的单膝跪地,向沈茹月抱拳道:“民女裴凌霜参见宸妃娘娘。”
见那少女行的是军中之礼,做派竟与这个年代所倡导女子该有的风骨截然相反,沈茹月于是被勾起兴趣,便询问道:“你是裴相的……”
“回娘娘,是裴相的独孙女。”少女言辞干净利落,透着股习武之人的豪气。
想不到世称大肃第一谋臣的裴相竟有个崇尚武功的孙女,当真有趣。沈茹月这般想着,对这裴凌霜甚有好感,便忙迎上去将其扶起:“起来再说吧。”
岂料裴相家的这位孙女却是个急性子,才刚起身便拉了沈茹月的手道:“大王有难,娘娘帮是不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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