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道剑]沉沙

　　第三段

　　叶无声隐隐约约午时瞌睡的时候那个道长似乎醒来过一次，他甚至醒来把一堆那个万花留下的药塞进那个纯阳的怀里说自己搞不清楚到底哪个是内服的哪个是外敷的，塞完之后他似乎又趴桌上睡死了……
　　这么想着瞌睡全无，他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自己的身体，迅速扭头往床榻的地方扫去——
　　那个早上踹坏了他家门的万花不知何时又到他屋里来了，随便拉了张凳子坐在床榻前帮那个纯阳换药，而那个纯阳的确是醒了那么看来他下午的时候的确没有梦游也没有做梦。他那么想着默默叹了一口气，忽而又像是想起什么猛得看向门口的那扇木门。

　　早上被他按了半天才按回去的木门此时依旧可怜巴巴地躺在地上，叶无声内心哀叫起来，罪魁祸首坐在床榻前大声咳嗽了一声。
　　“门是我踹坏的。”
　　叶无声有些闷闷不乐，用膝盖想想也知道是这个万花踹坏的。
　　“我叫清砚，多谢你救了云镜。”坐在床榻上的道士似乎想要说什么，叫清砚的万花手下一狠直接按在了他的伤口上，后者因为疼痛微微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没说什么。那个万花的眼神凌厉，如同一把刺刀掷了过来，叶无声分不清善恶，只是稍稍蹙眉。

　　清砚道：“你似乎是新来的？”
　　叶无声点了点头，回道：“西湖藏剑叶家人，名无声。”
　　听他说完，清砚轻笑一声：“想进内谷吗？”
　　叶无声心里一惊，他暗中以卧底的身份加入恶人谷，为的目的便是恶人谷烈风集内谷的防御设施，以及机关布局，这万花忽然来了那么一句，叶无声心惊以为自己全然暴露，但是转念一想似乎不太可能。
　　他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稍作犹豫点了点头。
　　哪知那个万花见他点了头便仰头大笑，叶无声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最后清砚止住了笑：“谁都知除了内谷，在外谷几乎都是以做苦力为主。想入内谷实在简单，邀功求赏，可是你真的想进内谷吗？”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依旧沉默的云镜，“然后变成像他这样的人？”
　　云镜听了也没什么情绪波动，只是淡淡评价道：“疯子。”

　　“疯子也救了你那么多次。”
　　“我没求你救。”
　　“你若是真的想死我就不会救了。”
　　清砚合上药箱，起身准备离开，他拍了拍叶无声的肩膀，嘴角扯起一抹奇异的笑容：“好自为之。”
　　叶无声实在郁闷，他虽然明白外谷和内谷的区别，当然浩气盟也没什么正人君子，同是一个道理。恶人谷大多是十恶不赦的恶人，外谷向往着内谷的心情人人皆有，可叶无声可不是为了什么名头，浩气盟派下来的任务实在棘手，他也知道需要时间才能进入内谷。清砚说的一番话实在发人深思，纯阳云镜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叶无声自己都不知，所以似懂非懂。他看着清砚离开，只好默默起身把那扇可怜巴巴的门按了回去，看着它脆弱地在风里嘎吱摇曳，有些担心能不能撑过今晚。
　　“你别听他说的。”
　　这边的叶无声还在费力整那扇木门，冷不防就听到云镜来了这样一句。
　　“听他的话，你似乎是内谷的人？”叶无声有心当一回白痴，“为什么你会住在外谷？”
　　“不是。”
　　云镜明显不想对他坦白太多，用两个字便结束了他的一切设想。叶无声哦了一声，也没多说话，按完了门又去挑油灯的灯芯。两人一下子陷入了沉默，本来叶无声的神经就比较大条，所以根本没注意到气氛有些奇怪，他挑完了灯芯便出去拎了一桶水进来，找了块布拧了一把，开始擦自己的轻剑重剑。
　　每日擦剑是叶无声的习惯，在浩气盟经常独来独往，除了一个万花殷溯之外没什么朋友，丝毫不觉得屋里多了一个人有什么不妥。

　　清砚原是内谷的人，主修离经易道，现在是个在外谷游荡的万花，也不知为何修起了花间游誓死不再修离经易道，内谷外谷认识他的都叫他疯子花。云镜和他交情不深，只知道他欠了慕觞一条命，基本对于慕觞的请求有求必应，自己一直住在这里还经常受重伤大约也是慕觞委托他来医治的。
　　按照慕觞说的，这个万花被叫疯子花是因为的确是个疯子，只不过时而清醒时而疯癫罢了，云镜接触了几次，除了脾气暴躁爱爆粗口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虽然嘴巴很毒，但起码是个好人。他既不知这万花疯在哪里，也不知这万花为何会变成他人口中的疯子。
　　云镜抖开了清砚带了一个包裹，里面是一件道袍，他随手披上，下床束了腰带。又看了看那把纯阳剑，剑身已经不行了，看着叶无声置身事外擦着自己的轻剑，便道：“藏剑，出去切磋一盘如何？”
　　抱着自己重剑的叶无声听到云镜那么说道，有些诧异地抬头：“你不是受伤了吗？”
　　云镜有些好笑，眼前的这个藏剑不知是真的神经大条，还是故意装傻，理应在他醒了之后他应该会问他为什么会受伤，怎么受的伤，而他什么都没问，连关于恶人谷内谷外谷的关系也只问了寥寥数句，他自知自己并不是什么好人，或许明天后天便将这藏剑杀了以绝后患。
　　但是在他满身是血，体力透支隐藏气息在屋顶看着他掌灯推门而出，他模糊的视线里晃过那盏忽明忽暗的油灯，竟然像是在为他引路一般。
　　“很久未见识过西湖藏剑重剑的大巧不工了。”他也不回答他的疑虑，只是坦然说出自己的邀请。说完，便将长剑一握出门去了。
　　叶无声犹豫了一下，带上了自己的重兵轻剑跟着出去。

　　他出去的时候看到云镜将手里的长剑折了丢在一边，他一边诧异地问他不用剑，便看着道士在旁边转了一圈，在一棵枯树上折下了一根还算结实的树枝，说就用这个凑合一下。
　　“……这是有意放水么？”
　　叶无声以藏剑问水诀克制太虚剑意显得胸有成竹，但见云镜折枝为剑以为对方小看了他，便忍不住这样说道。可云镜并不那么认为，大多数时间他都无视了叶无声的话，于是叶无声无奈抽剑而出，看着对方落下一个生太极，对着他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一式梦泉虎跑招式直接突入气场，紧接着以一式平湖断月接上绕去他的背面，哪知道士直接一个后跳让他不能接上黄龙吐翠，手中的树枝挽着剑花击来，正是无我无剑的招式。叶无声一惊，显然没有意识到会来这一出，硬是以轻剑挡住了这一招，立刻玉泉鱼跃离开对方的气场。知道不能在气场里跟他硬抗，如果云镜用的不是树枝，恐怕那一招还真的会击伤他。
　　叶无声在气场外游移，想要等对方出来，可云镜丝毫不急，在气场里又是聚气又是落下吞日月。最后等不及的还是他，直接扑进气场再以平湖断月绕去他的背面，这次没有用黄龙吐翠而是直接换上重剑想要砸下一个夕照雷锋。而道士像是看破了他的所有招式，还没等他砸下夕照雷锋，便一个梯云纵跃出了自己的气场，叶无声惊喜对方终于跑出了自己的气场，一个鹤归猛得砸了过去。
　　这一砸结果是砸了个偏，没伤到云镜反而让自己落进圈套里。
　　他虽然之后用峰插云景将对方推了出去，但是脚下落进了吞日月的气场里一下子没办法追击过去，看着手里的重剑也不知该不该换轻剑继续以梦泉虎跑追击，只看着那个道士一挽树枝，他还未出几招，只是以防守为主，叶无声便打心底里服输。
　　云镜要是动了真格或者是换了剑，大概自己没有出招的机会可言。换而言之，跟他树敌未必是好事。
　　背风而立的云镜收了手里的树枝，在空中挽出了一个漂亮的剑花。
　　叶无声支着重剑撑起了自己的身体，如果云镜曾经是内谷的人，那么以他现在的水平大抵也只能在外谷混口饭吃了吧？

　　“缺乏实战。”
　　云镜总结的格外简洁，倒是也说到了要点上。
　　叶无声耸了耸肩，他并没说错。说起来他到现在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浩气盟会派他来恶人谷当什么卧底，搞不好连内谷都混不进去。
　　“多练练吧。”云镜丢掉了手里的树枝，摆了摆手往西屋走。

　　……叶无声顿生一种每天都要找云镜挑一盘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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