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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再见你一面[1]
学校真是个匆匆相遇又匆匆分别的地方,你永远不知道离开后所有的人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就好像他们说的,毕业那天一起失恋。
听从家里的安排,从东到西,他常常看着教室里陌生的学生发呆,窗外是成片成片的风景,和NZ没什么区别却那么的不同。
他的手机换成了最初的那个,号码在到了美国后被父亲强行的更换,如今手机里唯一留下来的只有一张照片,他并不是常常看,更可能的是害怕去看。
他看着镜子里的人,原本的青涩已经褪去却还是挡不住眼角眉梢那样透世的稚气,额头的碎发遮了一半漂亮的眼睛却挡不住眼神间的神秀玲珑,他低下头去,掬了一捧冰凉的水往脸上拍去,重重的呼出口气,看着水渍顺着轮廓慢慢滑落,真像眼泪。
他笑了笑,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有些寂世僻静不能破坏。
他对着自己说。
我回来了。
在五年后。
来接机的是张良家在J市老房子留下的管家,姓曾,张良叫他曾伯,因为张良的父亲早年就出国,所以张良读书时期多是曾伯在照顾,两人关系倒也不是一般的亲。
“子房呀,听你父亲说你要回来,我还不相信。”曾伯是个看起来极为和蔼的老人,替张良把手上一堆吃的东西提着,看了又看:“五年不见你又变了,是不是有很多小姑娘喜欢你呀。”子房这个称呼,是连张良的父亲也不叫的名,当年荀子一时兴起取了字,也就曾伯伯这个老人家一直在唤,反而有了种特殊的含义。
张良只管笑:“哪有,您别听我爸胡说,在国外久了,就还是想回来。”他看到机场外天色已暗还漂起了小雨,“我再不回来,您不想我?”对着曾伯有些好像撒娇的意味。
曾伯满脸都是笑着的皱纹:“想啊,这五年市里变化也多,你回来正好休息休息到处走走。”
张良点点头上了车,曾伯还在唠嗑这几年城南如何,城北如何,市中心的新公园他很喜欢,就是太远了,张良看着窗外发呆,雨点落在车窗上,小的无声无息,他看了看手表,10:05分。
“曾伯曾伯。”他唤了两句,“我想下车,你先回去,我一会自己打车回来。”张良下车朝曾伯挥手就跑到了马路对面上了一辆公车。
“伞都不拿,这小子。”曾伯练练摇头却拿小少也没办法。
张良坐了四站路下车,沿着一条小弄堂进去,他记得尽头有盏昏黄的路灯,就在路灯旁是一家馄饨店,他很喜欢。
小雨夜的弄堂阴暗又潮湿,曾经那些偶尔夜归的人也不知去了哪里,静谧的有些让人悚然。
然后他走到了尽头。
那盏路灯依旧那么不明不暗的亮,灯泡年久的“丝丝”声,好像随时就会灭去。
张良叹了口气,那一面的围墙已经破败不堪,馄饨店的招牌也被摘下丢弃在一旁,窗子边大大的写着一个“拆”字。
人事,人世,总在不停的变化,你念念不忘的,在别人眼中,一文不值。
张良转身,也只有一些遗憾,看着这条弄堂,身影从两个变成一个,形单影只。
他打过电话,就在今天早上,托了关系找到了NZ大学教务处的退休老师询问关于那个计算机系的学生。
颜路,你去了哪里?
退休老师只是摇头说着抱歉,颜路第三年毕业后就没有人联系到他。
最后,你去了哪里?
张良在飞机上一直问自己这个问题。
没有答案。
他的头发上凝结了细小的水珠,在光华里晶亮闪烁,走进学校大门的一瞬还有些好像恍如隔世。
刚下晚修不久,校园里依旧喧闹,偶尔有几个人吵闹着从他身边跑过,他回头去看那些打打闹闹的学生,思索着当年的自己是什么摸样。
小路分叉的地方是那个花坛,碎裂的石块青苔布满,他看了半晌终于蹲下身,在一个被小石块封闭的角落里取出一样东西。
他的表情有些意料之中的感慨,更多的是叹息,果然是没有看到。
那是一张纸条,就算是现在还能清楚的记得当时是什么表情和心情,那样无法平复却好像如释重负的写上——我喜欢你,颜路。
时光的秘密终究被青苔和阶梯覆盖,碎石的灰尘会将一切掩埋,谁也不会发现,谁也不会知道,那样的感情究竟为了谁小心翼翼——张良的心跳仿佛一瞬停止,连同无法埋怨无法表达的遗憾也不会在这刻凝固在一起,隽秀的字体下,那样清浅悄然的写着三个字。
我也是。
我也是,曾经因为那样的懵懂和情怀不顾一切,像许多人一样,将情书放在希望他知道却又不想被他找到的地方。
那样的感情,不想承认也好,不敢承认也罢,如今就着一封最简单的情书倒叙了五年时光——有些东西,不会重来,有些时光不会回头,而有些事情的意义也仅仅存在于它发生的那一瞬间。
纸条背面,是当年少司命留给他的卦解。
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是错。
但是张良记得有人说过,不要等。
他想过,也许人生最大的遗憾不过,他离开了,心还在这里——就好像直到这刻,他终于可以承认,所有的一切已经化成段落,完完整整的谢幕了,那些得不到回应的死不甘心,也在这刻被悄然安抚——而留下的遗憾,也许要用很久很久的时间来遗忘吧。
多久呢?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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