渗透

　　第二十二章　　千钧一发

　　有的时候，人的执着总会带来可预见的毁灭。然而虽深知那毁灭就在不远的未来，却依旧侥幸以为和自己无关——尽管内心总有些许的惴惴不安。
　　倘若人总是用理性驱使自己的行为，那也是无趣的人生吧。
　　就算被可笑的情感左右了意识，沉默也好，疯狂也罢，让我去履行吧——
　　在那脆弱的神经绷断的一刹那。
　　杀死你。
　　杀死你。

　　南言刚想拨通沈陵叶的手机号码，对方却先打了过来：“南队，我查到了！”
　　“什么查到了？”
　　“那辆车现在Ｓ区的码头那里！”
　　“去抓人！我现在也赶过去！”南言挂了手机，拿起外套就拉起我往外走。
　　“杨惠然的行踪？”

　　“是的，她急着逃跑，留下了马脚。”南言的声音并没有过多的激动，可以说如此的冷静让我感到有一些奇怪。

　　“怎么了？”我坐到车里看着他开着车。

　　“不……就是觉得，”南言苦笑了一下，“沈陵叶的语气过于激动了。”

　　“呃，那是当然的啦，毕竟找到了犯人的行踪……”我当然相信南言这么说一定是因为话语中听到了不同寻常的音调，只是不知道怎么安抚他。
　　就像我现在只相信他一样，他现在，能相信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说不定现在，只有我。
　　也不赖。

　　当我和南言迅速赶到Ｓ区码头的时候，那里已经被警察拦了起来。
　　“南队，沈大姐头追到了船舱里，然后突然断了消息……”一小警察看到南言，一脸像见了救命稻草一样的表情。
　　“啧。”南言却没有急着冲到船舱里去找沈韵，“那辆车呢？”

　　“啊？……哦，在那儿……”小警察一愣，木木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辆车。

　　“谢了。”南言径直走过去，无视旁人的样子惹来小警察的不满。

　　“你看他这个样子，其实是最紧张的表现。”我冲他解释道，“目标明确，直接忽视一切干扰。”

　　“这样啊……”小警察抱歉地笑笑，“杨大哥真是了解他。”

　　“呃。”他叫我“大哥”就已经很奇怪了，再说我“很了解”他，听着怪别扭。我撇撇嘴跟上南言，也无视了小警察。

　　“沈陵叶来了么？”南言随口问道。

　　“唔？没看到……”的确挺奇怪，既然南言说沈陵叶那么激动，怎么还没过来？警局到现场的路比我家到现场近一些啊。
　　“说不定已经来了，我去看看？”我突然觉得自己杵在南言一旁呆着不大好，应该快点做些什么，但是为了防止自己帮倒忙，就提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可以。”

　　不再打扰南言，我转身在人群中寻找着沈陵叶的身影。
　　说实话主要是因为自己之前想密码的时候动用了不少脑细胞，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思考什么了，不然我怎么会放弃呆在南言身边的机会呢？咳咳，没别的意思，就是那家伙很有趣而已……吧。
　　“是……杨若愚先生？”一个较为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是陆茵菲。这家伙来这里干什么？
　　“你来这里干什么？”我一愣。

　　“当时我听到楼上有动静，后来就看到惠然冲了下来，很着急的样子，我就跟了过去……”

　　“什么！？”这可是一个好线索啊！陆茵菲要是跟到了这里，说不定有什么线索可以找出杨惠然。

　　“啊，我不是故意出去的，我只是有点担心她……虽然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毕竟我们是好朋友，”陆茵菲抱歉地笑了笑，“不过保护我的警察先生都冲到上面去了。”

　　“你跟着老姐来这里，看到她去哪儿了吗？”我有点儿激动。

　　“啊，看到了……”陆茵菲被我吓了一跳，“跟我来……”

　　陆茵菲带着我从一个小窗翻进了停泊在码头边的那艘船里。“惠然是从这里翻进去的，我当时没有一直跟着她，不知道能不能帮你们……嗯……”

　　“啥？”

　　“那个，南言警官呢？”她走在前面，虽然我看不出那家伙的表情，不过肯定一脸羞涩的样子吧。烦人的女人！

　　“在检查车子。”我有点不耐烦地回答道。

　　“这样……”陆茵菲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浑身一寒。

　　“你真是喜欢他啊。”陆茵菲伸手突然把我推到前面的门里，然后麻利地反手把门锁起来。

　　“你干什么？”我看着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把手枪，大脑突然停止了思考。

　　“千钧一发呢，不过进了这扇门就没办法了吧，南言那个人。”陆茵菲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就算他发现车里有什么异样。”

　　“……老……姐？”陆茵菲的声音赫然变成了杨惠然的声音！原来如此，她们交换了身份！
　　如果是杨惠然的话，可以趁沈韵上楼找我们的时候逃走催眠陆茵菲，包括下头的警察们。

　　可悲的是把我关起来的那扇门看上去非常高端，一时半会肯定打不开——一定是杨惠然早就想好的plan B吧。

　　“为什么？”我佯装冷静的样子，以便拖延时间，“我们都是组织的受害者，不是吗？”

　　“是啊……呵，”杨惠然扯下陆茵菲模样的假面和假发，随意地扔向一边，露出了她狰狞的面容，“如果你只是毫不知情的杨若愚，那该多好，就算你转移到了若愚身上，我也就忍着了。”

　　“什么？”那为什么……？“你不是恨我打破了你的梦？”她的梦，就是浮于虚表的姐姐身份——一个看似与组织毫无瓜葛的凡人身份。

　　“当然恨，但是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强烈过啊……”杨惠然把枪口瞄准了我，“凭什么，和我一样本应该一辈子在痛苦中挣扎，在仇恨中沦陷的你，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什么……表情？”我看着漆黑的枪口，它似乎因主人的愤怒而微微颤抖着。

　　“毫无黑暗的面容啊。”杨惠然的声音渐渐编的冰冷，“在若愚死掉的那一瞬间，我就已经明白了——我的弟弟再也不会回来了，回来的那个，是和我一样的影子。而就是这样的影子，居然能够再次得到幸福？能够感受到爱？开什么玩笑！”

　　啊啊——我原来做出过那样的表情吗？幸福？爱？

　　“所以你……嫉妒了？”我哑然失笑，“什么爱，我怎么不知道？”

　　“南言呀。”杨惠然突然又露出温柔的笑容，“若愚，你真是笨笨的呢，自己的感情也不知道吗？”

　　“嫉妒？我当然嫉妒！凭什么你可以重生这么多次，而我只有在压抑中折磨自己？每天都要在平凡生活的快乐感中又真真实实地感受到痛苦？”她的表情又狰狞起来，还带着诡异的微笑。

　　“不过我知道哦，你在南言身边的话，就不能再灵魂转移了吧？”杨惠然疯狂地尖笑了起来，对着门口喊道，“不能转移的话，就可以去死了啊！是不是很棒啊，南言警官！？哈哈哈哈……”

　　“小言？……”他已经在门口了吗……

　　“混蛋！”我听到南言在门外咒骂的声音，他在听到杨惠然的话后突然变得无法冷静，疯狂地敲打着那扇该死的门。

　　“哈哈哈哈……去死吧！梁续！”杨惠然的眼睛中泛着青蛙卵色的小彩虹——宛如一头癫疯的野兽一般。她缓缓扣动扳机……

　　“当然了，这可是商业机密啊。”忽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噙着笑意响起，伴随而来的是一声短暂的手枪消音声。

　　“咦？”杨惠然的手臂被击中，她的枪落到了地上——而射击她的人，居然是魏怜。

　　“你怎么在这里……魏、怜？”杨惠然的眼睛瞪得很大，似乎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从你的谋杀行动中就可以看出必然的失败，我当然要来扫扫垃圾了。”魏怜从衣柜旁的帘布后优雅地走出来，毫不犹豫地连续向杨惠然射击，分别打中了她剩下了手和脚。

　　“能让你亲自来杀我，还真是荣幸。”杨惠然的嘴角划出一道苦笑的线条，“你这个，疯子……你就这么…”

　　“嘘。”他轻轻地说道，手指扣动扳机，直接射中杨惠然的脑门。

　　“魏怜……”居然被这个家伙给救了，简直是我人生耻辱！虽然，之前也被他救过一次……

　　“我来猜猜，阿续一定在想，怎么又被我这个王八蛋给救了，对不对？”他仍然带着戏谑的笑容，纵身跳上桌子，然后卸下排风口的铁框，爬了进去，“可人家也好歹救了你两次欸，你不表示一下吗？”即便他这么说，却毫不停下离去的脚步。

　　“若愚！你没事吧！？”南言终于撬开了那扇该死的大门，看到他的一刹那，我突然愣住了——

　　果然是一副绝望般的面容。

　　“没事……呵呵，”我缓缓抬手触碰他的脸颊，“又被魏怜救了一次……”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他紧紧抓住我的手——冰凉的触感。

　　“嗯，很好，做得不错。”我学着他的口气表扬他，就像当时他安慰我一样。

　　“若愚……我……”

　　“是我太笨了，我没意识到杨惠然拙劣的伪装……话说回来，我好累啊，你找到沈陵叶和沈韵了吗……？”我的眼皮似乎很沉重，一定是因为紧张的弦突然送下来后疲倦感蜂拥而至的缘故吧。

　　就算被魏怜救了，我也不会有丝毫的感激。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灵魂转移在南言失效的秘密，一定是他泄露给杨惠然的。然后发现杨惠然暴走后来处理后事，顺便耍个帅而已。

　　他总是佯装温柔和优雅，只有我知晓这个人的疯狂。

　　正如杨惠然说的，他就是个疯子。

　　尽管我不知道他对我到底在执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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