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染千纵为长安

　　没多久赫容来向我传信，说两道的密信全被截了，我没犹豫的继续下令：“派七风去送信。”

　　“是！”

　　七风，蛇族跑的最快的七个人，像是风一样的速度，希望能在李芸娘赶到之前给之修报个信。

　　然而第二天赫容一大早就来找我，面色凝重：“小姐，不好了。”

　　我冷静的吃完最后一口早饭，问他：“怎么了。”

　　他皱着眉：“送信的人……也都被杀了。”

　　我久久没动一下，就在赫容准备叫我的时候，我抬头去看他：“那……就不管了。”

　　“什么？”他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说啊，信送不到那就不送了。”我站起来往外走：“你要知道，我每天很忙的，怎么能什么都管呢？”

　　他愣在原地，还是不明所以。

　　我站住，面向他：“李芸娘在哪？”

　　赫容犹豫片刻，开口：“一直在她房里，我们都没见过。”

　　“那不就结了，去和几位持印还有土地仙沟通一下。”我转过去继续走：“陛下走后。李芸娘关着房门，我们谁都没见她。”

　　“……是。”这是他第一次对我的决定犹豫。

　　我没再说话。

　　我不想被牵连，我是小人，在努力没有用的时候，明哲保身是我最后的办法。

　　结果如我所想，几位持印，包括土地仙都很自然的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这场战斗是用来赌的，即便李芸娘不出现，也没有绝对的胜算，走一步，就看一步吧。

　　更何况，即便她真的去了，也只是扰了之修的心，起不了什么大用。

　　江段这一招，用的实在鸡肋。

　　战争是漫长的，就它本身来说，其实并不算时间很长，然而在那些或多或少的外力影响下，会让人觉得那么漫长。

　　比如我知道李芸娘可能害的妖族损失惨重，比如长安不在我身边，比如赫容的忧心忡忡，比如鱼族的肆意挑衅。

　　这一切都让我不安，算算日子，将近一月，我并未等到长安归来，而这期间也并未收到他的消息，我疑心他忙的厉害，又想起他临走前说的话，便打点了一下，一个人走了。

　　半日驱马，总觉得有什么在催促着我，快一点。

　　到了陵脉，弟子们都是恭敬行礼：“拜见夫人。”

　　我问：“掌门呢？”

　　他们犹豫片刻，只是说：“请夫人去内堂稍候。”

　　一个“稍候”，等到了天黑，我坐在黑暗里发呆，有人推门进来，气喘吁吁：“夫人。”

　　“梅先生？”我疑惑的站起来：“你怎么过来了？”

　　他平复了一下，道：“弟子们通传与我，我从师祖那里赶来，让夫人久等了。”

　　“长安呢？”我皱眉问他。

　　梅执叹口气：“他上了战场。”

　　我没说话。

　　他继续说：“他怕直接告诉你，你会和他一起走。”

　　“他真了解我。”我伸手点了灯，手一抖烫到了指尖，我默默地把火石丢下，又坐下。

　　梅执拍拍我的肩：“他……这么也是为了不让你担心。”

　　我仰头看他，声音几不可察的随着心跳颤抖：“一个月是什么意思？”

　　他在我肩上的手一顿：“他临走时交代，若一月无回信，便……不必等了。”

　　天妖战场，他为了在妖族立足，挂了先锋。

　　先锋，第一个冲上战场，没有人知道他的生死，哪怕是一起去的三位族长。

　　我讷讷的问：“那……还有几天？”

　　“两天。”他在我身边坐下：“还有希望。”

　　“那好，我就在这里等他，给他两天的时间。”

　　“好，我陪你。”

　　于是我们就这么坐着，不说话，也不动，从天黑坐到天亮，又到天黑，又到天亮。

　　我想，如果他真的死了，我一定不要伤心。

　　谁让他不告诉我，谁让他不让我看着他。我一定连他的孩子也不要，然后立马改嫁，把他忘得干干净净。

　　看着明媚的日头，我想，春天就要到了呢。

　　有人急促的敲门，梅执起来拉开门，赫容站在门口面色焦急：“小姐，鱼族那些喽啰来蛇洞闹事了！”

　　“闹事？”我抬头看他，我自然知道不只是喽啰，鱼族向来和其他族不和，不过，作死也要有个下限。

　　“我们回去。”

　　“夫人……”梅执唤我。

　　我站在门口顿了顿，道：“等不到，我就不等了。”

　　他没说话。

　　我是飞回蛇洞的，没骑马，用了最耗体力的飞行。

　　我急于回到蛇洞，去我该去的地方，做我该做的事。

　　“小姐，就是他。”两个人落在蛇洞内院门口，赫容指着里面趾高气昂的蓝衣男子到：“鱼族祭司，靳央。”

　　“靳祭司。”我走过去拱手行礼。

　　他看我一眼，也拱手笑道：“沐祭司。”

　　“沐昭接待不周，万望靳祭司海涵。”

　　“哪里的话，沐祭司严重了，靳央奉我家陛下之令，来同沐祭司讨教治族之道。”

　　“哦？治族之道？如是，甚好。我家陛下上了战场，沐昭才疏学浅，鱼王陛下诚然是雪中送炭呢。”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把他说的话接回来，愣了一瞬，随机嘴角一挑，道：“在下想先请问一下，沐祭司是用何种方法，教导这蛇族上下的？”

　　“沐昭羞愧，并未教导过这阖族上下，若有得罪靳祭司之处，沐昭先赔礼了。”我不温不火的道歉。

　　他看了我一眼，眼里似有赞赏之意，对自己的手下道：“都下去吧。”

　　我看他如此，便道：“你们也去吧。”

　　屋子清空，他自顾的坐下来，一开口却是突兀：“我很欣赏你。\”

　　“嗯？”我伸手给他倒茶，听到他说的话，抬头看他。

　　他笑笑：“你在妖族很有名，从倾墨公子掀翻妖族给徒弟找一根鞭子开始，直到沐昭嫁给陵脉掌门，又到沐昭成了蛇族的祭司，你不知道，你走的每一步都有多少双眼睛看着。”

　　“真是头一次听呢。”我也冲他笑笑。

　　他手指摩挲这那只杯子，看着里面的茶沫子，顿了顿开口说：“然而，欣赏是一码事，陛下的命令，我也不能违抗。刚才你进来的时候看见了吧，我带了那些人，必能保证沐祭司安全。陛下不求别的，只是请沐祭司去泠洋王宫一叙。”

　　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微笑道：“沐昭若是拒绝便太过分了。”

　　“爽快。”他冲我微微举了一下杯子。

　　我让他稍候，便去找了裕礼。

　　裕礼见我过来，有些奇怪：“靳央来找大人，大人来裕礼这里所为何事？”

　　“鱼王请我，裕持印自当知道来者不善，所以，我离开，请裕持印和磬持印为蛇族震慑。”

　　他青色的额头聚出些许褶子，沉吟片刻道：“鱼族蛇族向来不和，那些鱼儿成天窝在深海里，偏执的紧，大人若只身去，虽无生命之虞，却也并不安全，更何况大人腹中还有孩子。裕礼以为，此去不妥。”

　　我垂下眼睛笑：“大不了一死，有什么可怕的呢？我可比那些打仗的人……安全多了呢。”

　　他并未反驳我，只是安安静静的点了点头，道：“裕礼明白，请大人放心。”

　　我微笑着离开，呐，早说过，聪明人就是好说话。

　　我们就在第二天一起离开了，那是我第一次离开大陆，我们骑马，花了一天的时间去了断礁边上的海底，靳央下水之后，下半身变成了一条宝蓝色的尾巴，甚是好看，我问：“你是鲛人吗？”

　　他疑惑的看我：“不然呢。”

　　“那你会不会哭珍珠？”

　　大概是我有些兴奋的眼神吓到了他，他咳了一声道：“前面就是陛下的宫殿了。”

　　我摸摸鼻子，跟着他往前游。

　　泠洋王宫是一片蓝色，让人看上去就觉得很清冷。

　　而这个王宫的主人也是那么冷的感觉。

　　不，不是和苏船那样的大冰块，而是他会笑，却也让人身上不可遏制的泛寒。

　　我听赫容说，鱼王蓝沁原神是……一条海鲨……

　　……别这样吓人好吗？

　　蓝沁看到我，露出雪白的六颗牙：“沐祭司的确是传言中的美人。”

　　“鱼王陛下过奖，沐昭不胜荣幸。”我屈身行礼：“只是靳祭司并未告诉沐昭陛下唤沐昭来有何贵干。”

　　他嗔怪的看了一眼靳央：“是这鲛人办事不利。”又和蔼的转向我：“沐祭司刚来，本王也不好为难沐祭司，不如沐祭司随那鲛人去转转本王这王宫，再回来我们畅聊一番？”

　　“多谢陛下美意，那就有劳靳祭司了。”

　　好一个泠洋王宫！

　　军队是我蛇族的两倍有余，之修早同我说过有吞并鱼族之意，猫族族长白岐凤亦早有此意，如今他既然如此大胆的挑衅，那就真的不能再让他了。

　　我跟踪靳央转了两天，在心里暗暗记下王宫的地形，一言不发的回到大殿去见蓝沁。

　　蓝沁笼着袍子笑道：“沐祭司可喜欢本王的王宫？”

　　“虽不比蛇洞亲切，却也的确是美的很。”对嘛，美是美，但是不喜欢。

　　他轻笑一声：“若是喜欢，慢慢也可变亲切，沐祭司以后可常来。”

　　“谢陛下。”感情他叫我来就是为了向我炫耀一下他的军队么？“待我家王上回来，沐昭自会陪王上一起来。”

　　“那本王便不留沐祭司了，派靳央送沐祭司回去可好？”

　　“多谢陛下。”我冲他行了礼：“然而这几日已多有打扰，沐昭一人离开便可。”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对靳央道：“送沐祭司出海便回来吧。”

　　于是我想，如果可以反悔的话，我诚然应该让靳央送我。

　　那样，会免去很多麻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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