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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玉不知,檐下错相识
是没有开始还是没有结束,未央,未央?这是我的名字,却不是只属于我的,它还属于这块悬挂在我脖子上的玉,属于千千万万曾经唤过这名字,听过这名字的人。但这块玉是只属于我的,那两个字就端端正正嵌在半月的中心,未央,究竟是没有开始还是没有结束。
这里是唤月居,如你所想,烟花之地。在这里的我,身份是歌伎。某种意义上说,这身份是我所钟爱的。自古平康之地,文人雅士,地痞流氓,半日之内阅尽人间风光。若有可能倒愿在此假意虚中半耗得意人生。
“未央。”对了,今日这宝鲞城中几个诗酒之士邀约在此斗词,说是斗词其实也就是茶酒会友情,填词赋诗,并挟歌伎乐师即兴套词弹唱。适才听得有人唤我,定是各路人物都已到齐,起身迈步出门,这样的热闹,我便去凑上一凑。
一行人渐次行至临江暖阁,便已有六七人或站或坐或半倚胡床谈笑等候,我看得齐薄、云引、商颐枢几个是熟识的,颇有几分豪侠之气,在这宝鲞城中也有些许名气;再几个也都打过几次照面,但有一生面孔正与商颐枢对座谈笑,面容清秀 ,声音朗朗。商颐枢抬眼见我进来,就起身招呼道:“竞先兄,这位可是宝鲞城中第一奇女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歌舞诗词不让须眉……”我忙上前:“锦声谬赞实不敢当,未央见过公子。”但见那人微微一笑,轻一颔首。
见列位琴师舞伎准备停当,斗词算是就此开始。今儿个商颐枢做东便由他起头,和一韵古风,大抵伤春惜时之意,然全无伤、惜之味反而意兴甚高,“得意人莫言失意事”此言不虚。而后你一阕竹枝词我一首言志诗,如此这般,几个轮番下来,众人皆已酒过五旬,暖阁醉意弥漫。不经意间瞥见一人斜倚临江槛眺望江景,原是那称做“竞先”的生面客,想来怕是头一二论斗诗后便偷脱至此。思想间,商颐枢也发现此状,立时佯怒道:“我等这般冥思苦想,竞先兄只道自个儿观江景,好生逍遥!”经此一呼,那唤做竞先的好似大梦初醒回神应道:“锦声兄诗词名满宝鲞,我等无一能出其右,柳某不才,悔学之晚矣,懊丧踟躇,锦声兄何苦取笑?”众人笑而许之,然罚诗罚酒避无可避,只见商颐枢手指江中一五彩画舫道:“此舫镏金描丹,极尽艳俗之能,想必是那丹纥同宾客夜游,竞先何不籍此吟咏?”那丹纥论容貌实属坊间首艳,然脾性乖张浮躁有损其艳名。只见柳竞先向江上只一望,低首慢踱几步,张口赋得半韵:“星目流转,巧笑盈盈,量此小小画舫,载得动多少旖旎风光?”随即又踱几步,稍快,刚欲张口见商颐枢抬手便止,“而后半韵便由未央来对,众位看何如?”好个商颐枢,繁杂花样迭出不穷。我略一欠身先道一声“献丑”再接柳生前半韵:“你也和诗,我来吟唱,看这大好江山,经得起几人调笑拨弹?”众人略微一顿,云引开怀而笑,继而众人皆从云引而笑,齐薄道:“未央这是取笑我等不求上进以安邦定国,整日吟风颂月有违圣人教诲。”“岂敢?未央口拙得罪众位,自罚三杯,还望海涵。”说罢引觞连下三杯,众人叹许叫好又是哄闹一阵,觥筹交错,醉意又添几分,总算敷衍得过。
入夜。宾客陆续散去。商颐枢做东的不好先走,便与那柳竞先在一头谈笑,说的大抵今科应试之事,这原是读书人的正事,只是在此歌舞之地言之,便成俗事成玩笑了。待到云引也招呼过拱手告辞,二人又径自说了一会才起身,至此,已是小半夜了。送得二人出暖阁之门,忽听得商颐枢问:“适才我与竞先兄言科举之事,见未央倚槛笑而不语,想是取笑我等亦或有何乐事?”这家伙倒是眼毒,待我且敷衍了他:“未央自身能有何乐,古人有诗: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女流之辈不能求文章显于天下,闻达于诸侯,亦不可寻立命安身之所。未央之喜乃浮萍之喜,未央之乐亦不过无根之乐。锦声又何必取笑。”不知为何,说完这话竟抬眼望向那柳竞先,见他面色沉凝,似有所动容。至于商颐枢是怎么回旋也无心留意,这一说已然让他败了兴致。草草道句“慢走”便住步,待二人约摸走出十步开外便回身,不觉加快脚步。
回到房中不足半盏茶工夫,又听得有人唤我,悻悻推门出去,来人却是那柳竞先,我转而一笑:“公子有东西落在未央这了吗?”他也笑了,没有羞赧也没有猥琐,满是坦诚:“今日之事,有劳小姐替柳曦解围,在下实不胜酒力。”原来他的名字叫做柳曦,“公子所指,怕是昨日之事了吧,如此小事不必挂心。”他眉头一舒,嘴角随意牵起一个弧度:“打扰小姐休息,还望见谅。告辞。”我随口一句“慢走”,也不急着转身回房,望他在廊子里行着才五六步又回转过来:“未央,究竟是没有开始还是没有结束呢?”我轻一愣,他又道:“如果未央不嫌弃的话,叫我柳曦。”
“柳曦。”这次我答得及时。
“告辞,未央。”
“柳曦,慢走。”
回身进屋,梳洗停当,静躺在榻上。究竟是没有开始还是没有结束,这两者有根本的分别么?柳曦,柳曦,不觉伸手握住脖子上的半月玉坠,玉微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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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祈祷,我的耐心能坚持下来。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