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如初

　　阴德海走在路上时不时的回头偷看我，我只是左顾右盼的假装看四周的建筑风景装出惊异羡慕之色，到了澜仪宫阴德海把我引到以前住过的那间房，恭敬的为我推门请我进去。

　　我环顾一周后突然向他跪下拉着他衣角恳求：“公公，您能不能替我求求皇上让他放我回家？”摸遍全身除了手上那个镯子和楚扬给我的挂坠再无一样值钱的东西，我一狠心褪下镯子塞到阴德海手里，“公公求您了，我就只有这个镯子您一定要收下，您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阴德海像是从没有人向他下跪过一样怔怔的杵在那里，眼中尽是不可思议，愣了好久他才回过神将镯子还给我：“姑娘，这圣意并不是我等可以任意揣测的，你也别瞎猜！这镯子呐你还是自个儿留着吧。我走了，有什么需要外面有宫女，让她们做就行了！”

　　我颓然的坐在地上无奈的松开拉着他衣角的手，阴德海抚平衣角叹了口气关门离开。他一走我就爬起来坐到桌边，刚才我那样求他的目的并不是真想让他为我求情，只是让他有个清晰的对比而已。曾经的莫子言是不会向任何人低头哭泣求饶的，而现在的徐默动不动就下跪求情哭闹，容貌相象又如何，心性的变化足以让他们心底出现疑惑。

　　阴德海在李昊身边那么久早就成了人精，他也算是对皇后比较熟悉的一个人了，过会回去之后李昊必定会问他感想，不管他会怎么回答，总之他不能完全肯定我的身份，那至少也为我争取了一些时间。

　　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楚扬，他隐瞒真实身份的目的应该和我一样，那毕竟关系重大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说的，从我们相处那么久看，他对权位也看的不重。我可以肯定那段时间他生意出问题肯定是那个老变态搞的鬼，目的就是为了要把他引开方便绑架我。

　　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重逢的机会，不知道我们知晓彼此的身份之后还能不能继续在一起，所有的幸福都像是偷来的，一旦被发现了就必须全数返还，可那也是我们一起努力几经考验才得到的，就这样失去了我心不甘呐！楚扬……只要你的心没变，不管你的姓氏如何改变，我们依然是两个人……

　　李昊接连三天都没出现过，把我扔在这里又不理不睬的，玩猫捉老鼠呐，反正我现在有的是时间和精力陪他玩！我仔细把澜仪宫查看了一遍，新建的这座和以前那座几乎一模一样，连带房间的布置都没什么改变，唯一有变化的就是这宫里的宫女和太监，没一张面孔是我熟悉的，我都尽量不和他们说话，想起小银，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李昊有没有把她许配给王忠？

　　第四天我正蜷缩在床上的时候有宫女敲门说皇上召见，我照镜子把头发衣服弄成凌乱的样子，这几天我一直失眠，脸色也不好，倒省了我装憔悴了。走到大厅快速瞟了一眼宫女太监一个都没有，只看到李昊端坐在座位上，旁边站的那个是……小银！

　　我迅速低头小跑到李昊跟前用力跪下：“民妇徐默见过皇……皇上！”我听到一阵细碎的抽气声，应该是小银。“徐……默，抬起头来！你！看仔细了，不许有半点马虎！”李昊命我抬头然后指挥小银来认我，真怕这丫头给我说出什么惊人的话语来。

　　小银围着我打转仔细的观察着，我无畏的直视她，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这点默契应该还是有的，当初她是知道我去意有多坚定的，果然她转身下跪向李昊回报道：“回皇上，不是！”李昊的视线在我们俩身上来回转了几圈忽然笑出声：“不是？你这么确定？”小银依旧一脸平静的回说：“回皇上，奴婢跟了小姐有十年了，决不会看错，的确不是！”

　　“那好！”他放下茶杯慢条斯理的整着衣袖口中吐出一句残忍的话，“来人！将她拖下去仗责十五大板！”小银一下瘫软在地上，我哆嗦着低头瞟她，知道自己很自私，可我实在是不想和以前的生活有任何牵连了，所以，小银委屈你了……

　　侍卫上来拉她的时候她一点挣扎都没有，软软的任他们拖出去，没多久就传来小银的尖叫声，心口随她每一次的叫声一下下缩紧，李昊有够卑鄙的，故意在门外执行让我听到叫声，都已经到这一步了我只能继续忍着，不然小银这样挨打就没任何价值了。

　　李昊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厉声道：“你玩够了没！就打算这样装一辈子？！”我平抚着手臂不明所以的看向他哭丧着脸求道：“皇上，民妇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您就让我回家吧。”他咬牙看着我用力一挥衣袖背对我站着，“在没查明真相之前你休想离开这里一步！”

　　我跪着急进两步到他面前抬头求着：“皇上，您要查什么民妇自当全力配合！”他俯下身体一手欲抚上我的脸，我急忙退开两步，“皇上，民妇的夫君还在家等着，求您放我回去和夫君团聚吧！”他的手停在离我半尺的地方慢慢收拢，脸色发青，从腰间拿出一本东西扔在地上，“你不用刻意提醒我，这个你自己看！”

　　我翻着那本东西，里面记载了我两年前离开王城之后所有的行踪，只用三天肯定查不到这么清楚，应该是那个变态把这份东西呈给李昊的，最后几页的墨迹还很新，估计是这几天才写上去的，“皇上，您给民妇看这个做什么？”

　　他眼睛里开始冒出火光，“做什么？你怎么解释这些巧合？两年前皇后死的那天你突然出现在宫外，还有你和皇后一模一样的容貌，别以为换了个身份我就认不出来了！”我双手捧起那本册子递给他，“皇上，您能听民妇说几句么？”

　　“说！”他又坐回椅子上，我深吸两口气让自己平缓一下，“民妇并不是突然出现的，一直到处流浪而已，还有您说我的相貌和皇后相似，这个应该真的是巧合！”“你以为编这么个可笑的谎言就能蒙混过关了？”我低头爬到他脚边磕头道：“皇上，这不是编的，是事实！民妇不敢欺君！”

　　李昊一把揪起我的后领将我从地上扯到他胸前，表情骇人，“事实？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做事实！”他低头用手去解腰间一个锦囊，我一眼认出就是我留下的那个，他松开我从锦囊里拿出一张纸小心翼翼的打开放到我面前道：“你仔细看清楚了，这封遗书上的字和这张……”

　　他不知从哪又拿出另外一张纸一并递到我面前，“这两张上的所有同样的字，字体都是一样的，你不要告诉这还是巧合！你说你一直都存在，你的容貌也是巧合，那字迹呢，两个不认识的人还能有一样的字迹说出去谁会相信，你信吗？”

　　第二张纸是我在奉城随意写过的废纸，肯定也是那个变态带来的，我留下那封遗书算不算作茧自缚，伸过手想去拿那两张纸却被他躲开了，他把那封遗书折好放入锦囊，攫住我的下颚靠到我面前，他的气息都吐在我脸上，“这个锦囊是你留给我的唯一一件物品，我每天都拿出遗书看上好几次，你说我会是大金有史以来最有作为的皇帝，我不想让你失望一直记着你的话照做，可你呢？啊？诈死逃出宫游山玩水，这些我可以不和你计较，我知道你喜欢那样的生活，所以只要你还活着，之前那些我可以当做都没发生过，最可恶的是你竟然该死的给我嫁了人，莫子言，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只想和楚扬过平静的生活，不和皇室沾上任何一点关系！我要的李昊给不起，也不能给！现在他都已经知道了我诈死出宫的事情，证据确凿，我……必死无疑！虽不能恢复我的身份，但皇帝要杀一个人是可以没有任何理由的。我垂下头不说话，因为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他都难平心中的愤怒。李昊走到门口大声向阴德海下令：“找人好好看着她，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接近！”

　　李昊彻底把我禁锢起来，吃饭、睡觉甚至上厕所都有两个以上的人跟着，许愿果然是用来骗人的，生平第一次许愿却等来这样的结果，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那张纸。我只能靠每天看着那颗坠子坚持下去，他这是第二次毁了我的姻缘，好象生来就是为了克我一般。楚扬……不知他到底怎么样了，如果我真的死了，他会怀念我么，还是再找一个女人替代我？

　　我让人传话给李昊说有事和他谈，可他压根就没回应，从上次认出我之后就再没出现过，他是想这样我囚禁一辈子么？大金孝淑仁皇后已经死了，不可能再对外宣布让其复活，我现在怎么看都是见不得光的，他抓了我而不下手，是想到什么计谋了么，可我现在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啊！

　　被关在这里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我听不到任何消息，那些看我的宫女也不和我说话，我有任何需要只要说一声她们就会去做，但就是不说话，我想这应该也是李昊吩咐的。我除了吃饭就是躺在床上，想楚扬，想对策，我现在完全处于下风，除了自己没人可以帮助我，这样的情况几乎是没有回转的可能了。

　　被囚禁两个月后的一天，房门“哐”的一声被人踢开，我转头看到那个曾经极熟悉的身影向我跑来，“母后？”他跑到我身边怯怯的唤我。我不动也不出声只是看着他，两年了，他都快八岁了，身材拔高了许多，也瘦了一些，他伸手推了我一下继续叫道：“母后？你说话啊？”

　　我坐起来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和我对视了许久开始向后退去，口中喃喃道：“你不是母后，你是冒充的！”我本来就是假的，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我，现在只是让所有的事物都恢复原状而已。他往后退着没注意到身后的椅子，脚被拌了一下身体跌倒在地上，他倒下后第一反应就是看向我这里，我塞在被子里的手紧紧握住强忍着想要奔过去抱住他的冲动。

　　他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奋力推开太监伸出的手自己爬起来，两脚飘忽忽的冲出门去，我的身体一下子软下来靠坐在床头，李昊把他照顾的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你果然狠心！连皇儿都可以不认！”李昊阴森森的跨进房门朝我这里走来，我赶紧下床恭敬的跪着：“皇上！”

　　他停在我面前嘲讽道：“怎么？现在这么喜欢下跪？”“民妇只是一介平民，见到皇上理应下跪行礼！”他把我拉起来让我坐在床上，然后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我面前语调缓和了很多，“你想找我谈是吧？”我点头，他继续说道：“那好，我们今天好好谈谈！”

　　“从开头说起吧，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我搓着手低声回他：“这个我在信里面说的很清楚了，皇宫的生活从来就不是我想要的！”“所以你就逃走？不管什么原因你是大金的皇后啊，怎么可以这么任性？”

　　李昊在这两个月中也应该考虑了很多，不然不会这样平心静气的跟我谈。“皇上，大金的皇后从来就是莫子言，不是徐默！”他笑，“莫子言和徐默有什么不同？这根本就是一个人！”“皇上，不一样！莫子言肩负太多责任，而徐默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她们之间有天壤之别！”

　　李昊仍旧笑着：“那你出去之后得到了什么？”“自由……”他猛的敛起笑意弯腰稳了稳身体，“你要的我都可以给！为什么非得出宫？”我摇头嗤笑，“皇上，您给不了！您应该知道，身处皇宫自由二字等同奢望，所以我要的您给不了！”

　　李昊烦躁的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你既已进宫就不会天真的以为自由还属于你吧？早在大婚那晚我就说的很清楚，你是大金的皇后，就必须得担起这个责任，不是你说不做就不做的，如果你要自由，那么当初就不应进宫，为什么那时候又乖乖听宰相的话遵旨进宫？别告诉我你那时不敢抗旨而现在敢欺君！你要知道你犯的任何一条都是死罪！”

　　“皇上，徐默自知所犯皆是死罪，只恳请皇上不要牵连无辜，所有的一切由徐默一人承担！”出去一圈之后再回来，这样的生活比让我死了更难受，我当初不应该诈死，而应该真的自杀，那样也不会牵出这么多事故，一了百了最好不过！

　　李昊语带讥笑，“想死？你自知死罪一心求死却不承认错误求我宽恕，莫子言，你给我在这里好好反省，什么时候知错了就让人禀告我，到时候我们继续谈！至于你所犯之罪……哼！”

　　他气冲冲的离开澜仪宫，留我一人在这空荡荡的大厅内，这大概是对我那六年中所犯下的罪过而给的惩罚，用我一人的姻缘幸福换取整个家族的的安全和利益，呵……我好象还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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