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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剪梅
有些人,很喜欢笑。例如秦汉唐。
笑,会令你给人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秦汉唐或许就是这么一种人。所以人们对他印象不错。
他似乎无时无刻都在笑,笑得不觉得累。
不笑,你会很冷酷。
偶尔笑,你很正常。
常常笑,你很乐观。
整天笑,你就有点不正常了。
秦汉唐的确不是一个正常人,尽管他谈吐非凡。他也很聪明。
因为他懂得,笑,其实是一样致命的武器。
面对笑,人们通常会失去戒心。
失去戒心的人,往往就是最容易对付的人。
寂寥的大街终于出现打更人的身影。是时候打烊了。只是酒楼的小二不敢妄动而已。
八尺琼与秦汉唐仍在把酒言欢。
八尺琼的脸,看起来永远是那么孤傲,卓绝。仿佛天下间没有什么东西能令他注目。
而在秦汉唐的眼里,他只是一个倔强的孩子而已。
八尺琼的眼睛,透露着冷漠,不可接近,还有,忧郁,包含着他不想回忆的过去。让人想起饿狼的忽亮忽暗的眼睛。
他的左手始终握紧那把刀,所以他的右手显得很繁忙。刀,应该就是他的全部。
那是一把弯刀,像春天吹过的柳叶,拂过你的脸,很温柔。
可是在大多数人的心目中,它并不象征着祥瑞,它代表着灾祸,刀出,不幸降临。
剑,如行云流水。刀,是什么呢?
八尺琼的刀就是大漠的风沙,永远沧桑,永远呼啸。风沙袭来之时,你是避无可避的。直到你被活埋。
八尺琼的刀,可能不够快。他自己也这么认为。
只因为他与天丛云有过接触。
可是它就是能够杀人,而且没有人能幸免。
刀,或许不需要快,只要可以杀人,就够了。
所以八尺琼狂傲。
但他发觉,面对秦汉唐的时候,他找不到骄傲的本钱。
他感觉到,秦汉唐可能是唯一可以杀他的人。
“我杀不了他。”八尺琼黯然。
“我不会找一个杀不了他的人。”秦汉唐微笑。
“他的剑,是天下无双的剑。”八尺琼是唯一一个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
“有时,剑,只可以杀一个人。”
“......”八尺琼不得不承认。
一个剑客,杀得了一个人,但或许杀不了一群人。剑,刺出,意味着你的命运已不在自己掌握之中。如果敌人不遵从单打独斗的规则。
“你见过他的剑?”秦汉唐问得很复杂。
“那才是剑!”八尺琼叹了口气。
“我也见过他的剑。”
“怎样?”八尺琼瞪着秦汉唐。
“不外如是。”秦汉唐冷笑。
八尺琼沉默了很久很久。他终于吐出了几个字:“我相信你说的话。”
桌面灯火阑珊。
酒盘狼籍。
“你为什么不杀死他?”
“因为我知道你想杀死他。”
“教我。”八尺琼平生第一次这么诚恳。
“教你什么?”秦汉唐哑然。
“怎么杀他!”四个蕴涵着无限痛楚与仇恨的字。
“天丛云有没有钱?”
“有。”
“不能动之以财帛。他是否喜欢女人?”
“喜欢。”很诚实的回答。事实上没有一个男人不喜欢女人。
“可惜他从不因为绝代红颜,倾国之色拖住自己的脚步。”秦汉唐很惋惜的样子。
“名利对他来说,就如尘土。”
“你很了解他。”
“杀他,必须了解他。”
“但是他的包袱很重。”秦汉唐眼中掠过杀机。
的确,家族的荣誉,山庄的名声,有时是一个人最致命的弱点。
“天丛云其实很看重他的家人。”八尺琼也笑了。
漆黑的天空居然看得见漆黑的乌鸦。
乌鸦象征着灾祸。
“和你这样聪明的人谈话,真是人生一大乐事。”秦汉唐大乐。
风吹。
风吹的声音犹如厉鬼的哀号。
八尺琼又上路了。那孤独的道路。看不清楚前方。可是他仍然要走。
记忆总是痛苦的。
雨,那是雨。不是喜悦的春雨。
在乱葬岗的天空,什么东西都变成不吉祥的诅咒。
冷雨夜。两个人。一个妇人,一个少年。
雨一直下。
雨还没有开始下的时候,他们就已伫立良久了。
面壁。面对着坟墓的壁。
美丽的妇人,不是天仙,而是巫婆,美丽却危险的巫婆。
她没有泪,因为泪早已流干。
或者是她发誓不会再为死去的人再流一滴眼泪。
少年,面无表情,冷漠得天也不禁流泪。痛惜他失去的感情。坟墓在他的眼里,只不过是一个不值得纪念的人暂时栖身的地方。
他是一尊石像,一块不可融化的冰。
雨水渗透进少年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但却惊慌地发觉,这个人体内的血,没有温度。
雨吓得逃开。因为妇人,也因为少年。
一个清脆的耳光。
是妇人赏赐给少年的。
很重的耳光,很毒辣的一把掌,少年的嘴角渗出了血丝。
妇人青筋暴起,嘴唇兀自喃喃自语,那是天地间最恶毒的语言。
少年动也没有动,仿佛他应该这样承受,承受他应该承受的一切。或许,他根本就是没有感情的动物,死物。
风雨飘摇,乌鸦乱飞。
又是乌鸦。
落叶遍地,墓碑的颜色早被风雨剥蚀。
淡褪的幽深的树林,荒草野蔓。可以炫耀的牌坊也倒塌。
“你这个废物!”
妇人撕心裂肺,刺耳的呼号犹如幽魂野鬼的忏悔。
“你就像你死去的父亲,一样窝囊!”她歇斯底里地咒骂,仿佛全天下的人都蹂躏了她的身体。
“走,你走,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前!除非你死了!或者是我死了!”妇人无比的决绝。
“好。”少年说了一个字,但就象木头般死板。
又是一个清脆的耳光。
“你还不走?”她厉声狂吼。
“我不走,你走。”
“走”字刚刚说完,少年的全身就沾满了罪恶的鲜血。
大地鲜红得诡异。
电闪雷鸣,是震怒,震怒这没有人性的图画。
是血,但不是少年的鲜血。
一把弯弯的刀,插在妇人的胸膛。她两眼发白,眼神充满着愤怒,疑惑,惊讶。
“你这么想念你的丈夫,那你就去陪陪他吧。”少年流泪了。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从此,这把刀开始尝遍无数人的鲜血。
泪已干。从此不会再有泪。
“我会割下他们的头颅,回来。”暴雨,根本看不清楚人的身影。
拔出杀人的刀,鲜血狂喷。
妇人吐出最后一个字:“好......”徐徐倒下。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雨中。
血红的雨水。
八尺琼从噩梦中苏醒。
一个人,在危险的境地,多多少少会想到自己的母亲,希冀她来保护自己,就像美好的童年一样。
母亲,对很多人来说,就是一位神,象征着守护,崇高,美好。
只可惜八尺琼的母亲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回忆。
他叹了口气,今夜注定难入眠。
他闭上了眼睛。
天丛云也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在他的眼中,天下间,再没有一个比自己母亲美丽的女人了。
可是怀念母亲,并不预示着好事情。一个人到了绝境,可能才会想到母亲。
他蓦然发觉自己已经有很久没有想起母亲。
现在他终于想起了。
因为他受伤了,而且伤得很重。
一柄天下无双的剑。在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人眼里,只是小孩子的玩意。莫大的讽刺。
他只记得,那一个人,无时无刻不在笑。
笑得让他颤抖。
生平第一次颤抖。
笑着的人有能力杀死天丛云。但他没有这样做。或许他觉得天丛云没有资格被他杀死。他害怕玷污自己的手。
为什么悲伤的时候总是伴随着落叶的飘零?
天丛云贪婪地呼吸着一切一切,因为这一秒对他来说可能是最后的一秒。
落叶亲吻着天丛云的嘴唇。他突然想起这落叶和他以前见过的落叶是惊人的相似。
秋风清,秋月明。
天丛云躺在落叶堆中微笑着睡了。像一个幸福的小孩。
他甚至希望自己不要醒来。因为他可能没有办法再醒来。
这是与八尺琼战斗之后的第二次,第二次他闻到死亡的气息。这一次更透切。更真实。
他醒来了。他却困惑了。他本应不再属于这个世界。
阳光灿烂。
其实他不应该困惑的。因为他已经醒来有昏睡过去,醒来有昏睡过去很多遍。
他真正困惑的是,直觉告诉他,他沉睡的过程中,一直有一个人,呆在他的身边。最困惑的是,这个人似乎很关心他。
因为每次醒来,那对关切而温暖的美丽眼眸穿透了他的心,暖烘了他的心,使他记住了这对动人眼睛。
阳光下一次照进来的时候,天丛云终于看到了那张云牵梦绕的脸。
他本能地闭上了双眼,只因为他本能地对天下的所有女人,可能除了他的母亲,不屑一顾。
“你昏迷了七天。”很亲切的声音,犹如梵音在净化自己的心灵。
“多谢你照顾我。”这把声音和他的良心迫使他尝试去感谢别人。在这之前,他好象还没有感谢别人的经历。
“你终于学会了感谢。”欣喜若狂的声音,她的内心正掀起涟漪。
“但是你别以为你可以改变我。”仍然是典型的天丛云语调,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语。
“没有关系。日子还长着哩。”充满信心的声音。
天丛云的脊梁冒出了冷汗。
“女人......”
天丛云用尽所有的力气爬起来,他咬咬牙,眼睛盯着门口。
“你想走?”女人眼神告诉他她很失望。
天丛云没有回答。他只想走出这门口。因为他知道。只要他一天没有死,他就有永远都干不完的事情。
“如果你要走,我是不会留你的。”
天丛云感到很可笑,因为根本就没有人可以留住他。
当他想伸脚踏出这个门槛时,他发觉有必要回头望一下这间屋子。
他觉得在他生命中很多垃圾的回忆中,这间屋子可能尚算值得去怀念的,还有那个女人。
一间小木屋。建造在海边的小木屋。天丛云回头看。
他看到了一尘不染的桌子,凳子,床,也看到了她那对比流星还要美丽璀璨的眼睛。
深邃,忧郁,略带羞涩,却如明月般皎洁。
她的秀发,如流云的瀑布,刺激着天丛云的视觉。
她的气质高贵不可侵犯,却温柔得像暖和的春风。
她一身白衣如雪,而她皮肤的颜色,恰似衣服的洁白。丽人。
尘埃,你是否也不忍心停留在她的身上呢?天丛云惊奇地发觉,原来她很像家中名画的仙子。
他的母亲很美,可是他开心乐意地寻找到一个可以与他母亲媲美的女子。
于是他决定留下来,因为这双眼睛。也因为这个传说中的仙子。
“你不后悔留下来?”她问。
“我不后悔。”他说的是实话,能够天天看到这双美丽的眼睛,还有什么可以后悔的呢?他痴了。
是雨,一滴一滴地从屋檐上欢快地滑落。
天丛云伸出右手食指,接住了一滴雨珠。它清澈透明,仿佛世上再没有比它纯洁的事物了。就象那个女人。
他把右手食指放到自己的舌头边,小心地品尝雨水的滋味。
他发觉,雨水不但是清醇的,而且是甜美的。他头一次知道,原来雨水的味道,竟然是如此吸引人。
或者是因为天丛云的心醉了?为谁而醉?他也头一次知道,原来在他的生命中,竟然可以发现美好。
天丛云突然发现一件事,她在偷偷地拭去眼角的泪水,可是她在微笑。
他再次发现,原来又哭有笑的女人是最动人的。
周围的空气很清新。因为大海环绕。
天丛云突然希望一辈子停留在这一瞬间。可能他已经疲倦。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天丛云也突然觉得这里不会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一个人住吗?”他终于肯用温和的语调与她对话。
他很快发觉自己问得很多余,也很愚蠢。
她还来不及回答,一个人已经踩着门外散落的花瓣健步走了进来。是一个老人。
一个白发如银的老年男人。他的双目透露着不可侵犯的霸气,还有他直直的脊梁,无不在宣告他至高的威严。而他脸上不可磨灭的皱纹,似乎在告诉别人他那艰难却辉煌的过去。
天丛云大吃一惊。 如果这个人的头发是乌黑的,如果这个人没有那坚不可摧的皱纹,如果这个人再年轻一些......天丛云一定会叫他:“臭老头。”
“臭老头”是天丛云对天丛君的称呼。
这个老年男人,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巴,他的耳朵......几乎与天丛君长得一模一样。
天丛云同时看到几十年以后的自己。
她垂下了美丽的头颅,恭敬而崇拜地叫了声:“爷爷。”
老人冷冷地睥睨着天丛云,以一种长辈教训小孩子的口吻说道:“你终于来了。”
天丛云更加疑惑。他,一个受了伤的浪子,她,一个来历不明的绝代佳人,他,一个神秘却严厉的相貌酷似天丛云父亲的老人。加在一起......天丛云得不出任何结论。只增加了一切一切的谜团。 天丛云蓦地发觉自己还没有回答老人。一个晚辈,漠视长辈的问话是不礼貌的。
显然天丛云并不是一个没有教养的骄傲年轻人。他是武林中公认最完美的男人。于是他决定回答。
“我并不想来。”奇怪的回答,连天丛云自己都想笑。
“你丢尽了我们天丛家族的荣耀和面子。”带着浓重鼻音的嗓子,同样是教训的口吻。
天丛云很惊奇。“我们天丛家族”?
老人望着疑惑的他笑了,很温暖的笑,包含着无限的疼爱,就象长辈笑对淘气的小孩。
天丛云感觉到老人与他有莫大的联系。
老人很快给了他更大的惊喜,他说了一句令天丛云更加惊奇的话。
“我是你的祖父。有些事,我是应该给你建议的。你还年轻,所以我还必须给你在某些问题上做主。”
天丛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死了。
今天发生的一切,实在,不可理喻。
一个自称是自己祖父的老人,一个称呼老人为“爷爷”的女人。那他?
老人也看出了天丛云的困惑。
“你可能不相信。”
“我的确不相信。”
“但我有办法令你相信。”
天丛云真想看看老人有什么资格成为自己的祖父。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老人的腰际,悬着一把剑。
天丛云心跳加速。
那是天丛家族的剑。剑鞘上有天丛家族特有的印记。而武林中,没有见过天丛家族印记的人恐怕也寥寥无几。
老人的剑鞘上雕刻着一朵娇嫩欲滴的牡丹。
牡丹是花中之王,神圣不可侵犯,也正如天丛家族的地位。
天丛云还暂时没有听说哪个人有这样的胆量,佩着镶嵌有牡丹印记的剑,满街飞奔。
可是天丛云是个多疑且谨慎的人,他相信事情总会有个例外。
这个世界欺世盗名的人实在太多。他还不相信老人。
但老人真的很快令他相信。
老人手起,拔剑。
天外流星划过。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八千里路云和月。
天丛云发觉老人的剑,比自己的剑要快。
光出现,剑已不见。
剑已在剑鞘。
不需要第二剑,因为天丛云已相信。
老人回手抚胸,叹道:“我说过,我会令你相信的。”
天丛云跪了下来。
又过了几天。
天丛云已经习惯了与他们的生活,很舒服,很平淡。平淡是一种幸福。
老人,和女人,都很善良。至少比外面的那些道貌岸然的君子,要真挚很多。
老人每天种地,女人每天绣花。
做着一个普通家庭每天应该要做的事情,自给自足,安稳地过一辈子。
天丛云不愿意成为一个闲人。所以他有时也会帮助老人种地。
他又再发现,其实种地,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下贱,辛苦,无为,相反,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很伟大,很崇高。
种地比杀人要开心得多。
其实,创造,总比毁灭好的。
有一天,种地的时候,老人对天丛云说:“总有一天,你会接过我手上的锄头的。”
不是接过手上的剑。
老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出奇的温和。
天丛云发觉老人的眼睛正望着屋内绣花的女人,仿佛在告诉自己什么。
如果自己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
那么和屋内绣花的女人一起,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是自己奢望过的生活。
可惜天丛云永远不是一个普通人。
只因为他叫天丛云。
他恐怕永远也找不到那种朴实无华的感觉了。
天丛云有时也会呆呆地望着女人绣花,略带深情的眼神。
女人并不害羞。她只是默默干着自己的本分。
有时他们会交谈。
天丛云终于知道,女人的名字叫出云。一个平凡的名字。
不平凡的外表。
就如“天丛云”一样,平凡的名字,不平凡的人。
天丛云也终于知道,出云并不是老人的孙女。她叫他“爷爷”,纯粹是因为出云是老人在某年某月某日在一条不知名的道路上发现的遗弃的婴儿。十八年前的事了。 天丛云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她不是。
天丛云发觉自己越来越喜欢欣赏出云绣花的样子。
那专注的眼神,微颦的秀眉,令他的视线很难转移。
出云有时也会偷望天丛云,她还以为天丛云没有发觉。好笑的女人。
又有一天,出云突然很认真地问天丛云。
“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存在着缘分?”她真的很认真。
“不相信。”天丛云斩钉截铁,他也很认真。
出云失望地走了。伴随在她身影后的,是一串串的珍珠,不是,是眼泪。
天丛云的心隐隐作痛。
他知道,他已拒绝了她。
他不得不拒绝。他逃不脱那该死的宿命。他与她已无可能。
天丛云根本从未想到出云会成为自己的妻子。
一个平凡人与一个不平凡的人结合,结局往往是不幸的。
从没有例外。
所以他不想连累出云。就因为这该死的宿命。他不能埋怨。
上天没有考虑给他第二条路。
第二天。
老人来找天丛云。他很严肃。
“你知不知道,一个女人的眼泪,对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孩子,女人的眼泪,比黄金还要珍贵。它意味一生的承诺,它意味着女人的寄托,男人的责任。既然她已爱上了你,你也爱上了她,你还犹豫什么呢?”
“那该死的宿命。”
“那可不象平时的天丛云了,你居然这么畏畏缩缩。”
他被激怒了,但同时他也明白了。
平淡的日子,的确使他的锐气褪淡不少。以前的天丛云,不是喜欢挑战一切的吗?他不相信命!
“孩子,你们在人海茫茫中相遇,这就是缘分。同时,也是命!”
不是宿命迫使他们分开,而是宿命要求他们结合,天丛云释然了。
“我会求她嫁给我。”天丛云一改玩世不恭的态度,他知道,婚姻,是圣洁的。
“我答应。”她一如既往地羞涩。
婚姻,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灼之言。只有两颗真诚的心,还有一颗苍老但成熟的心。
没有盛大的烟火,也没有丰盛的筵席,只有简单的仪式,和三个人平常的饭菜。
尽管与天丛云平时的好大喜功不符。
但有老人见证,就足够了。
“我这老不死真幸运。还能看见孙媳妇的摸样。”老人乐呵呵地说。
出云的头垂得更低了。
出云已是天丛云的妻子。但他们生活照旧,和从前一样。
男的种地,女的绣花。
只是种地的人变成了天丛云。老人说得不错。
收割粮食,再吃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感觉比任何山珍海味更要滋味。
“希望明年的收成更好。”天丛云对出云说。
明年?还有明年?天丛云真的希望还有明年。
这样平淡的日子,天丛云真的希望能够一世拥有,一世珍藏。
每天早上汗流如注,每天黄昏笑看夕阳,每天晚上坐拥明月,很悠闲,身边还有出云。
现在他才真正懂得抱着王侯将相的想法的人是多么的愚蠢。
他现在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
只可惜,宿命,终究是逃不脱的。
只要你叫天丛云,你就注定没有这种福分享受平凡的生活。命。
有一天,天丛云一如既往地种地。
他很认真,仿佛那些蔬菜就是他的儿女,他无微不至地呵护着它们。
正午的阳光很毒辣,但他的心正唱着欢快的歌儿。
突然他看到了一个人,一张熟悉无比,英俊无比的脸孔。
长在那张俊脸的那双眼睛,分明透露着惊讶。
天丛云在种地?
同时也透露着嘲笑。
八尺琼很快离去。
他的来,与去,都是那么的难以琢磨。
天丛云的心凉透了。他有一种不那么好的预感。
很热。
暴风雨的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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