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祭

　　　　　　　　　　　　　　　　　　　蔷薇祭

　　㈠恩人
　　＂你身上有树叶、泥土的味道.
　　闻你耳后的那一块皮肤,特别是睡着的时候,有幼兽和孩子的气息.
　　你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你很坚韧,身材挺拔,不像同龄的男人,浑身松垮的赘肉、肥得流油的啤酒肚.
　　你没有难闻的烟味,
　　没有酒糟鼻,就连你说话喷出来的气息都是上好龙井的味道.＂

　　他抚摩着她微润的额头,宠溺的对她笑,仿佛他的至宝.

　　她接着说:
　　＂你笑起来有归隐的味道.＂

　　哈哈哈,他大笑,好一个慧捷的女子,他喜欢她说的每一句话.

　　她感受到他的笑,是发至内心的.
　　他腹部的肌肉,坚实而有力的颤动,隔着皮肤回荡蔓延至她的心脏.
　　她也发至内心的微笑,闭上眼,窝进他□□的胸间.

　　在她心里,他如父亲一样值得敬爱.

　　㈡儿子
　　他越来越肯定,自己是爱她了.
　　这朵如蔷薇般鲜红的女子.
　　由最初的鄙视、践踏,到观察和审视,最终怜悯至深爱.
　　她无花刺、无棱角、温润至极、无锋无芒.
　　她如湖水般平静,他更是无所畏惧,想要上前扰乱她如湖般的缄默,像一颗石子.

　　他从来不是好孩子的典范,父亲不在的时候,他用非常的手段折磨她.
　　这是不善表达的坏孩子,对喜爱女孩的一贯做法.

　　他将蔷薇带到一个隐蔽的阁楼.
　　这里只有一张床和一扇窗,里面充满阳光的味道,但她感觉到死亡的气息.

　　他将她扔至床上,顺势覆了上来.

　　蔷薇感觉到不妙,这种晕眩让她想吐的感觉,就像继父要□□她时那样强烈.
　　她慌乱、害怕,挣扎着向后退缩,眼里畜满惊恐的泪水,忘了眨眼,忘了掉泪.她不停的摇头,甚至叫不出声.

　　＂求求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奈何喉咙发出来的只是嘶嘶的哑叫.
　　害怕到及至,他再碰她一下,她会晕厥.

　　看到蔷薇如此表现,他很得意,嘴边挂起邪笑.
　　蔷薇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整个人开始抽搐.
　　他看到她苍白得没有任何血色的脸,眼瞳里映满惊恐,像是回想起痛苦的经历、过往,使得她整个人控制不住的抽搐.

　　他想到了别人曾对他提起过蔷薇的遭遇:
　　＂从小孤僻,不善言谈,16岁母亲脑溢血死后,没有任何亲人的她不得不与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继父生活在一起.
　　继父在她满17岁那天企图□□她,她反抗挣扎最终逃脱.
　　流落街头又差点被地痞流氓玷污.
　　深夜从路边经过,他是老爷从路边捡来的女孩.＂

　　现在他发现,即使自己是利刃,想用自己的锋芒,去割破她的绵软,但最终注定是被她的温柔裹住,丝毫使不上力气.
　　刀刃失去了意义.

　　之后他再也没有碰过她.
　　就连父亲过逝,他也一样保持守护的态度,如同她是一朵易消散的蔷薇花.

　　不过他永远会记得那一天.

　　惊恐和疲累令她昏然入睡.
　　他仍捉弄不够她,取走了她所有的衣物,和覆盖在她身上单薄的床单.
　　她始终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
　　她□□的躺在白色的床铺上,浅而薄的呼吸,睡得如同母亲子宫里的孩子般安然.

　　她在清冷的空气中惊醒,正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感觉到黑暗中有灼人的眼睛紧盯着她.
　　她转过身,看到他轻佻的眼神,终于意识到自己的□□.
　　忙用手去遮挡.
　　＂不准看,把我的衣服还给我.＂

　　瞬息间,他仿佛看到一个被凡人亵渎的精灵．
　　黑亮微卷的蓬乱头发,稚气清丽的娇好面容,光滑细腻的麦色肌肤和匀称美好的窈窕身材.
　　她身体上有四处纹身,全由鲜红的蔷薇花形和深绿的荆棘藤条构成:右脚脚裸、右身腰部、右手手背和右耳后颈根部分.
　　阳光从她身后的那扇窗铺洒进来,仿若为她而洒下的温柔的网,要捕她回天上.
　　她的光滑皮肤反射着耀眼的光.
　　她就是蔷薇花绽放在清凉的晨雾中,浑身覆满晶莹的晨露.

　　他们这样对峙着,他饱含深意的看了蔷薇很久,像是一种膜拜,一场道别.
　　最后他习惯性的勾起左边唇角,转身去取她的衣物.

　　她看到他牵动的嘴角,是他一贯的笑容,但是不一样的含义.
　　不是轻佻,不是蔑视,也不是邪妄.
　　总之她肯定,他们从此不再是敌人了.

　　她开始喜欢这间阁楼,并且闻到它不一样的味道:阳光、空气、泥土、水和蔷薇花香.

　　㈢秘密
　　在浩与□□火拼的过程中,浩依旧坚守保护蔷薇．
　　但蔷薇仍避免不了浑身密布伤痕.
　　浩将蔷薇安全送到然的地方后,在她迷离晃动的眼瞳中,留下他毅然决然离去的身影.
　　蔷薇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雪白衬衣上鲜红的血迹,像盛开的蔷薇,鲜红,刺痛她的眼.

　　她浑身是伤口,但仍极力要求然将她放入盛满清水的浴缸中.
　　她的虚弱,令他不忍拒绝.

　　将她浸入水中,然转身拿来浴巾.

　　＂你不要过来,站在那.＂
　　她轻软而坚定的说.

　　＂然，从母亲去逝那天起,在我脑海里就一直反复出现一个梦境,我们之间没有秘密,这是唯一的一个.
　　今天我想说给你听:
　　你若十四、五岁的模样.
　　穿短袖的校服衬衣,青黑布裤和白色帆布鞋.
　　骑着你心爱的单车,穿过凉爽的林间小道,越过金黄的农家麦田,畅游青绿的无垠草地……但是不论画面怎样切换,你都在烈日底下,笑得阳光灿烂.

　　这是个梦中梦.

　　惊醒后我发现,只有我一人坐在电影院里,看你在幕布上的影象.
　　古老的影院,大块白布做成的荧幕.
　　太昏暗,暗得令人窒息.
　　太安静,静得令人恐惧.
　　能听见投影机咔咔咔放胶片的声音.但有了你的影象,我就不再那么害怕了.

　　我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瘫坐在影院正中间的位置上.
　　和你一样的校服衬衣,青黑布裙子和白色帆布鞋.
　　但它到处沾满了鲜血与泥土.
　　我闻到蔷薇花混合着新鲜血液香而腥甜的滋味.
　　才发现摊开的左手手心里握了一大把的蔷薇花朵,还有左手手腕上正流出的浓稠鲜血.
　　它流得那样缓慢那样快.

　　我浑身软绵,使不上力,制止不了它的流失,也不想制止.
　　我手背上的神经变得敏感起来,它们能感触到那血液如同绸缎般光滑的质感.
　　我的梦境里只有黑色和白色,血液映得我的眼睛黑亮.

　　我若一条河,在慢慢干涸,呼吸浅而薄……＂

　　她仿若睡着般.
　　笑得那样的自然而纯粹,从没见她如此笑过.
　　就连第一次让她见识到蔷薇花,就连第一次他决定像火焰般靠近温暖她,她笑得都是那样的僵硬和勉强.

　　他感到害怕,开始颤粟.

　　空气中有蔷薇花混合着新鲜血液香而腥甜的滋味.
　　想也不想的,他冲向浴缸,一把捞起□□的她.
　　她身上深而清晰的刀痕,伤口不再流血,因为血都从她左手手腕那个触目惊心的致命伤口流尽了.

　　血液沉浸在浴缸底部,是那样的浓而稠,像炙人的火焰,在她身下蔓延开来.
　　灼伤他的眼．
　　他的心，空落.

　　最后,他痛苦而悲愤地吼叫出来:＂啊……＂

　　响彻云霄的痛.

　　㈣独爱

　　＂蔷薇?蔷薇同学是谁,请站起来.＂
　　沸腾的教室,兴奋的学生们瞬间安静了下来.
　　因为老师的不耐烦,或是因为这奇怪的名字?

　　教室最后一排课桌,靠窗的位置,一个苍白的女孩缓缓的站起来.
　　过大的校服罩着她细弱的身体,粗糙的衣料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窸窸嗦嗦的声音.

　　今天是成为四年级学生的第一天,按照学校的惯例,四年级会分班.
　　面对几十张全然陌生的脸孔,她茫然不知所措.
　　她不善交际,没有朋友．
　　在新的环境里,她仍旧失望.

　　看到这个只能用苍白来形容的孩子,老师眼里全是愕然.
　　她看到蔷薇身上带着全然不属于她这种年龄阶段的沉痛与哀伤.

　　＂方然,方然,你过来.＂老师召唤着嬉闹孩群中的一个小男孩.
　　＂老师,找我什么事?＂小男孩一路跑来,满脸通红.

　　开学这么久,他是唯一一个能让老师省心的孩子.
　　家教好、乖顺、早熟、懂事.
　　看着眼前这个明眸皓齿、纯真透澈的男孩,老师由衷的欢喜.

　　＂我看你和同学们都相处得很好,你了解蔷薇同学的情况吗?＂

　　男孩困惑的摇头.

　　＂老师最近去蔷薇家做过家访,没发现什么异样.
　　见蔷薇总是独来独往,闷闷不乐的样子.＂
　　说到这,老师长长叹了口气.

　　男孩也跟着皱起眉头,仿佛也在思量.

　　＂她是个好学生,不打不闹,只是安静的学习.但这样总是不好的,她应该有个朋友或者伙伴.＂
　　＂知道了老师!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这次男孩自信的微笑并点头.

　　老师也微笑,抚摩他的头,暗叹男孩的聪明伶俐.

　　方然先观察了蔷薇几天.
　　之前他主动找她说过话.
　　但她太沉闷,又不爱搭理人,他也就没再注意过她.
　　今天,方大少又要出马了.
　　若无意外,蔷薇肯定在教室.
　　她收拾好东西,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一动不动,直到天快黑了,她才起身回家.
　　这是他的观察结果.

　　方然跑到教室门口的时候,脸上已经挂满了汗珠.
　　看到坐在教室里不动如山的蔷薇,他敲了敲门,引起蔷薇的注意.

　　她转过头来看到是他,满眼平静.
　　他走过来,小心翼翼的将书包提放到他自己的面前,然后慢慢的从书包里面取出清香的花朵,映得她满眼通红.

　　＂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吧?＂

　　蔷薇摇头.
　　方然愕然.

　　＂那你知道自己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蔷薇再次辽望天边如火烧的云霞,暗自惊叹那如火焰的花海.
　　拼凑母亲温婉的脸庞,轻轻说:
　　＂她在蔷薇花盛开的季节生下了我,给我取名蔷薇.
　　但她从未告诉过我蔷薇花是什么样的.＂

　　＂给!＂
　　方然将花朵全推至蔷薇的面前,他此刻就像一团温暖的火焰在靠近她.
　　这第一个告诉她蔷薇花长什么样的男孩.

　　他的手，因之前摘花，被花刺蜇得满是伤痕．
　　此刻看见她僵硬勉强的笑容，伤口不再疼．

　　蔷薇花葬在阴霾的天，她的爱留在有他的黑白电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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