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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裴静很快恢复平静。就算母女天性又如何？如今的她，与谷之岚，与祁进，甚至与裴元洛风都毫无关联！
在这个世上，她谁都不是。
“……姐姐还有事么？”
她有几分贪恋地认真将眼前女子的眉目记在心上，若无意外，也许以后江湖再见他们会是陌路人异路人，然而最好的，莫过于江湖不见。
但裴静知道这不可能。
“啊？没有……”
谷之岚仿佛被惊醒一样收回望向不知何处的遥远目光，想要把书还给裴静，却又舍不得这难得一见的孤本。
书局门口传来一阵莺燕细语声，两人看过去，迎面走来的万花男弟子眉目俊朗，笑如春风。
裴静嘴角抽搐一下，这人又在装。
来人是万花医圣次徒阿麻吕，裴静最为熟识的万花之人，深知此人表里不一外白内黑吃人不吐骨头等等属性——然而此刻，两人是初次见面。
认真说起来，她认识的万花弟子大多桃花朵朵开，阿麻吕的桃花开得比裴元还要茂盛。毕竟裴元一心一意全系在洛风身上，加上他毒舌的属性，是以桃花虽旺却没有眼前这个多。
裴静不着痕迹退开几步将自己隐藏在书剑的阴影里，阿麻吕和大多数天真正直的江湖侠女侠少不一样，他出身高贵却又跌落尘埃，年纪轻轻几经生死，心机深沉绝非寻常可比。最初的几年里裴静自己也没少在他手里吃过亏，只不过裴元技高一筹，裴静得其真传渐渐反败为胜。再加上心性活泼的防风等人，几人斗智斗勇也算是宁静的万花谷中少有的乐趣。
寻常人不会对小孩子心有戒备，阿麻吕可不会。过去裴静加入恶人谷之后对她仍然一如既往的少数几人中，她与阿麻吕的关系算是最为亲厚，如今前尘浮云，再度聚首，裴静不想和对方有任何不愉快。那卷医书暂时放在谷之岚哪里倒也无妨。
裴静转身想要结账走人，不过还是慢了一步。
“阿静。”
叫住她的人不是阿麻吕，是莫雨。
莫雨从门外走进来，将屋内众人扫了一遍不出意外的没有看到某个讨厌的风流公子。裴静估计唐无乐怕又是被哪个漂亮姑娘勾去了魂，早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
视线落在几乎将裴静完全遮住的书简上，莫雨露出果然如此又有几分无奈的表情来。
“你就不能带上家仆跟这么？”
裴静有几分费力地将书简从面前拿开露出半张脸道，“带着他们做什么？告诉他们这里有只肥羊快来宰么？”
最讨厌身前身后跟着一群人影响行动的裴静只是想想都觉得难以忍受，何况她有些时候出去做的事也不能让人知晓，自然不会带着一群拖油瓶。家里这些护卫仆从平常防贼防狼什么的绰绰有余，真要遇上高手，怕是都没有裴静一个人有用。
“那你也带上两个帮你拿东西也好，你这样不累？”
莫雨伸手接过来，立刻压得身子一沉，毕竟这里面一大半都是沉重的竹简，分量十足。莫雨很快就有些撑不住，想着扔地上一会叫人来手指带回家算了，裴静眼睛一瞪，“摔坏了我就天天做饭给你吃！”
这威胁实在有些可怕，莫雨犹豫了一下，还没等他衡量清楚到底是先轻松了回头再给妹妹顺毛还是忍一时风平浪静，手上的重量一下子消失了。
阿麻吕在一旁看了半天，觉得这一对兄妹十分有趣，仔细看了看，竟还有三分熟悉。搜空脑子才想起来那少年是他见过的，而谷之岚对那女孩手里的书颇感兴趣，他也就顺势而下。
“莫小少爷好久不见，看起来气色不错。”
莫雨呆愣愣地看着他皱眉，想不起来这人什么时候见过。那年他去万花谷的时候一是年纪小，二是当时他神志不清，记忆就有些模模糊糊的，只隐约记得给他治病的是一个很和蔼的老爷爷，周围有几个穿的黑乎乎的人，脸什么的自然是一点没记住。
阿麻吕身高与裴元仿佛，又都是万花标准的黑长直，莫雨听这话也只能认为是当时在的几个人之一，却也实在想不起究竟是哪一位，只好干巴巴道，“……好久不见。”
裴静见他尴尬凑上前道，“看这位哥哥的打扮想来是万花弟子。哥哥你当年去万花治病的事情我听娘讲过，可不能怠慢了。两位若是空闲，还请让我们好好招待，如何？”
阿麻吕笑眯着眼，笑容阳光温柔门外那一群被吸引的女性生物再度发出迷醉的叹息。裴静小心看眼谷之岚，见她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心里不知想到什么垂着头不说话了。
莫雨在人情世故上一向都听裴静的，也没说什么便点头同意。
“……这个。”谷之岚看了看手中的古卷，有几分难为情。
“既然莫小姐如此盛情，我们再推辞也不好嘛。”阿麻吕拉住她说道，“只不过我们还有一位朋友，先前见今日集市热闹未一同前来，不知能否一起？”
“可以。”
莫雨问清楚那位朋友的样貌特征，叫过一名家仆吩咐几句，家仆点点头退了出去，很快就融进了人流中。
“跟我来。”莫雨把手中书简丢给身后仆从牵着裴静的手向外走去，低声问道。“不舒服？”
“没有。”
裴静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大概是因为幼年的第一印象，莫雨似乎总是认为她比莫枫还要来的娇弱。不论她怎么辩解也是无用，索性也懒得解释。
揉揉眉心，裴静觉得有些头痛，谷之岚来这里她可以理解为唐门与万花之间的交流，可为什么祁进也跟来了？以裴元的性子，不应当会如此轻易的放过祁进才是。毕竟——谷之岚是他仅剩的唯一的亲人，最疼爱的侄女。
记得谷里的弟子对她说过，在她出现之前裴元是把谷之岚当亲闺女养的。掌上明珠，心头瑰宝，哪里会这么简单就叫人摘取了这朵空谷幽兰？
一定有阴谋。
今日是广都镇集市大开的日子，镇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莫雨要用力牵着裴静的手才不会和她走失。听说前两年有江湖世家的公子就是和家人走失被人伢子拐卖了，几年都没找回来，他可不想一不小心把妹妹给丢了。
“唔？”嘴里被塞了一颗甜蜜蜜的糖果子，莫雨一口咬下去顿时酸的眼泪差点流出来，口齿不清地叫着裴静，“嗷尽（阿静）！”
裴静扔掉手里面的山楂核，舔了舔手上沾到的汁水，果然酸得很。晃了晃手里的糖葫芦，“别叫啦，这糖葫芦酸酸甜甜的不好吃吗？山楂开胃，你早饭才没吃多久，一会儿又吃小心回去肚子疼。”伸手拍拍莫雨的肩膀，一派老成摇头晃脑道，“我这可是为你好嗷！快还我！”
莫雨举着抢过来的糖葫芦，仗着身高优势扬起下巴，“反正你也没吃饭，不用开胃，这个给我吃不是正好？”
“快还我！小雨哥哥你最讨厌！不理你了！”
裴静踮着脚跳来跳去就是勾不到，气的狠狠踩了莫雨一脚趁着他痛得跳脚转身跑进人群里。来往的都是行人，裴静小小的一只就像落如湖中的水滴一眨眼就不见了，没激起一丝涟漪。
莫雨嘶嘶抽着冷气，觉得奇怪，以前只有自己被气得跳脚得分，怎么阿静也开始变得幼稚了？他回头瞪了眼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阿麻吕，怎么看他都觉得不顺眼，冷冷哼道，“几位先随他们到酒楼，我找到阿静随后就到。”
谷之岚在背后狠狠拧了他一下，阿麻吕笑声噎住咳嗽起来，他也意识到自己这么笑有些不太恰当，但他就是莫名觉得那个小女孩有这种表现实在是极为可笑，十分不协调的。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对对方脾性了如指掌般的熟悉，实在有趣。
阿麻吕装模作样地收敛了笑声肃容道，“在下先前观莫小姐举止轻盈，脚步稳健，一举一动自有韵律，想是十分精擅武道，寻常人怕是难得近身。何况莫小姐言谈有物，才思敏捷，想要骗到她也不是易事。莫小少爷出去寻她若是错过反倒不美，等莫小姐消了气，想必很快就会回还。”
莫雨想也是这么一回事，也就不再执意去寻裴静。不过有贵客驾临莫雨一个人做不得数，莫家堡离广都镇不远，郭琳很快带着莫枫到了酒楼，莫雨便是想离开也不成了，只好让随之而来的老管家带着人出去找。
莫众意算得上莫家元老，从莫雨夜夜那一辈就做莫家的管家，莫家出事的时候他正巧回乡省亲躲过一劫。回来以后依旧兢兢业业帮着莫天蓝打点莫家上下，就算是性格称得上嚣张的莫雨都对这个看着他长大的老人敬爱有加，不敢轻易冒犯。
作为管家，自然是要对主子家里大小事务都了如指掌，所以要知道小小姐心情不好去哪里，莫众意一猜就猜到了。
哪里僻静，哪里有稀奇古怪的机关机甲，哪里有传闻惊悚的病症，裴静就往哪里钻。
所以莫众意看到房子边上那个精巧非常有十分特别的小机甲人，立刻排开众人走了过去。果然看到裴静拿着一条咸鱼逗着这个有趣的机甲人。
“…咔…阿静坏…”
“…咸鱼…咔…不能翻身…”
“…咔……阿静讨厌……”
裴静按住在地上翻肚皮的咸鱼笑嘻嘻地看着有些生气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手足无措的瓦力道。
“咸鱼本来就不能翻身啊，我哪里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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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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