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

　　楔子

　　“就这样孤单地死去吧，从此一无牵挂。”
　　在日记本上写下这句话，季诃关上了灯。
　　沉重的墨色将她完全包裹。泪流满面，无法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下去了，一无是处的自己。

　　壹

　　晚饭时，妈妈看着女生拿回来的试卷沉默着，上面鲜红的分数让季诃不敢抬头。“我还能指望你什么。”冷漠的声音。季诃愣了一下，随即埋下头吃饭，眼中氤氲的雾气模糊了视线。不动声色的，悲伤的，失望的，稍带一丝没被责骂的侥幸。所谓的“百感交集”。
　　几乎是毫无预示，坐在对面的妈妈“啪”的一声放下了碗筷，近乎粗鲁地扯下身上的围裙，离开了餐桌。季诃被吓了一大跳，却也不敢说话，静静地听着渐远的脚步声。眼中的雾气凝成了泪水，抑制不住地落下来。
　　黄色的光晕洒在身上，渲染着孤寂。一个人。仿佛只剩下孤单的一个人，独自生存。

　　翌日清晨，一出门，季诃就遇到了同样出门上学的萧子悠。女生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不顾男生投来疑惑的目光，还没等他出口询问，早已转身下了楼。
　　“喂……你今天怎么了？”萧子悠追上来，拉住了她。
　　“没什么，心情不好而已。”季诃甩开萧子悠的手。跨上单车，立刻走远了。

　　其实，不是不愿和萧子悠说话，而是不敢说话。害怕自己一开口便哭出声来。将满心的悲伤宣泄出来。季诃是即使自己受伤，也不愿开口埋怨的人。这样固执的性格，经常被萧子悠讥笑为“想长不大的小孩一样”，也正是因为这样，男生养成了说话小心的习惯，生怕只要一句话不注意，便成为女生心中的刺。

　　贰
　　十年前的夏日。
　　炙热耀眼的阳光几乎晒得人晕厥。只有连片的绿荫下，才会感到祭祀凉意。习习而来的微风中没有凉意，只是冲击着空气中闷热的离子。在这样的日子里，即便是活泼好动的小孩，也承受不住这段难熬的时光。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只有几声若有若无的汽车鸣笛声从远处传来。
　　单调到近乎无聊的时光。

　　七岁的小男孩聚精会神地坐在电视机前，眼眸中倒映着天下无敌的英雄，目中中带着祭祀渴慕。
　　几声突如其来的鸣笛声，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男孩嘟着嘴，走进窗前，想看看是谁打断了他看电视的兴致。
　　黑色的车门打开，一对中年夫妇一手提着旅行箱，一手拉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女孩穿着粉色的连衣裙，圆圆的脸上带着兴奋、好奇。
　　小男孩看了看他们，突然想到邻居好像将房子卖给了别人，是不是他们？
　　没过多久，他听到了上楼的声音，兴奋的小家伙趴在猫眼上一看：果然是他们！小男孩不由得有些期待未来的生活了。

　　“喂，我叫萧子悠。你交什么名字？”稚嫩的声音。
　　“嗯？”小女孩回过头来。
　　“我说我叫萧子悠，你叫什么？”小子悠很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脏兮兮的脸上布满了诚恳。
　　“妈妈说不能把自己的名字告诉陌生人！”小女孩一脸严肃，十分镇重。
　　“……我，我不是陌生人好不好！我就住你家对面！”
　　“嗯……”，小女孩皱着眉头，歪着头仔细地思索着，好像真的有这样的家伙存在过。口气友好了许多，“我叫季诃。”
　　“季诃？”
　　“嗯。”
　　“怎么有些像男孩的名字？”
　　“……”小季诃嘟着嘴，赌气不再说话。懊恼着自己怎能将名字告诉这个坏家伙。
　　“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了。我们一起玩吧！”
　　“……”还是不愿理他。
　　“我可是有好东西呦。”小子悠故作神秘。
　　“……什么好东西？”尽管心里不舒服，但依旧抵挡不住诱惑。
　　“不告诉你，你又不和我玩！”
　　“那，我原谅你了。给我看看吧。”小季诃还是上了钩。
　　“嗯……好吧。”小子悠装模作样地皱着眉头，假装思索了片刻。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这小妮子很好骗嘛！

　　谁也不会想到，当年一场简单的相识，使两人的人生从此交集。
　　一年。两年。五年。十年。就这样走了过来。在经历自己人生的同时，也在经历别人人生最重要的一部分，甚至成为“最重要的人。”
　　仿佛就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重叠，只会远远的相望。但一个小小的误差，却使得一条线脱离了自己的轨道，总有一天，交汇在一处。

　　叁
　　“喂，你到底怎么了？”熟悉的气息在耳边弥漫。萧子悠在季诃身边坐下。
　　季诃抬头看了看身边的男生被余光染成微微的红。高俊修长的身材。自己只到他的肩膀，好看的下颌。
　　真是有些担心的样子。
　　“没什么，只是这次没考好被妈妈使了脸色。”虽然不想说，但还是因为下意识的“不想让他担心”而终于吐出了原因。
　　“哈？就这样而已？！”男生有些不能理解，搔了搔脑袋。
　　“‘只是这样而已！’别把别人想得都和你一样！校草同志！”尽管有很大的不情愿，但不可否认的是身边的人的确在学习方面胜过自己一大截。至于被学校论坛评为“开朗自信、英俊潇洒的王子大人”，她则是怀疑校园里的花痴女生的眼光是不是低到地底下去了。只有身为“青梅竹马”的她才能清楚地了解在他那“挺拔”的身躯上覆盖的是近一周没洗过的衣服。
　　“哎呀，别这么说嘛！人家知道你暗恋人家！”尖锐的声线夹杂着祭祀娇嗔。
　　季诃有些懵怔，但还是马上反应过来，不禁稍稍打了个冷颤。“呃！”女生一脸嫌弃地看着萧子悠，目光中的鄙夷让男生不满地哇哇叫。
　　“喂，你这什么眼神！我这么一个‘绝世’的人才，你怎么可以嫌弃！呜呜……”萧子悠拉下眉梢，假假地用手按了按眼角。
　　“算了，我应该明白的——你觉得是非人类！”女生笃定地说。
　　“哼！人家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萧子悠对着女生的指控一脸不屑。
　　“……”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好！我这儿有‘绝世’的谜题给你猜。你肯定猜不出！”
　　“一颗红豆从一百层楼上跳下来，变成什么？”
　　“……什么？”
　　“哈，不知道吧。听好！变成绿豆。”
　　“呃……为什么？”
　　“因为他摔青了啊。”貌似很有道理的语调。
　　“……”
　　“第二题。一颗绿豆从一百层楼上跳下来，变成什么？”
　　“……”
　　“不知道吧？告诉你，变成了红豆！”
　　“……”
　　“那是因为绿豆流出的血将它染成红色了！哈哈哈哈，太搞笑了！”

　　季诃一脸菜色地看着身旁笑得坐不住的男生。完全不顾形象地边笑边抹眼泪。
　　“搞笑的是你吧。”女生无语地想着。
　　“怎么样，有没有笑到翻？”男生终于平稳了情绪，抹干净笑出来的眼泪，站了起来。
　　“笑到翻的人是你自己吧！”季诃白了身边的男生一眼。一个念头猛然蹦出。季诃缓缓地调动脸上的表情，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来，笑得男生心里发毛，脑中顿时响起了警报。
　　轻柔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吐出：“呐，萧子悠，你很喜欢笑话？”
　　萧子悠不禁咽了咽口水，声音带着颤动：“你，你想干什么？”老天，这人肯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只不过是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声音更加温柔，“今年高一新生学妹写给你的情书，好像很‘碰巧’地让阿姨看见了，她得脸色似乎不是很好的呢。”
　　“天，老妈一定会杀了我！”萧子悠一脸苦恼，甚至在考虑今晚需不需要躲到朋友家去。
　　“那么，”季诃满意地点点头，转身，不顾身后男生的哀嚎，“祝您好运！”

　　如果女生回头再看一眼的话，就会发现刚才还处于疯狂状态的男生转瞬平静，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轻轻地勾起了嘴角。背对夕阳的他，颀长的身体被阳光印上茜色，温暖又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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